《人非人》洛弥笙

2、对错有必要吗？

　　“哎，下课了下课了！！”
　　“作业写完了没？借我看看。”
　　“不行，老师说过抄作业的是坏孩子！！”
　　临风小学的国语（4）班，号称全年级第一的班级，班主任姓殷，一个很漂亮也很严肃的女老师。
　　而这样一个班级里，有一个孩子，异样地格格不入。
　　她……长得不是很美，只能说且能入眼的模样，右上嘴角一颗不小的痣更加在这张本来就平凡的脸上又滴了一滴墨水。自然卷的长发只是由一条头绳扎在脑后，不像其他女孩子一般扎着各种的双马尾、丸子头、有着各式各样的装饰。
　　她的身上除了绑在头发上的头绳，和套在手腕上的备用头绳之外，再没有一点装饰物。
　　她的主课成绩也不好，只有中等甚至偏下的成绩，在这样一个尖子生集结的班级里，她可以说是老师极为头痛的学生，而老师最后得出最好的办法是：置之不理。
　　她太平淡了，就像她的名字：陈梧笙
　　沉无声
　　“梧笙！”一个短发的女孩子跑到她的身边，一爪子抽开她手下的纸，“这是什么？”
　　一向不与人说话的陈梧笙终于停笔抬头：“我外公说，这是龙。”
　　那条“龙”因为孩子的手对画画的不熟悉，落笔的线条歪歪扭扭地，难看极了，而那个短发女孩却如获至宝般看了又看：“哇！真漂亮！！”
　　“金月茹，你可别夸她了，哪有龙这么丑的，蛇都不如。”
　　“蛇？不是蚯蚓吗？哈哈哈哈哈哈。”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
　　只要金月茹在她面前赞扬她任何一句话，立刻就会有许多人回过头来反驳，因为金月茹是班级里前十的好学生，自然因为学习好，成为了同学和老师们喜欢的对象。一瞬间，那个不起眼的女孩变成了焦点。
　　“我画的明明就是龙！”陈梧笙伸手刚想拿回自己的画，一个淘气的男孩子突然跑过来，一把抽走金月茹手里的画，抬腿就跑：“哎！大家来看，有胡须的虫！！”
　　欺负，日复一日地又开始了……
　　陈梧笙咬咬牙，离开座位追上去：“把画还给我！”
　　“不给不给！快看！这个长胡须的虫，还有这个画虫的人！！！”男孩子跑了一会，顺手把这张画拍给了站在班级门口的朋友，小声道：“把他带到外面去，让别班也看看，真好玩哈哈哈。”
　　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只想拿回自己的画，想也没想就追出教室，因为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是属龙的，这张画她很努力地画了很久。
　　“哇，四班的男人婆又在追着别人跑！！”
　　“把那张纸给我，快快快，她要追上你了！”
　　“还给我！！”陈梧笙哑着嗓子撕喊着，因为跑得太快，呼吸越来越跟不上脚步，本来就偏胖的体型成了很大的累赘，“拜托你，把画还给我……”
　　那个第四次接到画的人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陈梧笙，将纸在空中挥了挥。陈梧笙看到这个动作，以为男孩是想要把画还给她，忍着因为喘息有些疼痛的喉咙，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就在快要跑到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又举起了那张纸，两只手捏着那张纸两端，向中间一合，那张纸瞬间被折了好几折。
　　“住手！！！”女孩子颤抖的声音几乎是快哭出来了，可男孩似乎是看到了战利品，
　　嬉笑着。
　　再一次。
　　跑起来。
　　这个学校在这个乡下的小城市里算是比较好的学校了，可却有个规定，孩子们是不可以跑进另一个班的教室的，他们只能去自己的班级。
　　而就因为这个规定，那个男孩跑进的自己的教室，陈梧笙因为太在乎这张画了，看也没看就直接冲了进去。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此时就站在那个班级的讲台上和另一个老师聊天，看到了陈梧笙，顿时皱起了眉头：“陈梧笙！你不好好在自己的班级里面，跑到这里干嘛？”
　　“殷老师，他抢我的画，还把它折了！”
　　“我没有，老师，是她追着我不放！”
　　只是陈梧笙看老师的一会功夫那个男孩手里的画不见了，那个男孩子举起手给两个老师看，四班的殷老师脸顿时就红了：“怎么别班的同学回到你四班抢你的画？你贪玩还骗人？”
　　陈梧笙顿时懵了，却还是想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着自己的班主任：“我没有骗人。他真的拿了我的画，我亲眼看到的！”
　　“有谁可以作证吗？”
　　“在走廊上的人都可以的！”
　　那个班的班主任抬头看向走廊，冷冷地问道：“有谁看到吗？”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许久之后一个孩子摇摇头：“我没看到，你们呢？”
　　“我也没有，我和他在打弹珠。”
　　“我也没有……”
　　谁都没有看到，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站在讲台前的陈梧笙，殷老师可是挂不住面子了：“陈梧笙，老师有没有教过你知错就改不是坏孩子？”
　　“我……我没有错……他是真的拿了……”
　　“住口！跟老师不能顶嘴！”殷老师瞪起了眼睛，“你给我去我办公室面壁思过，不想清楚就不要出来！”
　　“我不去！我本来就没有错！！”年幼的孩子哪里懂得见风使舵，硬是不愿意走。
　　殷老师终于是耗不过陈梧笙，起身拉起陈梧笙，半带半扯地扯回办公室，留下一路的笑声。
　　她……就是太倔了……
　　同以往一样，陈梧笙的父亲又被叫到了学校，一个人明明没有错，却依然被说是骗子，百口莫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划开这个孩子孤独无助的心。
　　父亲只相信老师说的，因为老师说全班都说是陈梧笙要追着那个男生，而在2005年这样一个并不发达的地方，女孩追着男孩子打闹可以说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在老一辈的眼中，女孩一定要矜持。
　　回家后自是少不了一顿打，哭声在小区里回荡着，无助、悲伤、疼痛在这个孩子心中凝结成一种很不好的感情。
　　在抽噎中写完了家庭作业，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洗漱完毕，陈梧笙又用冷毛巾擦了擦脸，那双本应该像其他孩子一样澄澈清明的眼睛暗淡无光，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啊……不就是一张画吗？追什么？
　　认错不就好了，“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
　　“噗次……”陈梧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笑，只是突然觉得……太好笑了……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这个世界上，不论生死，她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对，一个人的错。只因为不能融入群体，就被所有人排挤，可她受过的伤太多了，在她的心中结了厚厚的痂，没人给她挖开，她怎么可能再去接触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