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一司

2、小伙伴

　　当贾老师带着学生离开之后，班里又重回到之前的热闹状态，甚至还有点喧闹。每个人都像是被赋予了正当的理由来回走动或相互交流，而趁着这个空，莫欢绕过人群走出教室。

　　母亲果然已经在教室门外面等候，看见莫欢出来，站在灰白墙面旁的母亲，走向莫欢，“完了吗？”

　　“没有呢，还要等发书。”莫欢来到母亲面前笑着说，“不然你先回吧，我这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弄完，我记得路。”

　　母亲显得有点犹豫，她是相信莫欢的记忆。

　　莫欢自小在记忆方面就展现出独特的天赋，简单的路线记忆倒还难不到莫欢。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这些课书你背的动吗？”一班的隔壁是二班，母亲看到二班的学生搬运着一箱箱的课本顺着楼梯爬上爬下。

　　听到母亲这样说，莫欢心里就有谱了，“书本来就不是很多，况且写上名字也能放在教室，没事，你要忙的话，我一个人可以。”

　　看着莫欢一脸轻松，母亲想想之后，便说：“那好，发完书后你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中午的饭放在柜橱里，可别忘了。”然后便先行离去，急匆匆的背影看起来确有忙事。

　　莫欢目送着母亲下了楼梯之后才转身回到教室，而只是一会的空，教室里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水泥地上拖把残留的水渍半湿半干，深浅相间的棕色桌角处和抽屉里夹藏的纸屑垃圾不翼而飞。班级后墙角经过收拾也显得干净利落，不过垃圾角墙根上还是残留一片片的黑色污迹。

　　黑板同样经过了一次洗礼，正折射着白光——当然黑板上消失的不仅有着毫无意义的怪状涂鸦，老师刚才写在黑板上的电话号码也被一并擦掉。

　　莫欢回到自己之前选的位置，发现他的同桌连带着把他的桌子也一齐收拾了，桌上一道道水迹干掉之后留下的痕印错乱有序。

　　“问一下，你刚才记没记老师留在黑板上的电话号码？”莫欢浅笑，看着同桌。

　　“我有记。”莫欢的同桌逆着从窗外投射而进的阳光，看着莫欢勾起的酒窝，晃了下神，眯了眯眼睛将之前记有号码的纸条递给了莫欢。

　　莫欢接过白色的纸条，看着上面排列的数字字迹崎岖，再看看同桌五官和打扮，觉得十分别扭。

　　随意问了句，“你把你的给我，你都背过了？”

　　新同桌听到莫欢这么说，便笑起来。“怎么会啊，我啊把它都存在手机里了。”说着左手从兜里抽出，便扬起一部黑色的手机。

　　看到同桌有手机，莫欢把纸条赶紧放进书包内的小兜里，感兴趣得问，“这手机能玩什么游戏？”

　　早料道莫欢会这么问，新同桌直接把手机大方地给了莫欢，教着他打开游戏界面。

　　“也没什么游戏，就是贪吃蛇，赛车什么的，对了这个手机还能登ＱＱ。”

　　莫欢有点兴奋，眉眼含着笑意，也不管桌子上还有什么脏痕，便先开始玩起同桌手机里的贪吃蛇。

　　玩得不亦乐乎时，莫欢右耳传来同桌清亮的声音，“我叫市元，你叫什么？”

　　莫欢正要回答，抬头一瞥看见刚刚离去的班主任正往班里走来，明显烫过的波浪卷发，让莫欢想起家门口那些经常光顾理发店的年轻女士。

　　显然她已经安排好办公室那里分书的事。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贾老师手里捏着两张纸，走进班里。看到正在忙活与玩乐的学生们略有惊讶。

　　“好了，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打扫卫生的也先停一停，我讲些事情，时间有点紧，早讲完我们就早放。”

　　莫欢迅速把手机拿到桌下，还给市元，“我叫莫欢，给你手机，收好了，可别被老师看见盯上你。”

　　贾老师在讲桌旁站着，滔滔不绝，说是时间紧张，莫欢听着觉得也就那样。

　　虽然老师讲着是一些新生须知的官样条框并不怎么让人买账，可毕竟新入学，教室里坐着的都不过十二三岁光景的人，或是为了挣个好印象，大都摆着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听着。

　　莫欢倒是无所谓，旁边是窗户，坐着便是随意些也不大突兀。

　　市元看着莫欢正拿纸擦着桌子，小声说，“我刚给你擦了。”

　　莫欢听到后，手依旧来回在桌上摆动，“还有点脏，我再擦擦。”

　　莫欢有点小小的洁癖，书包里带了两卷纸，他最初想的是，一卷放抽屉，一卷放书包，这样刚好。当然莫欢的兜里还放着一包餐巾纸。

　　等到贾老师把新生须知，和大致的学校规定安排讲完后，莫欢也把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市元看着莫欢一直没停歇动作的手，和那两卷筒纸，有点纳闷，这不是看着挺干净吗。

　　桌子擦干净了下来是椅子。市元左右也是无聊，就瞪着眼睛，盯着莫欢在小小方寸之地间忙来忙去

　　差不多过了大半世纪，莫欢觉得终于算熬完了。

　　下来也就再没别的什么事情了。

　　分书的同学从办公室里拿来整理好的课本，走动在教室，逐个发送。然后下来该是课程表的誊写。

　　待莫欢忙完这一切后，坐在讲台上正忙着填写票据的贾老师停下笔，宣布可以放学，在嘱咐一番小心后，拿着两三沓票据单子快速离开了教室。

　　莫欢看到，教室外停留的有些家长发现班主任出来了，紧跟着也一同去了办公室。

　　这时，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

　　当莫欢和市元还在收拾的时候，莫欢的前后桌背着书包已经陆续离开教室。

　　还有家长在外面等着，看见自家孩子出来，抬手就帮着把孩子的书包提着。

　　因为有一搭没一搭和市元闲聊着，莫欢收拾有点慢，当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时，莫欢也背着书包站起来同市元告别。

　　“一块走吧。”市元歪着头看着莫欢。

　　“好啊，不过我要先去厕所，你要一起吗？”莫欢虽然是这么一说，可还是转回身子停下脚步。

　　市元把急速翻动一半的中华颂合上，往桌兜一搁，站起来迈开脚步。“正巧，我也想去。”

　　培源中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莫欢初次来这里，觉得哪里都新鲜，在赤金色阳光照耀下眯着眼看这个学校。

　　真是很大，往往看到一个地点后，又紧跟着看到新的值得人感兴趣的地方。

　　此时临近午时，太阳把成千上万朵气势汹汹的火球砸向大地，砸得莫欢直出大汗。

　　在远离教学楼后，能成荫的大树就没有了，路旁全是一些近来植栽的小树干。

　　干瘪的枝叶在火热的浪潮中显得微不足道，灰黑色影子聚在水泥地上，跟人一样只是有着一个点，或者一条小小的斜线。

　　现在的温度，莫欢猜该有三十五度了吧。

　　市元走在教学楼里看着还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得，可一出楼让热浪贴过身后，一瞬间说话都带着萎靡不振的无力感。

　　莫欢测过脸问：“你怎么没背书包，不把书拿回去？”

　　市元耸着脑袋懒洋洋得回，“没。”

　　“没书包？”莫欢有些惊讶，“不可能的吧？”

　　“是…没力气啊。”市元的声音忽大忽小，蜿蜒绵长。

　　看着市元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莫欢有些了然。这天气确实是热得很，而且还让人闷的人喘不过气。

　　厕所在操场的另一头，学校的操场不是很大，莫欢和市元在这点上都有点庆幸。

　　厕所旁边紧挨着学校收集垃圾的地方。

　　莫欢和市元刚穿过烫脚的操场，紧接着就是闻到，垃圾被太阳蒸熏而出的臭味。莫欢立马受不了了，赶紧带着市元屏息进了厕所。

　　“外面好臭。”莫欢进了厕所，反而脸色还好了些，只不过在这短时间情绪的匆忙变换下，莫欢忘记维持笑容，眉头不自觉锁在一起，看着一脸苦大仇深样。

　　“这点臭味不至于吧？”市元说着就进了里间。

　　“反正我是受不了。”莫欢找到水龙头，就开始清洗，简单的把水拍过脸时，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依旧满脸愁容，这才发觉到怪异。

　　这略有诡异的低落心情，让莫欢感到奇怪。

　　莫欢继续看着镜中的人。

　　紧缩的眉，微微耸搭的眼皮，略有颤抖的唇角，泛着水光的鼻子，本来十分光润的眼白上不知何时浮着几条纤细的红血丝。镜子里的一切抵达到莫欢的瞳孔，顺着神经最后让莫欢有点陌生。

　　人最陌生的恐怕就是自己了。莫欢突然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话

　　而接下来让莫欢真正感觉到害怕的是，他发现他现在并没有任何低落情绪的感受。

　　是根本一点都感受不到这种情绪，还是在心理上已经习惯了它？不过只是十二岁的莫欢还根本想不到这里。

　　现在莫欢也只能是随便瞎猜，“难道是昨天晚上熬夜，所以整个人看着这么累？”

　　莫欢站着觉得没怎么看仔细，又把身体往镜子靠点。拿起沾满水的手碰触着让他觉得怪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