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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1.2 ...

  •   婚礼办完了,案子结束了,形婚生活步上了正轨,体外授孕也提上了日程。
      他们选择了一家有名的私立医院,因为人少,更方便。医院起先不同意体外授孕,说是男女双方没有问题,还是自然受孕最好。架不住沈郁翔各种说辞,希望要多胞胎啊、想要筛查基因之类的种种借口,而女方的态度明显也不反对。院方纳闷,有钱人真是烧得慌,最后还是拗不过,给他们做了体外受精。但是成功率并不高,一次不成需要多次尝试。对此,沈郁翔跟阿河都感觉对宝心很抱歉,她自己倒没什么别的表示,按照计划一次次往医院跑。
      随着儿子对业务越来越上手,潘小姐逐渐从公司里淡出,退出女强人的生活开始做模范婆婆,每天给儿媳妇变着花样做饭吃。宝心吃的不多,但是能感到婆婆的好意,她做的饭也确实很好吃,不过三四个月的工夫,就恢复到了正常的体重。她步入沈家之后一共就做了两件事,把所有积蓄给了婆婆,买下二楼自己的房间;在这房间恰好能看到的院子角落里,种下了一棵槐树。除了去医院之外,宝心几乎从不出门,每天坐在二楼她专属的房间里,望着窗外亲手栽下的槐树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沈郁翔每周不定三天会回到这边,跟母亲和妻子一起吃晚饭。潘小姐做饭真的很棒,每天都有自己的主题,吃得翔连连夸奖。她做的饭有种魅力,是一种改变餐桌气氛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边吃边聊天,营造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
      新生活看起来似乎对谁都不错。
      潘小姐成功地挽回了儿子。沈郁翔跟阿河的关系得到了母亲的默认。宝心从沦为阶下囚的边缘变身成为不劳而获的沈太太。
      都只是表面,全部的美好都只是表面。
      冬至那天,宝心跟翔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用微波炉热好昨晚潘小姐准备的饺子。翔大口嚼着,一边赞叹着好吃,一边看手机。宝心思量了片刻,开口问:“昨晚你做梦了,还记得吗?”
      “啊?我说梦话了吗?”
      沈郁翔睡相极差,打呼噜说梦话扬手尥蹶子的,特别烦人。
      “你说‘阿河快尝尝这个’,然后伸手戳到我脸上。”
      “哈哈哈哈……”沈郁翔捧腹大笑:“谁让你非要跟我一起睡的。”既然是协议达成的条件,两个人对于同床共枕这件事情都泰然处之,平淡得像合租一张床的室友。
      宝心也笑:“除了吃,跟阿河,就没别的对你很重要了吗?”
      “暂时没有。”
      宝心后仰靠到椅子上,说:“我倒真想看看明年这时候你怎么当爸爸。”
      “不就当爸爸吗?别人能当我也……”沈郁翔漫不经心地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两眼灼灼放光:“什么意思?明年这时候?”
      宝心朝他点点头:“嗯,我怀孕了。恭喜你们。”
      “哇……”沈郁翔兴奋地扔下筷子,冲过来紧紧抱住宝心:“谢谢!谢谢你!”他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宝心颈窝处,弄得她直痒痒,沉静许久的心中突然有点动容,是某种久违了的感觉。
      沈郁翔短暂地拥抱了她一会儿就放开了,抓起手机给阿河打电话,掩饰不住地激动:“阿河,咱们要有孩子了……”
      听着他喜悦地朝阿河汇报,宝心感到自己脸上刚刚不由自主涌上的红晕又渐渐消退了下去。刚刚竟然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啊,她怀了孕,可是孩子是他们的,她只是个容器。这是他们的喜事,他们的快乐,所有的幸福关自己什么事儿呢?只有痛才是她的。
      确定怀孕之后,准爸爸准妈妈倒不操心,最操心的是潘小姐跟阿河。
      潘小姐知道宝心怀孕后喜极而泣,她是艰苦奋斗了多少年,才终于迎来跟同龄人一样当上奶奶的日子。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结婚生子,老去,孩子再结婚生子,人生不过就是经历个两三轮这个过程,然后在家人或悲伤或窃喜的复杂注视中离开世界。可是潘小姐中年丧夫,独自带着儿子长大,其中的艰难根本无法向外人道。好容易事业有成,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居然又领回个男人。寻死觅活丢了老脸,才找来个半死不活无精打采的媳妇,结了个乱七八糟的婚,这回终于有了第三代,潘小姐不是准备做奶奶,而是想要弥补自己的遗憾,重新当一回母亲。
      阿河的心境更复杂。他爱沈郁翔,由始至终都爱得情深意切,可是早早就晓得他们两个绝对没有办法拥有属于两个人的孩子,这在基因上是件困难的事儿。倒是知道有人有两条y染色体的,虽然没什么大影响,可是也没必要非要自己去挑战这种医学问题,所以,代孕是最好的办法。两个人其实根本都不计较孩子是谁亲生的,只要能有就已经很幸运了。可是,因为潘小姐从中干预,导致这孩子的妈妈也要夹杂在他们的生活里,这有点别扭。可是除了接受以外,阿河没有别的选择。他觉得自己付出的远远不够,阿河想,既然他们不能有一个孩子,他能做的就是给这个孩子所有的爱吧。
      潘小姐每天变着花样给宝心做各种好吃的,催着她出去走走,运动运动。宝心不怎么想动,但是婆婆盛情难却,不好拒绝。
      阿河说孕妇的心情会影响到身体,当然也会影响孩子,所以蹿腾沈郁翔有空时就把宝心带出来,他们两个陪着她逛街、吃东西,买婴儿和孕妇服装,也去看电影,放松心情。
      宝心真的非常不想出门,但是每次都架不住沈郁翔连拉带拽被强迫着出了门,阿河也笑嘻嘻地等在车里了。阿河特别会照顾人,无论是吃饭还是聊天,他总是细心观察到宝心的所有喜好,尽量让她开心。
      坦白说,姜闯去世后,宝心就失去了对整个世界的兴趣,食欲、物语、精神需求,一概丧失了,只不过也不想主动寻死。她不回忆从前,也不憧憬未来,就那么浑浑噩噩一天到晚地坐着,任生活推着她往前走。回过头来看那段时光,是这几个人硬把宝心扯出了那个麻木阶段,让她重新步入现实生活的。尽管她的心思还呆坐在窗前看着那棵槐树,可是身体已经重新开始适应新的阶段了。她应该感谢他们,当然,也感谢孩子们。

      转眼又到了年根儿。沈郁翔跟阿河商量,过年那天他回母亲那边,然后大年初一订去海南的机票,两人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旅游,好好放松几天。自从七月份翔结了婚,又回了自己家公司上班,他俩总是聚少离多,已经有好久没有渡过每天待在一起的日子了。
      阿河想,等到明年孩子出生了,太小的时候不好总往出带,恐怕自己没有多少见的机会,翔也一定会多回那边照料一下,两个人见面机会就更少了,就要等到两三年后才能恢复正常……可是,他还会回来吗?他们睡在一起,有两个人的孩子,有保护他们的母亲,有全世界的认可。当他为人夫为人父习惯了,当他拥有普通的幸福家庭习惯了,他还会想起自己有见不得光的另一种生活吗?自己,还能等得到他吗?
      十年,十年怎么这么久啊。
      阿河最近常常会突然一下陷入这种慌乱的情绪,好像长久以来经营的生活瞬间崩塌了,假象成了真,而他沦为被放弃的多余的人。然后他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不要紧的,翔一定会回来,因为他是翔嘛。是自己信誓旦旦地承诺可以忍耐的,刚刚半年,怎么好意思说我承受不住了?阿河咬咬牙告诉自己,这还差得远呢。
      自从去年回家时暴露了状况,阿河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他的父母常常打来电话,除了问些普通的话题外,总是欲言又止,阿河一听到话风有变,就赶紧找借口挂断。不过他知道,父母一直在通过叶飒询问他的情况,那家伙又是个从小宁愿挨欺负都不愿意撒谎的,自然吭吭哧哧一点一点露馅了。
      八月份时,阿河正在上班,接到母亲的电话,刚接起来,对面就传来压抑的哭泣,阿河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厕所仔细询问。母亲什么话都不说,开始时还是哽咽,然后就成了抽泣,不管他一再追问,仍是哭,无助地、悲伤地嚎啕大哭。阿河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急得要死,结果半天听到母亲断断续续地讲,他被人骗了,才瞬间反应过来,她已经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了。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听着那边愈演愈烈的哭声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憋闷、发紧,然后就是压上来的闷痛,痛得他不由也流下泪来。阿河挂断电话独自在厕所隔间哭了好一会儿,母亲又拨过来,仍是无休无止的哭泣。母子俩通过电话对着哭了好久,阿河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一遍遍告诉母亲,同性恋不是错误,不是罪过,形婚只是为了要孩子,他们在一起很幸福……说到后来,他自己也哭得说不成句来,母亲不做任何评价,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父母永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之间已经互相伤透了心。
      阿河平静下来后才洗了脸回办公室。他根本没发现,刚刚厕所里还有别人在。
      当晚,叶飒跑到阿河家上门谢罪,抱歉地跟阿河说,今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逼问,我实在没法瞒她,就把翔形婚的事儿照实说了。
      阿河点点头:“我知道。”
      “你生气吗?”叶飒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阿河笑笑,说:“来,转过来。”叶飒不知所措地转了个身,阿河照着屁股给了他一脚,直接蹬出了大门。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样呢?谁都无可奈何。自此,阿河的父母再没给他打过电话,阿河忐忑地给父亲打了几次,都被挂断了,便也对他们的态度心知肚明,不再去惹他们厌烦了。
      直到过年前,阿河母亲突然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说他爸爸中风住院了,让他赶紧回去,阿河吓得取消了全部计划,连夜坐飞机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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