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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之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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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陆洲城雪封那年。
这年,冷得特别,冷得人凉。
一月的陆洲,雪还没来得及融化,一场大雪又开始降临。
“请问,陆洲怎么走?”一身着单薄青衣男子向路人问道,这男子眉宇之间透露出点点贵气,五官挺立,长相可谓是人间极致,最好看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这位公子啊,陆洲现在漫天大雪,几乎是要覆盖整座城池,你看你左边那些背着行李的人了吗,那都是从陆洲逃出来的,你怎么还想着要进去啊?”路人奇怪的看着男子,问道。
“啊。”男子点点头,说道,“我便是奉家师之命去救治雪灾的。”
奉那死老头之命,公报私仇的被派来救灾的。
“原来如此啊。”路人听他这样莫名的一通,想到这雪灾连绵数日,皇上请了不少大师都没见起色,如今这么一个看起来小白脸一般的人说他来救灾,路人只当他在玩笑话,只是点点头,用手指向前方,说道,
“你往前再走一个村子,然后右转直走,就能看见陆洲城门了。”
“谢谢了。”男子微微点头。
果真是冷。
这双脚刚一踏进陆洲城门一步,一阵寒意便扑面而来,男子赶紧拿出貂裘来穿上,用真气将自己保护起来,四处观察着,寻找师父所说的雪妖。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男子的脚,男子习惯性的拔出剑想要刺下去,回头看去却发现是个满脸黑灰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给弄成这副样子的,整张脸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哥哥,救救我。”女孩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但手却死死抓住男子的脚,不肯松开。
男子皱眉看了女孩好一会儿,屏气凝神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半眯着眼盯着女孩看,似乎是在打量些什么,半晌松了口气,顿下将女孩抱起,将貂裘脱下把女孩包裹起来,轻声说道,
“前面有座庙,我带你过去。”
女孩点点头,一下闭上眼睛,再没了知觉意识。
得了,这是晕了。男子失声轻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女孩朝着那庙走去。
他将女孩抱到庙里,找了个柱子让她靠着,只是这庙四周被冰所凝固,女孩这样靠着和直接睡在冰上没什么两样,他皱了皱眉,无奈叹了口气,师父说过不得在凡间使用法术。但如今救人要紧,也不必在意那么多了。
男子轻轻挥手,庙里的雪便尽数融化,奇迹般地在漫天飞雪中升出了一丝温暖,整个庙都被橙红色的光包围,暖和极了。
约摸一天后,小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男子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把手撑在地上,一两缕散乱的头发垂在跟前,抬头看着他,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脸上的灰已经被童叟给擦干净了,女孩皮肤很好,可谓是吹弹可破,只是虽白,却白得有些过分,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童叟如是想到,同门师姐师妹好看的有很多,却没有一个能比上眼前这个女孩子。
“不谢。”男子说道,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轻轻扶起她,
“你也真是命大,这陆洲漫天冰雪,能覆的都覆盖了,这人就你一个人还活着。”
说着男子眼神中微微一暗,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搬走了,逃走了,还是都埋在了这冰冷的雪下面。
女孩闻言眼神游离着,深呼吸了一口,盯着他缓缓说道:“那我爹我娘都死了?”
“我不知道。”男子摇了摇头,“除了你我谁也没看见,也许你爹娘是先走了。”
怎么会不带着女儿先走了,十有八九都已经遭遇不测。
“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那你…你能带我走吗?”女孩眼睛里包满了眼泪,一眨眼便跟着掉了下来,抬头看着男子,问道。
女孩的眼睛就像是冬天结冰的雪花那样美,那样亮。女孩全身透露着脱俗的气质,再加上此时嘴唇的苍白,童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莫名一怔,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么些年,从未有过如今心中这样的感受。
几乎是鬼使神差般的,男子点了点头,
“好,不过我要先将在这里做鬼的雪妖给抓起来,才能带你离开。”
女孩闻言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似乎能够将这陆州城漫天冰雪尽数融化,她用尽力气坐起来,挽住男子的脖子说道:“谢谢!”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一愣,赶紧将女孩推开,说道,
“那这以后,你便是我徒弟了。”
说完男子就后悔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多少人排着队要自己当他们师父,这才一个认识一天的小女孩,自己居然主动要她做自己徒弟,这要是答应了还好,要人家女孩给拒绝了,这事儿被那几个同门知道了非得笑死他不可。
只不过女孩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反而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丝毫不见外的叫到:“师父!”
接着女孩又问道:“师父,我叫之羽,你呢?”
男子轻轻说道:“童叟。”
说着将貂裘披在自己身上,对着之羽说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点吃的。”
刚想踏步,却发现脚步莫名的增重了,疑惑的回头看去,这一看,童叟简直是哭笑不得,低头看着死死抱住自己小腿的之羽问道:“你害怕?”
“嗯…”之羽点点头,接着又赶紧摇头,“不害怕。”他俩这样相互注视着,之羽犹豫再三却还是放开了他的腿,缩在角落边用手把自己膝盖抱住,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眨了眨眼,
“师父你快点回来。”
童叟凝视着之羽,突然勾着嘴角笑了笑,蹲下身将之羽抱起来,
“那这以后,我去哪里,你就跟在哪里吧。”
(二)
转眼就是一年,之羽长高了不少。
之羽练完了今天的剑法,把剑背在自己身后,走到童叟跟前抬眼看着他,那双雪亮的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好看,她问到:“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童叟揉揉之羽的头,
“不是说过了吗,杀了雪妖我们就走。”
“可是这都一年了,雪妖都没有出来,反正这里都没有人了,雪灾治不治都没什么用处,要不我们走吧?”之羽把剑放在地上,朝着童叟跑过来,
“我们师徒二人游山玩水,岂不乐哉!”
“不可。”童叟盯着之羽皱了皱眉,语气严肃说道,“雪妖就算是一百年以后再出来,我们也要再等一百年,绝不能让他再出来为非作歹。”
“如今陆州确实已经无人,可是我们无法断定她是否还会去危害其他地方。”
“啊?”之羽看着外面一年未断的大雪,皱着眉蹲在地上,嘟着嘴不悦的说道,
“师父,再等一百年我都死了,难道…难道我死之前也不能和你一块游山玩水吗。”说到这儿之羽语调猛的下跌,眼睛里似乎有泪光。
“不必担心,你是我徒弟,也就是断岐山的徒弟,一百年也不过晃眼之间,不必担忧人间生老病死。”童叟说道。
“哦。”之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突然仰头认真的问道,
“那爱恨情仇呢?也不必担忧么?”
童叟皱着眉,抿着嘴没说话。
不过之羽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随着又踮起脚来,用小手将童叟的脸撑开,
“师父你多笑笑好不好!我就没看见你笑过!张口闭口都是天下大义,什么仁者什么天下的,你干嘛管这么多呀你又不是和尚。有趣一点嘛师父!”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呀!”之羽说着就要蹬鼻子上脸去扯他头发。
“之羽,不许胡闹。”童叟将她的手打开,微怒道。
“哎呀。”之羽一下趴在地上,把头枕在童叟腿上,
“惨了,师父又生气了。”
说着之羽又咧着嘴笑了笑,抬起眼对着童叟道,
“师父你别生气了。我想睡觉,师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童叟看着自己小徒弟这副天不怕地不管的样子,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轻轻笑了笑,
“好,不过我一个人说没什么意思。这样吧,我说一句,你就学一句。”
“好。”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什么啊师父,我听过这个了。”
“这次的不一样。”
“哦。好吧,”之羽半信半疑的皱了皱眉,狐疑的皱眉重复道,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和三个小和尚住在一起。”
“庙里有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和三个小和尚住在一起。”之羽用手抓住童叟的衣摆,闭着眼睛重复着。
“有一天三个小和尚要出去历练了,老和尚就给他们每个人一样东西,让他们自己选择。”
“有一天三个小和尚要出去历练了,老和尚就给他们每个人一样东西,让他们自己选择。”
“第一个和尚选择了十万两黄金,第二个和尚选择了十万亩土地,而第三个和尚选择了捉鱼的技巧。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师父,”之羽抬眼看着童叟,认真的思考后说道,
“一个和尚怎么会有十万亩黄金,十万亩土地,还会捉鱼呢?”
“你!”童叟气得语塞,伸手又想打之羽的头。
之羽赶快把头遮住,说道:“我知道了师父,你不就是想说只有最后一个和尚活下来了吗!要学会生活的技巧才能过得好。”
童叟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之羽继续问道:“师父,我也有一个故事,师父你想听吗?”
“嗯,你说吧。”
“你跟着我说啊。”
“好。”
“从前有座城,城里有座庙。”
“从前有座城,城里有座庙。”
“庙里有一个厉害的上仙,收了一个徒弟。”
“庙里有一个厉害的上仙,收了一个徒弟。”
“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开心,有一天,师父对徒弟说,”
“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开心,有一天,师父对徒弟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童叟停顿了一两秒,之羽着急的摇了摇童叟,“师父你说啊。”
童叟摸了摸之羽的头发,柔声道,“你才十二岁,永远还很远。”
之羽眼里有泪花闪烁,原来连一句话也不愿说,但是也不再说话,靠在童叟的腿上睡着了。
半晌,童叟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好像有些不对,伸手一摸,原来自己的衣襟已经被打湿了,是之羽的眼泪,还是飘落进来的雪水,童叟并不明白。
(三)
三年后,陆洲城一夜之间所有的冰雪自动融化,正直阳春三月,竟还有些阳光洒进城来。
童叟背着手看着整座城池恢复从前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去看着正在四处追逐阳光的之羽,
“小羽,雪已经散了。”
之羽定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童叟,问道:“怎么回事啊师父,怎么突然雪就散了?”
“不知道。”童叟摇摇头,又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这雪妖四年都没露过面,应该是雪妖之阵不攻自破了吧。”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继续等雪妖出现了?!”之羽开心的跳起来,扯着童叟的衣袖说道。
“是啊。”童叟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游山玩水了?”之羽看着童叟,眼里满是期待。
童叟看着那轮新出来的太阳,没说话。
“那…”之羽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那师父你要回去了吗?”
“也许吧。”童叟说道,又补充道,“你可以和我一起走。”
“不不不,”之羽赶紧摆摆手,蹲坐在地上,
“那是师父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不去。”
“可是,”童叟又低头看着之羽,问道:“我答应过你要当你师父,说过要一直教你到出师,这又怎么办?”
之羽闻言眼中又闪过一丝光亮,她站起来,像往常一样挂住童叟的手臂,
“师父,我们找个河边小屋住下来吧,你教我练剑修仙,我们从此以后就不问世事,好不好?”
童叟沉思良久,转头看着之羽说道,
“好,不过不能是从此以后,我可以陪你到你学成之日,算是完成了我的承诺,不过那时候,我就得回断岐山了,你是去是留就自己决定。”
之羽闻言赶紧点点头,说道:“好!师父!等我学成之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了!”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不对的话,又赶紧捂住嘴巴。
童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摇摇头。
该是多心了。童叟心道。
转过头去对之羽说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嗯!”之羽点点头。
今天的夜特别黑,比之前冰雪漫天的时候还要黑许多,屋内的灯光和外面的黑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一声接一声的狼嚎接连而来,之羽在黑暗中靠着童叟的气息寻去,死死的靠在童叟旁边,半步也不敢离开。
“怕?”童叟问道。
“嗯。”之羽颤抖着身体摇摇头。
“不怕,这陆洲城雪封多年,突然解冻了,想必山上野兽也饿了多年了吧,我会保护你,安心睡吧。”童叟袖袍一挥,旁边的蜡烛便更亮了一些。
之羽想看看四周有没有虫子之类的东西,印着蜡烛的光眯着眼睛往后瞄了一眼,却看见一只眼睛泛着红光的黑狼正直朝着童叟冲去,看起来是要偷袭童叟。
也来不及多想,之羽一个翻身便护住了童叟的后背,黑狼一口是咬在了之羽的脖子上,刹时血如同断裂水管中的水那般,不可抑制的汩汩流出。
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师父可是上神,这么一只狼妖怎能伤得了他,不过咬着一口也伤不了自己。
晃眼间看见童叟转头看过来时眼里的担忧之情不予隐藏,她索性双眼一闭,身体轻轻飘飘的倒了下去,师父能接住她。
童叟听见之羽传来的一阵闷哼,皱着眉回头来看出了什么状况。却看见她面朝着地上往下坠,果真如她所想,童叟接住了她,一个挥手,黑狼的一只前爪便掉落在了地上,黑狼仰天一声悲凉的长啸,恶狠狠的看着童叟和之羽,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我本想打的是你脖子。”
童叟冷眼看着黑狼,挥手又是一道白光闪出,果真黑狼的脖子上便出现一道深而长的伤口,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
黑狼这次连叫也不敢了,瘸着腿跳着回了山上。
童叟赶紧封住了之羽的穴道,语气慌乱,
“你疯了吗?师父怎么会躲不过一只还未成型的狼妖呢?”
之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童叟笑了笑,
“师父对不起啊,我一着急,就给忘了。”说着便彻底晕了过去。
他来不及多想,将之羽抱起,在她耳朵边小声说道,
“师父这就带你去找河边有小屋的地方。”
(四)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五年。
之羽出落得更加脱俗,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不需打磨的白玉,吸引着人离不开眼睛。
之羽从空中慢慢落地,调息了一下真气,急忙跑到正在看书的童叟旁边去,把手腕伸到童叟面前,急忙问道:“师父你快帮我看看帮我看看,看看我怎么样了,是不是马上就能修得仙身了!”
童叟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书,反正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五年了,对于他来说,之羽成与不成都无所谓。其实内心说来她更希望之羽再等个几十百来年,如今天下太平,上神就是休息期,这休息期他不想如同往常一样跟着那些老光棍下棋,就是想和这小徒弟多待一些时日。
他不知道之羽学成后是会愿意跟着自己回断岐山,还是自己去游山玩水浪迹天涯,他拿不准,所以不想让他们面临这样的选择。
童叟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探了探之羽的手,感受到其内滚滚流动的真气心中猛的一惊,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最早明天,最晚后天,就能修得仙身了。”
之羽闻言高兴得跳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太好了师父!那这样我就能跟着你回断岐山了!为了庆祝我多年努力以及师父多年的教诲!我今天要做一顿大餐!”说着便挽起袖子跑道外边河塘里去抓鱼了。
童叟笑着摇了摇头,脑袋里面盘旋着两件事儿,第一件是之羽说要跟着他回断岐山,愉快得不行,却又要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第二件是之羽要做饭,有些无奈,认真坐下来思考自己待会儿要怎么样对着一堆不能吃的食物说出这很好吃来。
只是之羽刚走,桌上的灵石却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童叟皱了皱眉,心想是谁这时候来找自己,轻轻一拂手,灵石中投射出的画面,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自己师父。
“师父?”童叟挑眉,有些惊讶的说了句。
“童叟。”那老头喊道。
“嗯?”童叟皱眉看着他。
“你可记得九年前师父叫你去的陆洲城?”
童叟心里把这老不死的骂了一百遍,心道自己现在还在陆洲城边上,九年前也是他和这老头起了冲突,心中不爽,一时兴起把他给打发来这里的,
“不记得了!”他皱眉道。
“行了,”那老头语气严肃了些,“雪妖阵破了。”
“我知道啊,雪妖死了那阵不就破了吗。”童叟挑了挑眉,他现在只想快点和这个老头说再见,然后认真思考待会儿怎么表扬之羽的菜。
“不。”老头摇摇头,“阵法是雪妖自己破的。”
童叟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什么意思?”
“雪妖没有死,既然没有死,那她就还会继续祸害苍生,而最令人担心的是…”老头停顿了一下。
“是什么?”童叟继续皱眉,心里不安却越来越深。
“雪妖就在你身边。”
像被隔空批了一道闷雷,童叟在原地愣住了,盯着老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说话。
自己身边的活物,除了外面那只之羽死活要抱回来的鸡就是之羽了,雪妖不可能是只鸡,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老头顿了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雪妖,留不得。徒弟和天下苍生,你自己好好取舍。”
“不可能。”童叟盯着老头,一字一句道。
“她是三万年的雪妖,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不让你发现是很容易的。若不是黑狼昨日来告诉我,我们必定还被蒙在鼓里,你不可将她再留于这世上,三万年的雪妖,再加上如今已经被你带着飞升上了上仙,留她一个,天下必将生灵涂炭。”老头消失在了灵石上方。
童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脑袋里来来回回着刚才他师父说的一番话,昨日被他所伤的狼妖去断岐山告了一状,他自然再也带不回之羽回断岐山。
可是她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为了飞升上仙?祸患整个天下?
必然不可能,之羽绝不会这样做。可是不论如何,之羽都不能和他再有半分联系,否则整个断岐山都不会放过她。
唯一能做的,
是逼走她。
(五)
之羽准备了很多菜,把他们四年前一起养的那只鸡也杀来吃了,她把菜放在桌子上,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坐下来。
把筷子在手里搓了搓,对着童叟笑了笑,接着又有一丝不舍从眼里闪过,
“师父,你不会怪我把它杀了吧,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它的,但是我想着我马上就能修到仙身了,我们也不可能把它带回断岐山,所以我…”
童叟沉默半响,抬头轻轻藐了之羽一眼,说道:“是啊,妖怎么会有情感呢。”
之羽愣了一下,看着童叟。
“为什么一定要修仙之后,你才敢去断岐山呢?”童叟站起来,一步步靠近之羽。
之羽想往后退,却是坐了个空,摔在了地上。
童叟却并未扶起她,更是一步步逼近。
“因为,因为小羽觉得要修仙后,才,才有资格和师父上断岐山。”之羽吞吞吐吐的说道,眼睛被吓红了一圈。
“骗子!”童叟大吼道,狠狠的将之羽打出了房外。
之羽一口鲜血喷出,灵气不得控制四处流窜,竟将自己一周都冻了起来,她赶紧把灵力往回收,让那些冰块快些融化,想着不能让童叟看见了。
之羽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跪着走到童叟旁边,就像初见时那样,死死抱住他的腿,
“师父,你听我解释。”
“你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童叟几乎近于咆哮,狠狠的甩开之羽,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师父我不走!”之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抱住童叟的腿,眼泪一串一串的落,落在地上结成一颗一颗的冰粒,之羽声音颤抖着,
“师父你说过,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的。”
童叟低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之羽以为童叟快要原谅自己了,抬起头去看他。
却不料被他一掌击在半空中央,一把剑竟直朝着她的心脏而去。
童叟整个眼睛通红着,死死盯着之羽,似乎她真的做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剑锋不停留的朝着之羽而去。
一瞬,天地之间回荡着似是可以将空气撕碎的叫声,之羽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着地面坠下。
她睁开眼,看着童叟动了动嘴巴,终究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整个房子连着河水,全部冻成了冰块,润湿空气仿佛也结成了一滴一滴的冰粒,之羽的眼睛半眯着,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她看着童叟,小声喃喃道,
“师父,你真的不听我解释吗?”
童叟盯着之羽,嘴巴张了张,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如此护她周全而已,两人缘分已尽,唯一能做的只是如此了。’童叟心道。
怕是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早已流了一地。
童叟不自觉的将手伸在空中想要抓住之羽,只是之羽化为一道白光,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一点点消失了。
(六)
从那以后,童叟也就以为自己这一生唯一的徒弟是死了,回到断岐山闭关修炼,这一练,便是五百年后。
“童叟上仙。”一断岐山弟子站在童叟门前,眼睛里显现着慌乱无措,微微抬头看着童叟说道。
童叟从石房里走出,模样比从前更加冷漠俊俏,一双眼睛里透露出空洞无感的神情,似乎这天下再大的事,也和他童叟再无半点关系。
童叟理了理真气,随即问道:“怎么了?”
“一道师祖他,他…”弟子手足无措,慌乱说着。
“师父怎么了?”童叟意识到弟子的语气有些不对,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师祖他大劫将至,师祖说,说他可能撑不过,今天晚上了。”弟子说着一个俯身跪了下去,身体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无事。”童叟将弟子扶起,“今晚我会和修九师兄会在各自房中守候,你别担心,回去吧。”童叟拍拍弟子的肩膀,说道
“嗯。”那弟子闻言赶紧点点头,看着童叟说道:“那弟子先行告退。”
“嗯。”童叟点点头,随即坐回椅子上,闭着眼睛沉思起来。
夜暮悄然而至。
断岐山上依旧是寂寥无声,断岐山下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黑狼!到底还要我说几次,你的断臂之仇与我师父无关,这是我的错,你要报仇尽管找我便好,为何死死纠缠我师父?你又来到断岐山,是想找死吗?”这声音清脆好听,就像是寒夜里两块冰棱撞击在一起,
是位女子。
这女子身着一身雪白色的衣服,周围环绕着缕缕白雾,似乎是能将周围的蒸气都凝固起来。
之羽!
那狼妖冷笑几声,说道:“你们师徒二人当日斩我一臂,我苦练多日修成人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我不管是你,还是你师父,你们师徒二人,我一个也不放过!”狼妖语气越发狠毒,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可怕的光芒,那狼妖转身冲到断岐山入口前面,无奈却被结界挡住又弹了回来,狼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红色的光芒似乎染红了半边天,一掌过去竟然击碎了断岐山结界。
之羽见状不妙,赶紧跟了上去。
狼妖的身法却是灵敏至极,过处都只留下一个暗黑色的影子,狼妖将声音传入之羽耳朵里,说道:“我先杀了你师父,再杀了你!”
之羽踏进这断岐山,,猛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鲜血似乎要从口中喷出。
五百年前童叟一剑直向之羽胸口刺去,之羽觉得自己定是必死无疑,但剑却在最后一刻改了些方向,离心脏偏了些,苟且残留了些许灵力,堂堂雪族首领,以那样狼狈的姿态回去。若不是全族子民渡以灵力救她,怕是如今也没有之羽一人了。
那年她本是出门去渡过此生最后大劫,没有料到灵力外泄不受她的控制竟将整个陆洲城冻了起来,她大劫一过便匆匆赶去察看,一看便看见了前来救灾的童叟。
一面之缘,竟是一生执念。
那年她本是已经心灰意冷,暗自立下誓言此生绝对不会再和童叟以及其他人类有半点关系。今日狼妖突然来犯,实力突增已然修为人形。
之羽明知自己实力连从前的十分之一也没有了,和狼妖对战是毫无悬念的结局。
但她也不知道为何一听见童叟会遇到危险,还是毅然的和狼妖应战,来到了这断岐山。
“该死!”狼妖红着双眼愤愤道。
这四周怎么到处是灵气防守!连一个普通弟子的房间都无法靠近,还说什么童叟的房间!一个动身就会引来无数弟子及高手。
该怎么办。狼妖心道。
“惨了!”狼妖喃喃出声,“刚才结界一破,现在该是整个断岐山的人都惊动了吧。”
狼妖赶紧用灵力探知整个山脉,居然如他所愿找到一处灵力很弱的地方。
狼妖转头对之羽嘲讽一笑,
“我现在就去杀了你师父。”
说着也不等之羽回答,几个闪身又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之羽愤愤跺了跺脚,心中不明这狼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明知断岐山守卫森严,正邪本就不该两立,被抓住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想到童叟,还是跟了上去。
就像之前一样杀,明知道这狼妖伤不了他分毫,却总是觉得心里不甚放心,一定要把自己搭进去才觉得童叟会是安全带。
狼妖站在一个房间里面,悠闲的坐在凳子上,旁边正有一个看起来虚弱至极的老人盘腿度着气,不过老人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力不从心。
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之羽终于沉不住气,上前一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打不过你们师徒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就算你已经是虚弱至极,可是对付我也是毫不费力的。至于你师父,更是不用说了。”狼妖看着之羽,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听,听见你师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了吗?”
之羽一言不发,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既然你们我都打不过,我就只能让你们,”说着狼妖猛的站起来,眼睛转看着正在渡气的老头,
“让你们自相残杀了!”语出同时,一道韧光向那老头击去。
老头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还有不尽的血液从口中流出,老头瘫倒在地上,身体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
之羽赶紧跑过去扶住那老头,为他度入灵气,只希望这老人家不要死掉。
狼妖竖起耳朵听了听,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站起来对着之羽挥了挥手,
“童叟…来了。”说着一个闪身,从窗口跳走了。
整个断岐山的人几乎都朝着这里赶来,门口一段空,自己自然能毫发无损的走出去,而童叟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便看见之羽站在满身是血的始祖旁边,两人若不大打出手,倒是对不起他这样一番精心安排了。
狼妖又笑了笑,背着手朝着山脚下走去。
之羽这才反应过来狼妖想做什么,赶紧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房门却被猛然打开。
之羽愣在原地,僵硬着全身回过头去,正好对上童叟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
“妖孽!”一旁的宽泽上前一步,举起剑似乎是要立马了结之羽。
童叟却将手举起来,挡住后面一个个红着眼,举着剑蠢蠢欲动的弟子,
“别动”
之羽愣在原地,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长,她看着童叟,说出那个生涩的词语,“师…父。”
童叟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近。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童叟扬起的手还未完全落下。
“我不是你师父。”空洞的眼神死死看着之羽,
“你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之羽睁大眼睛看着童叟,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师父,我…”
还未来得及说完,一把剑便插入了之羽的左肩,童叟用力一拔,剑便抽了出来。
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之羽左肩伤口涌出,她看着童叟,一句话也不说,从前一剑,如今一剑,两剑你都不听我的解释,那么我还握着这执念,又能如何?
“滚。”童叟说道。
之羽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左肩的伤口,血从指缝往外涌出,之羽闭了闭眼, “童叟,你不杀我,是念着那九年,”
“我不杀你,也是念着那九年。”
“两剑,你我之间从此两清,以后再见,我必定了结了你。”
(七)
我看着面前这个糟老头,一点想象不出他是故事之中那个不苟言笑的,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主人公童叟,
“老头儿,你别拿现编的故事糊弄我,东西给我,我现在就要。”
“你把人给我找出来,我就给你东西。”那老头两眼一闭,翘个二郎腿坐他躺椅上去了!
这简直厚颜无耻!你自个儿把人家好好一姑娘给逼走了,现在人到暮年空虚寂寞冷想找回曾经的回忆了?
我告诉你!就冲我和之羽同样的性别我就不会帮你这个忙!
“我帮你找了你就把东西给我?”
童叟挑了挑眉。
“那你都知道自己错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找?”
童叟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改他那为老不尊的样子,
“没,我从刺她第一剑开始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后来一错再错,为的只是保全之羽。”
“那你当时不想着背叛你的天下大义,带着之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呆着?”
“身不由己啊。”童叟摸着他的白胡子笑着道。
我知道他本身模样肯定不是这么个疯老头的样子,断岐山的人,上神级别的人,怎么会这么年轻的时候就白了头发胡子呢。
从前一副严肃的样子,如今这般跳脱,也该是听了之羽的那句,师父你多笑笑吧。
“那为什么现在才找?”
童叟顿了顿,突然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人到暮年,想追忆往昔呗。”
“你放屁。”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其实…”童叟盯着地板发了会儿愣,“我就是,特别特别想她了。”
(八)
“找我?”之羽自嘲的笑着,“我有什么好找的?想着再刺我一剑,再给我一巴掌?还是想要直接杀了我?”
“你回去告诉他,我这么多年忍着没杀他就该知足了。”
唉。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为什么每次这种当事人互骂的事儿都要把她给卷进去呢?我这么善良一个人,每次都要进行调和,真的也是很伤心的。
“不是这样的。”我眼神真挚的看着她,我自以为已经用上了最真挚的真挚的眼神,
“童叟这家伙内疚了很多年,可惜太怂了,一直没敢来找你。”
之羽挑了挑眉,
“不可能。”
“真的啊,”我叹了口气,“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呢?”
“那两剑,都是故意伤的你,童叟那家伙什么都知道,他简直就是…”我双眼一闭,“世界上难见的负责任的男人。”
“要说唯一过分的地方,”我这会儿说的是实话了,“就是之前他从小到大受天下大义荼毒太深,一时间掉进老仙人辈的圈里,绕了几百年才出来。”
“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伤我,他师父不是我杀的他却不听我解释。他什么都知道又能怎么样?”
“在他心里正邪是绝不两立的,他宁愿杀了他唯一的徒弟,也不愿为了我突破一次他心中的底线!”
“那年陆洲雪封是我未曾想到过的,我本只是出去度劫,却不料灵力外泄将整个陆洲城封了起来。我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是他刚好当时出现了,若他迟一天来,早一天来,我都不会见到他,我都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羽冷冷看着我,看得我怀疑她是不是要发挥雪妖一族的功能,一把把我冻起来。
我本来还想给他说点什么辩解一下,不想到这漂亮姐姐不给我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当日刺我胸口一剑,害得我修为几乎尽数散尽,我以五百年的时间开始慢慢填补。本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心烦,可是谁知那只狼妖又出现了。不过我应该好好感谢那狼妖,是他让我知道原来我在那个人心里就是那样卑鄙的一个人。”
“又刺我一剑。”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时词穷,着实觉得这个老不死的脸忒厚,我是之羽早就提着剑上去弄死他了,这么多年安逸日子还没过完,这玩意儿又过来撩一波!
唉,毕竟有求于人。
我决意直接祭出杀手锏,
“之羽,我也不多说了,就问一句,你心里还有他吗?”
之羽不说话了。
我心头一喜,
“那你愿不愿意,再去看那家伙一次?”
“你知道吗,你走后第二天狼妖就被童叟给杀了,他把掌门给了师兄,自己带着一个破包袱就出来了,生活过得穷困潦倒,一夜之间衰老,现在看着他我都觉着心酸,要不是说我看他实在心酸,必定不会来找你了。”
这等鬼话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也不指望着之羽能信,这样说就是给个台阶,只要之羽心里还有一丁点这老不死的位置,之羽就能跟着一起。
之羽眉头皱着,还是一眼不发。
我趁着这个点赶紧一把抓住了之羽的手腕,
“走走走,他一直在陆州待着的,现在你跟着我一块儿过去吧。”
我看之羽愣愣站在那破庙跟前站了许久,现如今我看着这破庙也觉得有种思绪万千的感受,一时间也没了下文,愣愣的跟着她一块儿站着,有点傻,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必须的。之羽现在脑袋里面肯定有一群画面来回转动。
之羽突然不知道在怎么了,猛的愣了一下,摇着脑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进去了,他看见我一定会生气的…”
“我说……”我刚想再劝劝之羽,一抬起头却发现之羽的眼神像是凝固住了一般,直直看向前方,就连不停后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没说的,童叟这家伙肯定跑出来了,只是我想来她这么震惊可能是之羽看到童叟如今的老头子模样给吓住了。
我随着之羽的目光而去,想着叫这个老头子快点变回他以前的样子,自己也正好可以看看他说的惊为天人的长相是什么样。
没想到这一看倒是把我给看愣住了,庙里哪里有什么童叟的踪影啊。
不知庙门口何时站了一位叫不上名字的上神,我看了那么多的上神,从未见过这位,我看过的每一个上神都没有长得这样好看的。
他眉目间隐隐显出几分贵气,眼睛深陷,鼻梁高挺,眼神淡漠,只是在看向之羽的时候,却又凭空多了几分伤神。
那这还有什么说的,这家伙想着要见之羽,乔装打扮了一番。我安耐住心里的鄙夷,自觉地为这两位让出了一条道来。
之羽眼眶中突然滑下两行泪水,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开口叫道:“师父。”
就只是这样简短的一句师父,之羽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又似乎包含了所有感情。
只见童叟从庙前缓缓朝着之羽踱步而来,眼睛凝望着之羽从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只闻他一字一句,“从前有座城。”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尴尬台词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猛然之间我想到了那天。
时间仿佛霎时间倒退到了那年,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女孩躺在一个男子腿上,轻声问道:“师父,我有一个故事,师父你要不要听?”
“从前有座城,城里有座庙。”
“庙里有一个厉害的上仙,收了一个徒弟。”
“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开心,有一天,师父对徒弟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童叟没接上,被之羽抢先一步说着,她抬眼看着童叟。
童叟轻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手轻轻的拨开了之羽眼前的一根头发,勾着嘴角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之羽终于按捺不住的大哭起来,一把抱住童叟,一边哭一边说道:“师父,你师父真的不是我杀的。”
“陆洲城所有人我都救出来了,没人死在里面。”
“嗯,我知道。”童叟淡淡回道。
“师父,还有那只小鸡,我真的不想杀它的。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回断岐山,但是你又说了断岐山不能养这些东西。”
童叟闻言突然愣住了,原来每一件事每一件事,她都用心的好好记住的。
随即便轻轻拍了拍之羽的背说道,
“没关系的,我们再养一只。”
我就很矫情的鼻子猛的一酸,眼泪竟然莫名其妙的跟着流了出来,也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就哭了呢。
我又看了眼向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知自己也插不上什么嘴了,便自觉的朝着庙里面走去,我故事看多了,一直有这种自动离开的自觉。
“臭丫头!”突然,童叟从背后叫了我一声。
我并不想回头,可是之羽还在这儿,我得给点面子啊。一回头就只见那死老头正缓慢踱步朝着我过来。我看他这步速是在踩蚂蚁,转头想快点走了。
不对我是来这儿拿东西的。
我停下来转头,刚把手伸出来,那家伙就直接放我手心上了。
“拿去吧。”童叟将震天锁从袖袍里取出来递到我跟前,一脸嫌弃的朝着我摆了摆手,
“为了这么个东西太没原则了。”
随即又问道:“怎么样臭丫头,是不是觉得我长得比你那谁还帅啊?”
我心口一疼,脚步一顿,我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脑袋不好使!我暗自叹了口气,把东西收进包里,背过身朝着他挥了挥手,
“回见了。”
江湖之大,两人能碰在一块儿,太不容易。
童叟和之羽这俩家伙要奔向新生活了,我却还得带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回忆往前走。
不能停,
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