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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包藏祸心 ...

  •   春去秋来,光阴似水。
      云妙进宝光观那年是十三岁,五年过去,正是青春妍好的年纪,当年面有丑陋红斑,身材如柴禾般瘦小伶仃,伤口无数,在这皇家道观里幽静而平稳的日子里,几乎改头换面,亮丽变身,身段抽长,眉眼如画,肤光如雪似玉,满身仙灵之气……
      但凡见过当年的她的,绝不会相信这位仙女和那个半面如鬼的小丑女是同一个人!

      身为药人,起初每月老道都会让她试一种新药,那药多会让人痛苦不堪,但往往过后又会有些好处,幸亏云猫少年时代坎坷经历,倒也咬牙坚持下来,还能将服药的感受详细地描述出来,供老道参考以改进配方。
      果然这强悍的能力很得老道赞赏,三个月后便赐与她一本修行入门的口决,名为小自在决,让她自行修练。

      云妙生性坚毅,学武功的时候就如拚命一般,如今有了这小自在决,更是日夜苦练,正好也有大把的时间,便都拿来修练,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服下的那些药的作用,居然半年后,她便练到了小自在决的第三层。

      因她修练颇有天分,那老道倒另眼相看,偶而也会指点个几句,一年后,发现她已是练气期四层,便收了她做弟子,传授些口决和粗浅的炼丹术。

      后来的四年里,她试药的次数便少了许多,倒是多了增加灵气的丹药供给。吸纳灵气愈加顺畅,修练起来事半功倍。如今她已经到了练气十层,接近练气大圆满了。

      修道之人到了练气四层便可以使一些小法术,运用灵符,使用低阶法器等。进了练气八层便可以施放难些的法术,比如唤雨术、落雷术,疾风术之类,也能动用神识察看身周一里的景况。
      老道玄昆身为国师,除了一年中皇室祭祀大典里露下脸,平时需要亲自出面的场合极少,但若遇上不好推辞的差事,比如什么某地亢旱三年求雨啊,某某王府内邪灵作恶啦,少不得也得展示一下国师大人的无边法力。
      现下有了这个偏宜徒弟,这些跑腿的辛苦活儿便都交了给云妙。

      她正处于修练成痴的阶段,有什么活儿都乐意去,让下雨就下雨,让收妖便收妖,样样做得,一来二去,那外界的人倒都相传,国师大人收了个小仙女做徒弟,本事也跟国师大人仿佛差不离儿。
      又有几人能想到这飘然若仙的美姑娘,竟然曾是当年杀死皇亲的丑陋死囚?

      这年夏天雨水格外的多,许多州县都受了洪灾,云猫长工又忙了起来,几天时间,就去了三处地方帮着驱退洪水。
      控水术不象唤雨术那般简单,要将浩瀚水波导向合适之处,最耗灵力,三个地方连转下来,一身灵力几乎耗光,但还有最后一处,做完了才能回宝光观向老道交差呢。

      这处地方正是沁城。
      当年她遇到师父云中飞的小城。说起来自随师父走后,也有好多年没有去过沁城了,那些在群芳院的熟人也不知如何了。

      沁城外半里有条沁河,连日大雨,使得沁河水漫过了河堤,涌入了沁城,有些地势低的人家都受了灾,但河水水位还在上涨,城中人心慌乱。
      富室人家早就收拾细软,走避外地,只有那些无处可去的平头百姓还在洪水的阴影下苦苦支撑。
      连下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云层转薄,日头看样子也要出来。

      城里许多为洪水所困的百姓终于能松了口气,回屋里烧起香烛,念着仙师保佑,感谢恩德的话。

      城中积水开始渐渐退去,家家都在清理着房中院内的积水,而街道上还是水深过膝,那水色黄黑,里面不知漂着多少污秽泥垢,要想恢复成往日干净繁华的模样,只怕也得数月了。

      群芳院大门紧闭,牌匾上的字早都落了色,若不细看几乎都看不出那三个大字。
      后院角门处的破院子,正传来低低压抑的哭泣。

      一个形容憔悴,面目枯槁的中年妇人抱着个两三岁的幼童站在院中,那幼童苍白瘦弱,气息微微,显然已经是病重难治了的。

      妇人边哭边轻轻摇着怀中幼童,喃喃道:“宝儿乖孩子,你爹爹就请大夫来了……”

      听得院外声响,妇人希冀地抬起头,眼中放光,果然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汉子跑进了院,却是只身一人。后面并没有跟着盼望中救命的大夫。

      黑瘦汉子满面愁苦,目光呆滞,盯着病儿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大,大夫呢?”
      汉子摇摇头,“都嫌钱太少,不来。”
      妇人一听这话,哭得更是厉害,脸贴着幼童的额头。

      她明白这是因为他们住在这群芳院的缘故。
      可她们夫妇两个都在群芳院做粗活为生,累死累活才能挣口饭吃,这小院里的柴房虽破,不下雨的时候也算个栖身之地,若是离了群芳院,难不成要住街上要饭不成?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好歹有个儿子,再穷再苦也是个指望,可如今若孩子去了,她还活什么呀!
      汉子捏紧了手,咬牙道:“我再去借借……”
      跺着脚正要出去,突然抬头,身体就是一僵。

      一位女子衣裙飘飘,盈盈立在墙头!
      女子眉目如画,神色淡淡,目光微动。

      那汉子目瞪口呆之间,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传说里那国师仙人的高徒,可不正是如此形象么?
      慌忙一扯妇人,也不管地上泥水,扑通跪倒,“仙子大慈大悲,求您救救我儿,丁狗儿给您叩头了。”

      那女子反应稍慢,却也忙举着儿子跪下,“仙子救救我的孩子吧,艳红来生愿给您作牛马,救救我儿子吧。”

      艳红与丁狗儿?
      果然是故人啊。十年不见,模样都是变化巨大……这两人年岁差得有些大,但一想青楼女子年老色衰后也常有嫁给楼中杂役的,倒也不足为奇。

      若当年她没有跟着师父走,现在也是跪在这泥水命如草芥的一员吧?
      这些念头瞬间如电光闪过,她冲着两人微微点头。
      “你们先起来。把孩子给我看看。”
      挥手间,孩子便从艳红手中飞出,越升越高,稳稳当当地停在她手中。

      艳红与丁狗儿眼巴巴的看着。
      那孩子落在手中很轻,长相小巧五官清秀,想来是随了艳红,因病得久了,小脸青白,瘦得皮包骨,紧闭着眼,也无一丝哭声,呼吸都是似有若无。

      云妙伸指抚上那孩子的额头,从阳白穴处微露一丝灵力进去,在小小的身体里游动一周。

      这孩子倒无什么大病,只不过是长期饮食不周加上受寒引起的寒症,只是拖得久了,又没有好的调养环境才变成沉疴难治。

      她一眼望过去,那低矮破旧的柴屋上铺着好几块破油布,但也挡不住连日的阴雨,有些木板泡在水中都变得发黑生霉,想来屋内也是潮湿阴暗的。
      这孩子,生在这样的地方,可惜了。

      方才她探查的时候,居然发现这孩子体内有木火双灵根,比起自己的五行灵根来不知要好上多少!
      她甚至起了把这个孩子带回宝光观的念头。

      若是此时,她开口说要带这孩子进宝光观,想必艳红和丁狗儿多半是千肯万肯的。但看着这一对粗服乱头,挣扎求生的夫妻,对骨肉的惦念慈爱,若是就这样带走了他们唯一的孩子,对他们也太残忍了些。

      云妙将一粒清灵丹化开,喂给了孩子,伸手捏开孩子小嘴时,孩子费力地睁开眼,一双大眼如点墨,迷茫地看着云妙,也不挣扎哭闹,乖巧地咽下了喂给他的药水,云妙看着心里起了几分怜惜。

      清灵丹见效极快,只不过片刻,孩子的脸色就好转起来,呼吸也有力了些。
      孩子想是觉得舒服了些,又似明白云妙是救自己的人,大睁了眼,对着云妙绽开了灿然笑容。

      云妙见了也不禁微笑,从袖中取出一块玉坠,挂在他的小脖子上。
      “这孩子是个有造化的,你们好好养着他。”
      手一挥,幼童的襁褓便飞回到他父母的身边,襁褓上还多了锭银子。
      “这银子拿去换个住处,这地方对孩子不好。”
      二十两银虽不多,也够一家人生活五六年了。

      那两人一直仰望着,神色恭敬,大气都不敢喘,此时见仙人将孩子治好了,还有银两赠送,不由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跪在污水中连连叩头。等到云猫飞身不见了,还要互掐几下确定不是好梦没醒。

      因有神行术,虽有数百里之遥,云猫还是在一天之内,回到了宝光观。

      天色已暮,云妙在房中沐浴更衣已毕,半躺在床上,忽想起那孩子病愈后的天真笑容,不由唇边也浮起了笑意,希望他能好好的长大,平安过此一生罢。

      又想起十来岁的丁狗儿,那时他就努力的攒钱,说长大了要娶个白胖好看的姑娘当婆娘。还要在街尾开个面摊,以后想吃几碗白面条就吃几碗,想加多少葱花就加多少,还要多多的放香油。

      也还记得艳红的梦想是存笔钱当嫁妆,给自己赎身,开个脂粉铺子,嫁人当正头娘子,再生几个听话的儿女。

      如今这样,是否也算梦想成真,只是折扣打得狠?
      正东想西想,只听仆妇在门外唤道:“云仙师,观主命你去铜仙台。”
      以往她外出回来,若是晚了,老道也不会召唤她过去的。今次倒是反常。

      铜仙台是整个宝光观地势最高的一处,高有九层,全是大块的青金石砌成,据说光修成这铜仙台,就历时两代皇帝,一个铜仙台差不多抵得上三年的全国税赋。

      铜仙台修成之后,天圣朝皇室每三年一次的祭天便都在此。平时老道也不过每月望日才会来此修练,除他之外,此处是宝光观的禁地,就连云猫,也不过是在祭天随着观中众人来过一回。

      台中阶梯都是九九之数,若要步行上去,就要走上八十一层石阶。若是没些体力的,还坚持不来,想是为宣扬仙宗之神迹,台前正中特意修建了青云石。想上铜仙台的人只要站在上面,就会触动机关,青云石就会徐徐飞起直至与顶层平齐。

      尤记得去年祭天,那青年皇帝想是第一次经历青云石凌空飞起,脸色吓得苍白却要在万民面前强自镇定,待从青云石上下来,腿软眼花,对国师更多了几分敬畏。
      听说那皇帝本来还打过自己的主意,想让老道送她进宫讲两天的经,经过那次之后就再没听过类似的传闻了。

      这如三四张胡床大的厚重石头在空中飞行,若是不懂道法的人看着确实骇然,但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阵法,阵中放了几块下品灵石罢了。灵石上的灵力用尽,也还是要换的,就和油灯烧光了油要添是一个道理。

      青云石飞行得慢而稳,云猫长身玉立当中,微风拂面,衣袂翩然。等青云石停稳了后,她看见玄昆站在高大的仙人像面前,正朝这边看着。

      仙人像是青铜制成,外包纯金,高约十几丈,玄昆站在那里,也不过刚到仙人的小腿而已。

      虽是夜晚,但铜仙台上却装以九块大如桌面的月光石,灿然放光,据说这奇石可以吸取日月光之精华,在夜间大放光华如明月。
      玄昆看着她微微点头,“那四地水患如何了?”
      “回观主,已毕。”

      玄昆抚须微笑,“很好。这几次你得做不错,为师须得奖赏你些什么……”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莹然光华。正是一枝七宝莲花发钗。
      “此物是件下品法器,兼有防身和攻敌之用,给你们小姑娘用最是合适。”

      说着示意云猫近前,云猫走上前几步,那宝光流动的莲花发钗平平地向她飞来,不知为何,本该有得到宝物的惊喜,她却突然有种隐然的不安。好象有另外一种超乎寻常的威压在夜空之中监视着她一般。而对面的玄昆,也有些异样的阴森。
      这是她长期混迹江湖,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

      云妙手掌一翻,已从身上拿出一个玉盒,朝着发钗扣过去,啪地一声,将法器接住。
      同时露出欢喜的神色,“谢观主赏。”
      玄昆笑容和曛如春风,“这件法器要滴血认主才是。”

      “嗯,如此宝物,待弟子回去后就好好参详一番。”
      玄昆的笑意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算起来,你是本观收过的最聪慧的弟子,要把你送出去,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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