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饴之

8、08

　　到达食堂的时候，湛青看起来好似没什么胃口的感觉，两个人在窗口晃荡了半天。每次绕到卖锅贴的窗口，晏晏都会多瞄两眼。
　　湛青驻足，侧头问旁边的人：“吃锅贴么？”
　　晏晏忙不迭点头。

　　锅贴一会儿就下好了，两个人端着纸碗犯了难。现在正是学生用餐的高峰期，整个食堂人满为患，基本看不到一张空桌子。晏晏压根没想到还能和湛青一起吃饭，满腹心绪地绕了绕去，也忘了占座位。晏晏迟疑地看了一眼湛青：“要不去外面吃？”
　　从食堂的侧门出去，有一片僻静的小树林，林子里有几张石桌石凳。这片小树林一到晚上就是情侣幽会的圣地，大白天应该没什么人这么猖狂作案的。
　　晏晏正暗自思忖，一抬头便见一女孩黏在男孩子身上往后推，男孩子的背撞在树干上一声吃痛，女孩勾着他的脖子就啃了上去。
　　面红心跳的一幕，发生在一刹那。晏晏倒吸一口气，在一刹那抓住尾随在身后的少年的手腕，拖着就往外走。

　　简直不要太...太刺激，晏晏整个脸颊都在发烫，没发觉自己一直抓着湛青的手腕没放，埋头顾自往前快走。
　　话说这一对情侣好眼熟啊？两个模糊的身形在心里描摹成形，两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孟芫和迟寅？？她下意识抬头，一脸震惊就朝湛青看去。
　　女孩猝不及防看向湛青，他莫名狼狈地转过头，错开视线。耳根透出可疑的红。

　　晏晏毫无所觉地捏着他的手腕，她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也看到啦？”
　　湛青轻轻颔首。
　　好奇心战胜羞耻心，她偷瞄他一眼，含糊低问：“是那个...你姐和...”
　　没等她说完，湛青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左腕被少女圈着，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那一小块皮肤被灼烫得心尖发麻。湛青滚动了一下喉结，艰涩启唇：“晏晏。”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
　　“我操。”晏晏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爪子抓着什么，她忙不迭扔开，仿佛扔一块烫手山芋，连连摆手，她磕磕巴巴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湛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喉咙发涩：“回教室吧。”

　　夕阳余晖里，小小一只女孩闷头跟在颀长的少年后面，一高一矮的影子相携离去。
　　食堂二楼靠窗最里侧一角，趴在窗上专心致志看着八卦的黑瘦女孩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震惊男声：“我操了！我操了！原来他俩儿在谈啊！我说湛青这个冰山魔鬼怎么就对晏晏的事这么上心。”
　　“你想吓死我啊。”周曼额头突突直跳，忍无可忍，她转过身，就看见抱着个篮球的彭冠林。
　　彭冠林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回来，满头大汗，T恤的两端短袖都撩了上去，光着两条胳膊，在周曼面前格外不讲究。周曼朝他挥挥手，满声嫌弃：“离我远点！一身汗臭！”

　　—

　　三班教室。
　　见证了晏晏和湛青奸|情的两碗锅贴，两位主人心绪纷杂，没心情解决，于是被彭冠林风卷残云的吃光了。吃完便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拉开窗户，拿着作业本朝自己脸颊猛地扇风。
　　天慢慢阴沉下来，乌压压一片。晚风袭来，竟然带着几丝凉爽。

　　湛青翻着板报素材大全，神情淡然得完全不像刚刚幽会回来，彭冠林观摩良久，心里直叹牛批。
　　或许是打量的视线太过炙热，湛青转过头看他的时候，彭冠林朝他挤眉弄眼：“嘿，同桌儿，感觉要变天了，你说要下雨怎么办？我没带伞呢。”
　　十分顽强的搭话和尬聊。
　　湛青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快收了视线。合上板报素材，眼皮半垂，他似是而非说了句：“挺好。”

　　挺好？好个锤子好。湛青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肯定被晏晏这个神经病带坏的。
　　彭冠林心想。

　　很快就到了晚修，其他人都在自己位置自习，晏晏和湛青拿着工具到了后面，琢磨半天这期板报的大致框架。
　　湛青没有什么经验，话也不多，大部分就听晏晏的建议，帮她打格子或线条。孙奥在后面打牌，时不时冒出来一句：“歪了，歪了。你要不信我可以问他们。”指了指他一群来打牌的狐朋狗友。
　　到最后他百无聊赖跑来地递粉笔和洗颜料，晏晏居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算坏。

　　快下课的时候，三班本班后面某个在外面混的接了个电话。电话一挂，暗啐了一口，他的狐朋狗友便纷纷起身，火急火燎的跑了。砰砰哐当的，带歪一片凳子。孙奥也跟着冲出去的，半路听到什么风声，又折了回来，他走近湛青，低声言语了句，就又钻出了后门。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芫姐他弟，要知道了我怎么着也不会招你的...最近实验私立的一群狗杂碎要搞我们学校，他们去帮忙了...如果打着芫姐的名号的话...嗯，话已至此，你提醒她注意点。”

　　晏晏离得湛青很近，她听得心惊肉跳，心想这阵仗不会闹出什么事吧？她犹疑再三，启口问：“你要不要去找你姐啊，或者给她打个电话。”
　　湛青的电话已经拨通状态，他刚刚和迟寅通了电话，“迟了，她也去了。”
　　“那你——”
　　“迟寅去拦了。”

　　下课铃响。
　　同学们如鸟雀出笼，纷纷溜出了教室。湛青帮忙晏晏收拾东西，一抬眼，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个。
　　“湛湛，要不你先走吧？”
　　“不要紧。”

　　话未落，大雨骤至。

　　两个人走下楼梯时，整个教学楼的人也都几乎走了个干净。
　　晏晏站在一楼屋檐下，给晏倾之打电话半天打不通，抬头看着滂沱大雨，霎时一筹莫展。意料之外的雨，大家都没带伞。
　　湛青也是走读的，他应该也没人接通电话。

　　两个人离着一段距离站着，相顾无言。
　　思忖良久，湛青脱了衬衫外套，他低声询问她：“跑吧？”
　　晏晏转眼看向他，湛青慢慢走了过来，微微蹲身，和她靠得很近。他把外套举起来，小心翼翼遮在两个人头上。

　　“你过来点。”
　　晏晏朝他小小挪动一步。
　　只此一步，却霎时心跳鼓噪如擂鼓，晏晏捏紧书包肩带，心里哀嚎，这好像漫画里看到的情节啊啊啊啊！

　　少年清沉的嗓音在耳边晕开，恰似屋檐落下的一滴雨砸落地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来。”
　　“一。”
　　“二。”
　　“三。”
　　“跑。”

　　跟着湛青的节奏，两个人同时迈步，一头冲进雨幕。

　　雨丝如注，随着风飘进来，其实根本没有起到什么遮挡的作用，两个人淋了个湿透。
　　漫天哗啦啦的下雨声，纷杂不绝。两个人的耳边却只充斥彼起此伏的深深呼吸声，和怦怦怦悸动不歇的心跳。

　　“晏晏！”
　　跑到一中的大门口，晏晏听到一声大喊。晏倾之身侧停着一辆计程车，他打着一把伞，手里还捏着一把伞，心急火燎地看着她俩。晏倾之应该也是意识到下雨，匆匆往学校赶过来的。
　　晏晏和湛青同时大喘一口气，两个人不自觉转头，互相打量彼此，而后相视而笑。

　　真的好狼狈。
　　又如此诱人。

　　两个人上车后，晏晏的家更近，晏倾之递了一把伞给他，让她先下车回家。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我送湛青同学回家。你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湛青低声回绝：“不用。”声线里透着一丝紧张。
　　“必须的。”晏倾之绷着脸，语气毋庸置疑。

　　计程车一启动，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
　　还是晏倾之主动打破沉寂，随口问：“早些回来就不会淋雨了？你们有什么事拖到这么晚？”
　　“板报。”湛青滚动一下喉结。
　　晏倾之推了推眼镜，接着又问：“哦，板报啊。你俩一起出的是么？”
　　湛青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是朋友么？”
　　湛青顿了顿。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晏倾之哂笑出声：“你话这么少，怎么受得了晏晏的？还愿意和她做朋友。”
　　湛青被问住了，他张了张口。

　　“她很开朗...很可爱。”笑眼如弯弯细月，是他晦暗不明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哦，开朗，可爱。”晏倾之拍了拍身边的小伙子的肩膀，“是你喜欢的类型么？”
　　“......”

　　湛青第一次感到大脑空白。如坐针毡。
　　他压着喉咙，良久，才涩声直言：“是。”
　　不是类型，只是她。

　　晏倾之愣了愣，没想过这个年轻人如此直接。
　　不过他不再多问，点到为止。
　　想到一手养大的闺女和别人破小孩互相喜欢，即使内心怎么想怎么不大爽快，但年轻人的美好情愫，能拥有喜欢的能力是好的。他没资格去抹杀。
　　他拍了拍他的肩，模棱两可回了句：“你也挺招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