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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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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得炉烟无数,只有轻寒难度。
庄严的宫内。
巍峨的殿宇连绵地隐在远处的阳光里。
地面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王清夜直直地盯着何若栩,忽然笑得云淡风轻:“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清夜,我不想去怀疑义姁什么,也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在你的心中如此重要,但是……”
何若栩看向他,神情异常严肃,“你今次公然未宣入殿,除了是为给义姁解围之外,无外乎就是向在座的所有大臣们告之,你与义姁乃早已深交,所以一旦那女子出了什么事端,你也会自然地牵连在内,而你家父就算是明显地看出了义姁下针的手法不对,出于对你的庇护也便不能再拿她怎样。你如此周到地为她设想,难道你就……”
“不用说了,若栩。”王清夜不以为然地打断他,很释然地向前走了两步,“我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不然你又怎么会和我走到一起呢。”
风轻拂起了暗绣着梨花的衣摆,何若栩沉默地跟着走了上去,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身在世家也许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样风光,它有时会牵绊住很多东西,这其中就包括理想与人生。
轻轻地叹了口气,何若栩又略带调讽地对王清夜说道:“你那样做可别想要易子遥会感激你。”
“他……”王清夜回头看他一眼,很清淡地笑了起来,可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深幽的光芒,“像他那样的人,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资格。”
易府。
下人们陆陆续续地在一间厢房内进进出出,阳光透过开敞的窗子毫无保留地斜射进去。
空气中飞扬起了细小的灰尘颗粒。
一些下人们细致地清扫着屋内的各个角落,睡榻、衣箱、书案擦拭得光亮照人,箱底的被褥也被抱到了院中晾晒。新换上的靛蓝色帷幔垂在睡榻两侧,如河水一般清透柔和。
老管家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很满意地微笑点头。
一阵轻微的低咳声从房外传了进来。
老管家转过身,看见来人,连忙关心上前:“大人怎么来了?您连日来赶远路,现又感染了风寒,应该好好休息才是?给义公子住的厢房我会安排好的,大人就不要操心了,快回房歇息吧。”
易子遥强忍住翻上来的咳意,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淡声道:“你们继续忙就好了,不用在意我。”
“大人!”老管家满脸担心,很不赞同地又劝道,“您还是回房歇息吧,等义姑娘回来后,再让她来给您瞧瞧。”
仿佛被人猛地点中了穴道一般。
易子遥的眸光瞬间一沉,身体僵硬地说道:“我本身就是医者,还需要别人来为我诊病吗?”
看着他突然很不悦的神色,管家无奈地垂下头。
他跟随大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固执和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平时署里公务繁忙,要不是他总按时吩咐下人给大人送去饭菜,恐怕大人的身子早就垮了。
还有上次的蛇毒,大人为了能够让义姑娘的身体把毒素排出来,甚至不惜将自己关在药房,天天熏在各种草药煎制出来的药汤里。大人在里面干什么他是不清楚,可是后来他听负责打扫的下人说,大人那几日天天都吐。
这也就难怪大人现今又会感染风寒了!
自从那次医完义姑娘的病,大人的胃口就一直很差,再加之又出远门、长路的颠簸,身体自然就会吃不消了。
老管家想来还是不太放心,又说道:“要不大人把医方交给我,我亲自去给大人煎点药吧。”
易子遥沉默地看他一眼,淡漠的气息把所有的人都阻绝在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起身漠然地走到了院中。阳光把晒在麻绳的丝被照得暖融融的,他的身影映在地面上,显得异常孤寂和寒冷。
管家诧异地看着他:“大人……”
“记得在太阳落下之前将被子收进去。”易子遥轻咳了两声,声音深沉得幽暗,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像凝了霜一般。
管家愣住,终于无力地叹了口气,回道:“是,大人。”
身后响来了再次忙碌的声音。
易子遥站在院中,出神地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清风和煦。
万里无云。
有一群鸟儿拍着翅膀飞到了院中的云杉上,灿烂的阳光为每片树叶渡上了一层金灿灿温暖的颜色,鸟儿在上面跳上跳下,叶子碎金般闪动。
纵儿应该见到她了吧。
易子遥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她……
如果知道他病了,还会像以前那样陪在他的身边,担心地照顾他吗?
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直城门大街上。
年轻的车仆坐在车舆外的横板上,手拿着一根细长的马鞭。
阳光明媚而耀眼。
风很温暖。
道路两边的树木悠悠地摇着枝叶,叶片哗啦啦地轻响,光影在飘荡的柳叶间匀匀地筛碎,透过车蓬侧厢的木窗,车内的光亮忽明忽暗,如同在轻风中摇曳的烛火。
厢内没有任何杂物,非常干净宽敞,义纵和静笙并坐在车尾,唐婧坐在对面,任芯靠窗而坐。暖暖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任芯耳边的丝发被轻轻扬起,她看向坐在后面的义纵,唇角的笑容温和却又怅然。
车内充满喜庆的气氛,唐婧快乐得像小鸟一样问东问西,静笙也很高兴地询问义纵在家里生活的怎样,有没有照顾好自己,问他有没有很想姐姐,问张大婶他们的身体也都可好,问子遥怎会突然回到了太和村……
任芯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了窗外。
易子遥……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没有任何交代地离开,现在又没有任何交代地接来纵儿?他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要私自从纵儿的口中来调查她?任芯的心绪有些杂乱,她不是没有想过将纵儿接来同住,只是她有点害怕,她怕纵儿这一进京城就再也逃不出既定的命运。
街道两边的景物如会动般向后飞掠而去。
任芯忧闷地静坐着。
义纵微笑着与唐婧和静笙谈笑,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总落在任芯的身上。
姐姐没有过多地对他嘘寒问暖,她更多地是沉默地看着他,要不就是出神地望向窗外。原本在来京的路上,他准备了好多的话想要与她讲的,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他只要这样呆在她的身边,这样时时刻刻都能够看到她,他的心里就仿佛是找到了家一样的塌实。
马车缓缓地拐进了太常街。
马蹄“嗒嗒”踏在碎白石的地面上,如水滴一样清脆。
浓浓的绿意映入眼帘,车仆十分娴熟地一拉缰绳,平稳地将马车停在了府院之外。
所有人相继下了马车,结伴着走进院内。
静笙给义纵做着向导,一一介绍着府院内的情况。任芯沉默地走在他们的身后,突然衣袖被人从后面拽住,她回头看去,只见唐婧很不高兴对她皱着眉。
“你怎么了?”任芯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唐婧看着她,用手指指前面的义纵,“纵儿看见你不知有多高兴,你怎么一直板着个脸给他看,一路上也一句话都不说,纵儿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你,你怎么一直都无动于衷似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院中的云杉树叶轻轻地摇晃起来。
任芯看向前面微笑着跟在静笙身旁的义纵,他是那样地高兴,眼睛不停地跟随着静笙的介绍看东看西。他身上的衣袍依旧是曾披在过她身上的那件,可是现在他穿在身上却比那时明显得又大出了一圈。
静笙身上的华贵丝绸在阳光下微微地反着淡光,他站的旁边,单薄瘦弱得却像是一只落水的小鸟。
任芯的心仿佛被针狠狠地扎过……
唐婧轻轻地在她身边叹了口气,低声地说道:“姁儿,不管怎样说子遥这次还是好意的,难道你都还不如子遥来得关心纵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