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婚》ceer

34、13.3

　　潘小姐观念新潮，可是在女人坐月子方面毕竟还是个传统模范婆婆。虽然不至于不让洗澡，但是绝对地要保暖、不许碰凉水、不许吃生冷，不许做任何事情，生怕她累着。不过潘小姐真是多虑了，宝心也是个没有反抗意识的标准媳妇，原本就什么都不做，现在更是除了吃睡就是一坐一整天，喂完奶，连两个婴儿都不怎么看，似乎在履行自己不爱沈郁翔也不爱孩子的诺言。
　　手忙脚乱的月子过去，阿河实在想看孩子，就趁着潘小姐在公司的时候溜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到沈郁翔“这边”的房子。一想到背着潘小姐来了她的地盘，阿河心里不由有种做贼的感觉，又有点惶恐，又有点得意。
　　老房子有不少年头了，质量还不错，格局虽然有点老式，但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间。毕竟也算是结婚的新房，潘小姐在房间里点缀了不少大红色的元素。大红的布艺沙发，大红的双喜半帘，大红的桌布。阿河强忍着笑，没好意思吐槽她的审美。沈郁翔兴奋地引着阿河到了婴儿房，邀功似的给他展示正在熟睡的双胞胎：“都是我照顾的！胖吧？”
　　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两个孩子长得还真是相像。一个孩子睡着，张开的嘴角正流着口水，不时抽动着小拳头，不良的睡相和相对较高的眉骨都得到了翔的真传。另一个孩子似睡非睡，眼睛时而咕噜噜转一圈，看到了阿河，露出无意识的笑容，薄薄的嘴唇拉扯成个宽阔的一，露出满嘴粉红的牙床，除了没牙，和翔笑起来简直一模一样。阿河小心翼翼地把醒着的那个抱了起来：“这是老大还是老二？”
　　“老大，沈安初。”
　　安初安末，听起来有些旧社会的名字，肯定是潘小姐取的。阿河用一只手托住安初的头，另一只手承受住他大部分体重，仔细地端详他。真漂亮，粉雕玉琢的小婴儿，跟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判若两种生物。安初也跟阿河对视，似乎能感到这个人的善意，一直若有若无地笑着，然后开始犯困，眨巴眨巴闭上了眼睛。阿河把他轻轻放回婴儿床上，又抱起另一个。安末正在熟睡，有些不满地动了动脚，似乎不太愿意被惊动，阿河忍不住把他的小脚拿到嘴边亲了亲。
　　他们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根本看不够，阿河趴在婴儿床边痴痴地看着，哪个有了微小的动作，皱皱眉咂咂嘴，他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戳戳翔低声喊着：“快看快看！”
　　“你看着兴奋，照顾起来可麻烦了，这些天差点没把我累死！要不你来照顾两天试试？”翔抱怨，嘴角明明挂着笑意。
　　阿河不说话了，笑容满面地继续看孩子，可他心里的笑已经落下来了。要是潘小姐同意，他倒是真的非常愿意参与这个麻烦又甜蜜的过程。可是现在，进来这个家都要偷偷的。
　　这时，安末眼睛动了动，醒过来了，然后本能地大哭起来，连带着惊醒了哥哥，两个孩子齐声哭起来。阿河有点懵，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饿了。等我把奶瓶叫过来。”翔说完出了门，不到一分钟，领着宝心进来了。
　　阿河一个多月没见宝心，虽然在手机视频里瞥到过一个身影，可见面还是吓了一跳。这家伙蓬头垢面的，原本清秀的脸鼓了起来，与其说是胖，倒不如说整个人都肿了，像个发面馒头一样暄软。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抱起孩子，并不怎么当心，动作甚至有些粗鲁。阿河心疼地想让她轻点，可最终什么也没说，跟沈郁翔一起走出去关上了门。
　　“你管她叫奶瓶？”阿河这才反应过来：“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就开个玩笑。”翔毫不在意地往厨房走：“我妈不喜欢请保姆，要是我一个人就叫外卖了，还得天天给她做饭，照顾她比照顾孩子还费劲呢，开个玩笑怎么了。”
　　阿河跟着翔进了厨房，看他熟练地淘米做饭，笨拙地打着下手。沈郁翔看了看表，说：“你快上楼去看孩子吧。”
　　“不是有宝心在吗？”阿河不解。
　　“她不管。”
　　不管？阿河有点吃惊，转身上楼敲敲门，没人应。“我进来了。”阿河试探着说了一句，还是没人应声，就推开了门。婴儿独自在床上躺着，宝心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阿河赶紧上前看看，两个孩子齐齐看向他，露出吃饱饭满意的表情，嘴边溢着奶。阿河赶紧抱起婴儿轻轻拍嗝，又用小手帕擦拭了两张小脸，看着他们重新入睡。之前看的育婴书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带孩子，动作却很熟练。阿河看着孩子们，突然感到对宝心有些不满。这是她亲生的孩子，难道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半小时后，沈郁翔上来叫阿河跟宝心吃饭。桌面上摆了四菜一汤，汤盛在单独的陶瓷盅里，摆在宝心面前。
　　“你还好吗？”阿河试探着跟宝心搭话。
　　“嗯。”宝心点头剪短地回答，然后继续吃饭。阿河注意到她只吃米饭，就另拿了双筷子把菜夹到她碗里，她朝他勉强露出个敷衍的笑容。吃碗米饭，宝心端起汤碗像灌汤药一样灌下去，然后把筷子一推说：“我吃完了。”
　　“哦，那你上去吧。”翔说。
　　宝心起身把椅子放好，转身上楼。阿河狐疑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然后端起她的汤碗尝了尝剩下的汤皱眉问：“这什么玩意儿？没盐？”
　　“你喝这个干嘛？我妈炖的汤，说是什么下奶的，月子里少吃盐。我连炒菜都迁就着她少放盐了，没滋拉味的。”
　　阿河想了几秒，说：“你没觉得宝心有点不对劲吗？”
　　“没觉得啊？怎么了？”翔漫不尽心地问。
　　整个孕期几乎每个月阿河都要找理由拽宝心出来转转，她虽然从来没多么兴奋，但至少看起来比姜闯刚去世时要强了很多。但是这次见面，她的状态明显不好。
　　“会不会是产后抑郁症？”阿河试探着问。
　　“有吗？她不是一直都那样。”
　　“你们平时两个人就是这样相处的？连话都不怎么说？”
　　“呃……”翔认真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吧。”
　　阿河有时候想到他们睡在一起就会很嫉妒，这种相处方式本该让他安心，可是此刻又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生气沈郁翔的大大咧咧。他压低声音说：“她是个女人，刚生了孩子！你对她多关心下行吗？”
　　翔很意外：“你干嘛训我？站的什么立场，还真把自己当我大舅子了？”
　　阿河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觉得她不太好。”
　　“哦，那你说，我怎么办？”
　　阿河没回答。他希望翔怎么办呢？像个真正的丈夫那样爱护她？像个好朋友那样安慰她？都好像不太可能，可他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周末，潘小姐在家，沈郁翔向母亲告了一天假，要把宝心也带出去转转，潘小姐以为儿子终于接受了，结果他理直气壮地说：“阿河说了，她天天闷在家里不好，我们三个一起。”
　　潘小姐抽抽嘴角，给两个人都赶了出去。
　　宝心是真的不想动，架不住两个人一再蹿腾，就跟去了。
　　阿河坐到后座，跟宝心并派，尽力跟她聊天。宝心偶尔回答两句，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点头。阿河看着她的样子，越发担心了。
　　三个人去逛商场，只陪宝心买衣服，可她本人并没什么兴趣，一路都听阿河的建议。中午，三个人拎着一堆东西吃粤菜。沈郁翔吃得不亦乐乎，宝心倒没什么反应，阿河把一道清蒸鱼择干净刺，夹到宝心的盘子里，真的像哥哥照顾妹妹一样。沈郁翔哼哼唧唧地表示嫉妒，阿河不搭理他，盯着宝心吃完，又给她每样菜夹了一些，宝心朝他笑笑，来者不拒，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阿河沉默片刻，问：“好吃吗？”
　　“好吃。”宝心回答。
　　阿河皱着眉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宝心，你……是不是尝不出味道？”
　　宝心明显顿住了，不吭声。
　　沈郁翔吃了一惊：“尝不出味道？该不会是被我妈做的淡汤给弄的吧。”
　　阿河没理他，问：“你这样多久了？”
　　宝心摇摇头老实回答：“不知道。”
　　“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吗？”
　　“不是，能闻到。就是吃起来感觉……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两人相对沉默下来，沈郁翔看看她又看看他，口不择言地感叹：“尝不出来味道还能吃这么胖，厉害啊！”
　　阿河狠狠瞪了他一眼。
　　吃完饭，阿河建议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回家，当然，是他们的家。他要把宝心当作朋友，在自己家接待一次。转到水产、肉食区的时候，沈郁翔推着购物车挑选贝类，阿河对这些一窍不通，跟宝心在旁边看着。
　　“我可以到那边等你们吗？”宝心突然小声说。
　　“累了吗？”阿河问。
　　“不，只是有点冷。”
　　阿河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宝心没接，眼神有些恍惚。仔细看去，她脸色很差，鬓角处有冷汗渗出来，身体有些颤抖。
　　“你不舒服吗？等下。”阿河把衣服给她披上，转身叫翔快一点，再回过头来，宝心已经不见了。
　　大活人在眼皮底下丢了，两人吓得东西也没买，在超市里转了一圈也没碰到，赶紧找到商场保卫科请求调监控。保安刚开始没同意，但是一听走丢的成人产后抑郁，也就赶紧行了方便，他们看到宝心从超市里跑出去，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商场的消防通道，然后就没有追踪视频了。
　　沈郁翔跟阿河赶紧找了过去。商场里到处是电梯，根本没人用消防通道，所以里面没有灯。找到宝心的时候，她正坐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发呆，人倒是没事。保安队长舒了口气：“吓死人了……姑娘，可别有啥想不开的啊……”
　　阿河谢过保安队长，把宝心带了出来。她看起来非常正常，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沈郁翔疑惑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宝心站起来：“我没事，就是累了。”
　　“那你倒是跟我们说一声再走啊！”翔有点生气。
　　阿河拦住他的话头：“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