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天下》linlindog

19、睥睨天下（十九）

　　回到大殿，阿笙被大夫人好一通数落。乖乖的低着头，阿笙好似在认真听，其实神魂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披风上的丝绦，心也跟着绕了一圈又一圈：庄炀，我要怎么才能像你那样勇敢，能为爱——付出一切........
　　‘当当当当’，殿内钟磬忽地齐声大作，随着威慑人心的钟声徐徐走进两个高大的明黄身影，自然是庄帝与庄后。待他二人在龙椅上坐定，殿下众人不约而同的伏身下拜，扬声颂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阿笙只得跟着众人别别扭扭的跪下，心中不住痛骂：“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近日权当是家宴，不设政事，所有事宜都将由皇后主持。大家且饮且谈，不需拘礼，勿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趁他说话的当，阿笙大着胆子抬头看他二人容貌。
　　庄帝不似脑海中想象的那般严峻肃穆，倒是与子寒有七分相像，琥珀色眼眸流光溢彩，清雅脱俗，也是一个极品帅哥呢....哦呵呵呵。庄后装饰华贵，美髻入云，凤冠霞披，绝艳中带着凌厉。丹凤眼，柳叶眉，还有那红艳精致的嘴唇，长长的涂着丹蔻的玉甲，都让阿笙感到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待庄帝说完，庄后微启朱唇，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含笑道：“我宣布，金秋家宴现在开始。”说着便脆脆的拍了拍手，随着她的动作，大殿两边的侧门走出一排身着大红宫装的侍女，手中高高的托着各式山珍海味、陈旧佳酿，按秩排列在矮桌上。庄后对着庄帝娇媚一笑，率先执筷夹菜。
　　下首众人见庄后带头也都抛却了矜持，纵声谈笑，共品佳珍，席上气氛渐趋活泼，众少女娇声说笑，相互致意，眼波更是一阵阵的向众皇子送去，而诸皇子正当年少，血气方刚，见美人当前，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几分。阿笙一见上来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美味馋的食指大动，把刚才的不快彻底抛在脑后。不顾大夫人快要杀人的目光，阿笙左右开弓埋头大吃起来。
　　庄炀正在东首与诸皇子们祝酒畅谈，吟诗作对，逸兴湍飞，一转眼看到阿笙如此吃相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从今以后，除了自己怕是没人再敢娶她了。阿笙感到庄炀调笑的目光忽觉有点小尴尬。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阿笙坐直身子以极其优雅的动作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真是的！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让自己肃静，这个混蛋！骂归骂，心底却有丝丝甜意泛起。
　　正在装模作样，一束比万年寒冰还要冰冷的目光投到阿笙身上。阿笙禁不住浑身一颤，搭眼就看到四皇子正不怀好意的注视自己，邪邪而笑，无声的向她宣告：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呃......阿笙瞬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浑身上下暴起一层鸡皮疙瘩。庄炀感到了阿笙的异样，身体不着痕迹的一侧，恰好挡住了四王爷的视线。阿笙猛地松了一口气，感动的看着庄炀坚实的肩臂，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庄帝微笑说道：“趁着如此良辰佳节，我便在诸位爱卿面前，把兵部尚书的独身爱女指给我的六皇子庄玄。”众人一惊之后马上反应过来，按捺下心中的百般想法，或真心或假意的向兵部尚书道贺。阿笙听了心中登时雪亮，兵部尚书家世煊赫，根基稳固，在朝手握重权。庄帝既然把他的女儿指给子寒，那就说明——庄帝心中的下一代皇帝已有人选了？
　　阿笙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子寒，又是欣慰又是惆怅，虽然为他感到高兴，但也明白从今以后，大哥，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大哥了，他的生命中，已出现了一个更重要的少女需要他去痛去爱。阿笙在心中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少女说道：“大哥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你真的很幸运，你要好好的照顾他哦，要温柔要体贴，不可以伤他的心.........。”
　　四王爷忽然站起向庄帝一拜道：“父皇，儿臣想再为六弟的婚事添一下小彩。——儿臣不肖，早先便对骆丞相的三小姐心仪，盼与之结秦晋之好，还请父皇成全。”说着又是深深一拜。大夫人等霍地转向阿笙，一脸的难以置信。阿笙如遭雷击，浑身都僵住了，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告诉你，你惹到我了，先前我的一再避让只是想在这个时代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地，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原则，你今天，错就错在不该把我推到绝路！
　　庄帝一怔之后笑道：“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了，你既有意，我便为你做主......。”“且慢！”一个清冷坚定的声音说道，殿内众人又是一惊，循声望去，见庄炀已在席位上立起，朗朗气焰瞬间把四王爷的森森寒气压了下去。庄齐眼睛一眯，讽刺道：“怎么，庄王爷对我父皇的决定有何不满吗？”庄炀不去理他，转身对庄帝说道：“皇上，我与骆家三小姐两情相悦，早有婚约，有天地为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口气中带着不容转圜的决心。
　　大夫人脸唰一下白了，心中不住打鼓，心道这下可好，本还道这是好事，怎料到这丫头竟会得两王倾心，若是一个应付不善，相争起来，那可，那可......。
　　庄帝笑意一收，看向庄齐。庄齐冷笑道：“这就奇怪了，今天早上在御花园内骆小姐已亲口答应了我的求婚，你当时不也在场吗，庄王爷？”阿笙气急叫道：“你说谎！”庄炀忙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冷静。
　　庄齐装出痛苦的神色，道：“你，你怎么也这样说，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你难道，都忘了吗？”阿笙又急又气，愤怒控制了理智，大声道：“你当面扯谎！我们何曾——。”
　　庄帝脸色一沉斥道：“想必这位便是骆小姐了。身为女子如此在朝堂之上粗声喧哗，实无教养。又以妖言魅惑两位王爷，意欲挑拨两人关系，居心实在险恶，如此女子，怎能容你留在世上！来人哪！将她拖下去！”殿内形势剧变。庄齐眼眸一闪，欲言又止。
　　阿笙难以置信的看着庄帝，心中的愤懑一涌而上：为了缓和两王关系，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夙愿，竟然给自己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做他们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呵，这就是帝王心！
　　子寒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迅速站起劝道：“父皇，今日场合实不宜动此重刑，况且三小姐年纪尚小，说话自然没有分寸，请父皇怜她年幼从轻处置。”庄帝脸色更是阴沉，喝道：“今日我定要惩治她，谁再多言，与她一同处置！”一挥手，早有一组侍卫快步走上前来拖阿笙。阿笙苍白着脸，怒目直视庄帝。庄帝别开脸不与她对视。
　　大夫人等此时但求自保，哪敢拦阻。眼见阿笙就要被拖走，庄炀立即飞身而上挥拳击开侍卫，牢牢挡在阿笙身前，痛声喊道：“皇上，我二人早已不分彼此，你若定要责罚一人，就责罚我吧！”庄帝拍案而起，怒喝道：“庄炀，你为了这妖女，竟敢忤逆犯上！妄我平日里对你的栽培！”
　　殿下侍从唰的一声抽剑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庄炀紧紧握住阿笙的手，仰脸说道：“皇上，庄炀在世为人，绝不能让自己的妻子任人欺侮。庄炀自知今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待我送走三小姐就即来请罪，任凭皇上处置。”
　　庄炀说完便搀起阿笙，不去理会指在自己周身的冷剑，昂首阔步走出殿门。门口侍卫为庄炀气势所迫不敢拦阻。庄帝铁青着脸，十指深深地嵌入掌心，凝立不动。殿上气氛如冻结一般，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庄帝把怒火喷到自己身上。也有少数人心中暗奇，庄帝平日性子谦和庄重，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今天这事透着蹊跷。
　　庄后见状急忙给庄齐使个眼色。庄齐会意，上前几步向庄帝拜倒，沉痛说道：“父皇息怒，今天这事全因儿臣一人而起，跟他人无关，请父皇放过他二人，只责罚我吧。父皇龙体要紧，倘若气坏了身子，儿臣便是死也不足惜了。儿臣与皇弟手足情深，自知不该因一女子与他失和，请父皇放心。”庄帝重重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挥挥手道：“起来吧，你有心了。”庄齐眼神一肃，不动声色的向庄帝一叩首，起身归座。子寒也缓缓坐下，若无其事的低头饮酒，心中却是伤痛难禁：阿笙.......阿笙，庄炀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