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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匠人 ...

  •   月后一早晨,原太子府邸的院中石板上便跪满了黑压压一片耄耋老头儿——景象萧瑟——他们本到了不宜出门的年纪,却硬生生车拉手抬的来了。

      “殿下,望在民等以前助您之小绩的份儿上,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首列一老头虚弱地对他言去,跪将不稳。“饮水思源——没有前人的努力便也没有社稷今日之祥和呀!”

      “你等知道就好。”太子应他,又移目别处,“还有你们!你们任何一家祖上承续的财富都可养活三五代人,生活闲乐,无忧无虑。可你们仍不知足,还要去争、去抢,捣腾,现在好了,此大乱子压不下去了。每日有多少船只在我码头补给你们清楚,又有多少茶船在往来我国的途中,所以茶山乃国中至宝,父王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殿下,可民等之意殿下也该明了,那杜家乃外来人氏,却在国中如日中天,所以民等也只是不想让他独揽财富而已。这说白了,也并非要他性命,只是想让他破产罢了。”一老人听后说。

      “胡闹!”太子闻言更是大怒。“薄岛本是荒岛,其一草一木都乃杜家和岛民们的心血,你们看不见吗?而他今天的业绩你们有本事去做吗?当年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怕累,怕操劳,怕亏本,现在理顺了便想将人家一脚踢走了对不?那放火烧山也干得出来,可知那会毁了整座岛屿的!”

      “殿下,殿下,”一人眉色忧虑地急忙哀求。,“大错既已铸成,前就不多说了,还请您赐条明路吧。我等愿倾尽钱财得一个平息。”

      太子目光暗淡下去。“……本王又何尝不知你们当年的扶持,只是现在我只是徒有虚名,再无实权去做什么了。”

      “可殿下乃公子的父亲,如若进言,公子不会不听的!”

      “……那本王只能去试试,行与不行不得而知。”太子于是说。“散吧!”

      “……是!”众人便又颤巍地回了。

      到了傍晚,那个闻得茶山火灾便从外地航回的少年从宫里回到家门口,便注意到了地上繁杂交错的车轮印迹。他神色淡然,饭毕后如常与父亲烹茶而坐。

      这个当年随八王爷出门的孩子,眼神里的沉淀已超过了同龄人。

      “我儿,”温润的袅袅茶香中太子对他言去,“茶山之事儿市井有不好的传言,可为父知道那是你八叔的意思对吧?而你八叔的意思是让你唱黑脸,皇上唱白脸,对不对?”

      “不是!”少年举目向他。“父亲,那就是孩儿的意思!……天下当以法制,孩儿是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可你这么小就如此决断以后会吃亏的……”太子惊讶。

      “无妨。”那人道。“孩儿自随八叔出去,便看多了世间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和兄弟相残……更知八叔在外不易。若不是国中港口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八叔在外又何以被优待?古大秦商鞅之短在于小错大惩,过刚易折,孩儿不会那样,但也绩过分明,决不手软。”

      “……儿啊,可那些家族祖上都是有功之臣,是上了功名簿的,你这番必会遭他们抵制,将来阻你大宝之路。”太子急道。

      “父亲多虑了,这些人贪得无厌,已没有将来!”景程黑脸。“当下各国竞相发展,八叔甚是着急,回来的时候不多了,正旺也已被他收为义子,接管了他的全部生意,入我皇族。”

      “这个为父知道他的用意,还不是给谍国一个好的交代。”太子便知要说的事儿搞不定了。“那那事儿内阁会如何定夺?难道真要你爷爷如你所奏杀了他们?”

      “……孩儿认为就是如此!”景程不耐烦起身。

      看着孩子离去,太子眉间无法缓和,内心冷暖交织:冷的是他小小年纪便如此决绝,未来从政定出棘折,而又喜他不像自己易受别人的干扰,有独立的主见——而这,不就是君王最需要的么?

      “……八弟呀,为兄希望这一次就是你的意思!”最后他说。

      一日早上,皇宫御书房,一报官抬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向皇帝禀报了许久才恭退,皇帝挺直的身板也向椅背靠去,仿佛身心得到了缓解。

      “皇上!”十三急忙将热茶奉上。那人饮过之后,眉宇喜悦地看向他。

      “恭喜皇上!”十三急忙抱手。

      “嗯。”皇帝点头。“十三,传朕口谕,让秦卿务必办好灾后之补种,六儿也管好开支,让家豪闲一阵子。”

      “是!皇上,但小殿下现已处在风口浪尖,那事儿只怕不能拖得太久。”十三又说。

      “……快了。”

      光秃的茶山,火灾之后那些糊地被重新规划了,数百个农人又在里面翻土起梗。远处,淡水从各地运至码头,没有断续。玉冰跟着秦大人打理着相关诸事儿,无不细致。

      “玉冰,你怎么啦?”一日秦大人看他眉头忧虑。

      “大人,民是担心这些新上的品种不认地儿呢。”玉冰说。

      “所以才独立成块呀。”秦大人笑道。“若有长不好的便重新换苗就是了 ,不麻烦。”

      “……是!”

      京城豆腐店,珍遥早起后又去家豪的房间瞧了瞧——火灾后他总是睡得不稳。细察他的面色和里衣上没有出现虚汗的印渍,她便松了口气轻声离开。可知床上那人早已苏醒,也知她来过,只是懒得睁眼而已,近来他的大脑只要松闲便会去思虑一件事——就是火灾那日那些虚幻的场景。

      当日闻得茶山失火,他便急得从家里疾跑而去。茶林矮小,山风强劲,火势燃得很快,待他到那里时,一片茶林已黑糊了。

      “茶山!我的茶山!”他痛心地拿起地上村民们砍来的潮湿生枝,脚踩手打地扑起火来。岛上所有的男丁都来了——年轻人白胡子——他们和他一样着急。

      “家豪,这火势压不住了,得让村民快走!”一会儿蕨根大叔找来。

      他冷静下来,举目看了火势的风向后对蕨根大叔说:“大叔,那让他们别弄了。你带领他们去把镇子边缘的树林挖出一条宽五米的生地出来。记住,一定要把地面植被平出生土。”

      “那这里……”

      “不管了,保护镇子要紧。”

      “是。”蕨根大叔便去了。好在山上有专用小屋存放锄头铲子、砍刀撮箕等工具,让行动变得迅速。不多时,农人们便去指定的区域几人一组一段迅速砍挖开来……蕨根大叔心里念着他,便将事宜托付给一个农人后去了。在飞速赶往茶林的路上,他看到远方的光秃地带里有两三个人在奔跑着……

      “……混蛋!”看一会后他发现他们没往镇子方向跑,便明白了这些人有异;又想到茶山一向对火源万般小心,便知抓到凶手了。可那人还在茶林,他犹豫了一会儿。

      那儿,看着熊熊大火烧掉心爱的茶林而无能为力,家豪不住的用袖帕擦着眼睛: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了!浓烟薰着他的眼睛不住流下泪来,白净的衣服变得脏污,可他只能站在那让让脚底发烫的、燃尽的土地前无奈地看着它们……突然,在那晃动琉璃的火焰当中,他看到了一幅模糊的景象:似是一所歪曲变形的房子,其间还有一些线条一样的人形在撕扯和呐喊……

      “这是……”他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幻觉。接着又看,刚才的景象消失了。“这是……什么?”他的心感觉有些重,脚步不自觉地前行了几步欲去再探个究竟。

      灼热的温度薰烤着他,火烟混沌地将他包围起来,可他只看着烟尘中那火苗的油亮……

      是的,一所起火的房子——它慢慢呈现出了雏形——正在燃烧;还有人——好多人:动的和不动的。他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那些线条一根根将人形串起,在他的眼里如特写般慢慢清晰……

      待醒过来时,他已在床上了,皮肤灼刺的疼痛。

      “东家——”灰头土脸地村民们围在他床前。

      “火,火怎么样了?”他忙问。

      “下雨了。”一脸色脏兮的农人润目答道。“冬日惊雷——是老天保佑我们!桑园保住了!”

      “好。”他欣慰道。

      “东家,茶树没了可以再种,您怎么能呆在火里呢?你真是把我们吓死了。”一人又说。

      “火里?……是的,我……呆了一会儿。”他说。

      “若不是蕨根大叔去的及时,您怕是没命了呢!”

      “大叔?……大叔怎样?”

      “大叔他……为了在那烟雾中找到你,被烟熏火烤地折腾了许久,怕不行了。”

      “蕨根大叔!”他陡然起身。“快带我去。”

      旁边的房间里,蕨根大叔全身被缠上了白色的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孔和黑糊的嘴唇。

      “……大叔!”家豪痛心地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

      “……家豪”那白色绷带里的手微动应他,眼睛打量着他的全身,一会儿现出欣慰的光芒来。

      “……大叔,大叔……”家豪看着那瞳孔里的光芒慢慢黑暗。蕨根大叔的骨灰埋在茶林里,他将永远守护茶山。这场大火也薰死了数个去救火的岛民,生命损失惨重。此事传到宫里,皇帝拍案勃然大怒。

      茶林未来些年不会再有收成,后续便做了善后和谢神祭祀的事儿。回到豆腐店休养的家豪皮肤上的糊疤还未揭去,玉笙坐牢的噩耗便又来了。

      “二叔,”

      “你安心呆着,此事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有二叔在呢。”他说。

      “我……”玉笙很是后悔。

      “玉笙,二叔知道你热爱雕刻,也想赚钱,但作为匠人,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我们的家训:不可复制。”

      “……我知道错了。我若知道那个豹符涉及他们的权位争斗我绝对不会做的。”玉笙道。

      “这也不全怪你,因为不会有人会对你实说它的用处。这也是你爷爷永远遵守规则的原因。”

      “二叔……”玉笙陡然发现他竟自然记起一些以前的事了。

      蔡府,茶山失火后老蔡便把府邸卖了,银钱用来周全茶山的损失和后山开发的跟进,老两口也搬去了豆腐店。他们的三个孙子都已在外独立成业,只有小孙子还未成家。

      “爷爷!”一日四个孙子都来了。

      ……

      “贤旺,你和良旺、书旺都已成家,诸事儿事关九族,所以这些事儿你们不要掺和,以免受到牵连。”末了老蔡说。“至于德旺,他还没有成亲便没关系。”

      “爷爷,咱们都商量过了,那宅子是家里的祖宅,是祖辈们的心血和荣光,咱们得把它赎回来。”二孙子良旺说。

      “不用。”老蔡道。“这是一大笔钱,况且现在便是加个五成人家也不会卖的。我们老了在这挺好,你们便各自打理好自己就行。”

      “爷爷,钱咱们凑一凑还是够的!”大孙子贤旺说。

      “……不,卖了便罢,不用折腾!”

      “那……好吧。”几人见他神色不悦了便不敢多说,只给招娣存了一笔专款维持家用。“德旺啊,你的亲事儿怎么样啊?”最后老蔡问向那小孙子。

      “不成了。”那人答道。他二十岁左右,容貌特别像年轻版的老蔡。“爷爷,现在爹手头上的事儿一大堆,我得好好帮他理理,那娶媳妇的事儿便以后再说吧。”

      “……可是怕配不上人家了?”老蔡问道。“你和思思可是感情笃深呀。”

      “咱家好着呢,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德旺没好气道。许是说到的那女子也让他心烦,便走了。

      看孙子去后,蔡夫人却笑道:“还真像你年轻时候呢!”

      “是啊,”老蔡也言。“是挺有主见的。哦,明儒最近忙啥?”

      “说是忙得很,东跑西跑的,具体的也没说。”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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