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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冒雨闯入 ...

  •   青朴,是信徒的隐修地,苦修者的原乡,是修行人心中高洁的圣地。传说青朴有108座修行山洞,星罗棋布,掩映在葱翠的树丛中。

      潺潺流淌的雅鲁藏布江宛若蓝色的玉带横陈在青朴山脚,天蓝得窒息,白云在头顶徜徉。

      此时,沈瑜站在青朴最高点,极目四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无关信仰,无关虔诚,他仿佛看见蓝图上的工业区已经拔地而起,大把大把的人民币在山脚慢慢堆砌。

      没错,他沈瑜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看到这样的美景想到的只有怎么变成现钱。

      今年27岁的沈瑜已经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十来年,初中毕业和家里大吵一架便南下自个混社会,这并非家中贫苦迫不得已,相反,沈瑜是个不折不扣的红三代。

      好像很多家境富裕的孩子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叛逆。觉得所有人对不起自己,对父辈的金钱、人脉、地位不屑一顾,总认为靠自个的本事也能打出一番天地。

      但沈瑜没有言情小说男主那么好命,随便闯荡几年就能做出抗衡家族的事业,鼻孔朝天地对着曾经爱数落自己的父母说:“看,我沈瑜没有你们的帮助,自己也能成功。”

      南下的几年时间里,沈瑜混得憋屈、狼狈,不对,是万分憋屈,万分狼狈。

      当时他还是很有骨气,和过去的关系网断得干干净净,和家里几乎没有联系,只每隔一个月给母亲打个电话报平安,绝口不提自己的情况。

      可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本事?纵使从小有家庭教育的耳濡目染,但真正放到生意场上实践,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况且,初中毕业的沈瑜压根连生意圈都摸不到。

      没有学历,沈瑜只能干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和嘴皮子活儿。干过建筑工,娇生惯养的他差点被水泥块压断脊椎;干过服务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把酒店各式的碗盘摔了个遍;干过推销员,帅气俊朗的他被无数个富婆暗示明示要包养……

      反正市面上各种标榜着“只要你有能力,薪酬上不封顶”“我们不看学历,只看能力”“这里,你能成为第二个马云”的传销式招聘工作,沈瑜都尝试过,无一例外,拿了两三个月保底工资,便被踢走。

      难道他沈瑜就没有本事吗?并不是,从某些方面来说,沈瑜还真的算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能侃大山,最重要的是能喝酒。但是,再能侃能喝,找不到正确的地儿,就是白侃白喝。

      在广州待的最后一年,沈瑜干着一份卖保险的活儿,大夏天顶着38度的大太阳,呼吸着闷热潮湿的空气,第999次被推销的公司前台赶出门时,他真的觉得自己要交待在那了。

      一辆保时捷从面前呼啸而过,那破车,搁以前他沈瑜都不带瞅的,如今,他心里却无比渴望,羡慕。

      人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才能真正明白以前父母唠唠叨叨的“废话”,好像真的是“真理”。

      那一刻,沈瑜对金钱没有如此地渴望过,就算住地下室,吃泡面时候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欲望。以前的飞扬跋扈,信誓旦旦在此时消失殆尽。

      但真正让他心甘情愿回北京的还是打小看他长大的老哥王译。

      那天从他面前呼啸而过的保时捷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王译,此时他已经凭借自己父亲的关系在北京地产圈混得风声水起。而把沈瑜赶出来的那家公司,是他刚刚在广州开的译星地产分公司。

      王译从前台得知沈瑜是来推销保险时,便交待秘书,公司所有的商业险种全部从沈瑜那里购买。

      那一单,沈瑜赚了50多万提成,他觉得自己离走向人生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终于能和言情男主一样扬眉吐气到父母面前炫耀了,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本事赚的50万。

      当然,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当他飘飘然来到译星地产公司签最后的合同时,扬眉吐气美梦在看到王译时瞬间破灭,王译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小果子,玩够了没,可以回家了吗?”

      好吧,最终他也没能逃过父辈的关系网。不过他也想明白了,明明有来钱容易的途径,干嘛脑子有坑非要自己头破血流地去闯?

      沈瑜跟王译回北京了。

      表面上也是风风光光,衣绵还乡。因着王译那个大单,沈瑜从小推销员摇身一变,成了地区主管,辞职时地区总监那是哭天抢地,比死了娘还惨,说流失一个人才比掉了一块肉还痛。估计怕掉了恒星地产这块肥肉吧。

      说到这,沈瑜不得不感谢王译,回去后不仅对他爸妈好一顿乱夸,在以前的朋友圈里也到处宣扬沈瑜在广州凭自己本事混到全球500强的地区主管。让从小好面子的沈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是打心眼里服这个大哥。

      但最后也没忍住吐槽王译:
      “哥,你那车,忒土了!”

      后来,在父亲关系网的运作下,沈瑜的经商天赋慢慢被开发出来,他不像一个作风老派的商人,有一套做生意的规则。在广州低层社会混达的那几年,他变得很“油”,但身上又有着红三代特有的拼劲狠劲。

      他是一个矛盾体的存在。

      有时候看起来像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游戏人间,对什么都不上心;有时候又会为了利益,丝毫不顾及身份,卑躬屈膝,奴颜媚骨,恨不得趴到地上给人擦鞋,然后背地里使用各种手段,以达到目的。

      他不像很多人做生意,只在一定的地区、领域内活动,沈瑜的生意涉及到全国各地的方方面面,能源、地产、风投、新科技……只要能有利益,他都能插一脚。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势头。

      就像这次,沈瑜拿下山南地区扎囊县的工业矿石开采权,北京到西藏,那可跑得够远。当然,拿下这个工程当然也用了些关系,虽然是公开招标,公平竞争,但远在北京的老爷子有没有打电话,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多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啊,可惜啰可惜啰。”沈瑜嘴上说着可惜,心里却止不住窃喜。

      对于这种当地政府用牺牲环境换取GDP的事情,沈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倘若一个地方的百姓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还要这些好山好水有什么用?

      手机突然响起,掏出一看,是王译打来的。

      “哟,咱小果子又跑哪个山角旮旯里赚钱去了,我可是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接上信号。”

      这些年,沈瑜确实全国各地哪都跑,别的人都扎堆大城市赚钱,只有他另辟蹊径,专挑小地方下手,没其他原因,就是利润大呗!

      “得,译哥,您可别寒碜我。我这点小打小闹的生意哪能入得了您的眼。我在西藏扎囊县的青朴,这里有个矿石开采,老头子让我过来瞅瞅。”

      “哟,老爷子都出马了,看来这是块肥肉。青朴?那不是佛教修行的地方吗?怎么可能让开发工业?”

      “还修行呢?这里的人都穷得揭不开锅,一个个面黄肌瘦,走一步得喘两口气。这再摘不下这贫困县的帽子,我看那县领导永远别指望往上爬啰。”

      “嘿,你小子,别被利益熏黑了心。青朴我去过,很漂亮的地方,开发时把环保工作做好,别太过了,积点德。”

      “得咧得咧译哥,您费那么大劲给我打电话,是教我积德来的?”

      “哈哈,当然不是,有个好项目,正在找投资,什么时候回北京,我给你引见引见。”

      “大概一个星期吧,回去联系你。”

      挂掉电话,沈瑜转身下山,小声嘟囔:

      “积德?呵,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真理!”

      下山时,路过莲花生大士当年修行的红岩洞。

      这莲花生大士,印度佛教史上最伟大的大成就者之一,也是藏传佛教的主要奠基者。

      八世纪时他应藏王赤松德赞迎请入藏弘法,成功创立了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三宝齐全的佛教寺院——桑耶寺。并教导藏族弟子学习译经,从印度迎请无垢友等大德入藏,将重要显密经论译成藏文,创建显密经院及密宗道场,开创了在家出家的两种圣者应供轨范,奠定了西藏佛教的基础。

      相传他曾在青朴山上修行多年,而这处红岩洞寺便是在其修行山洞的基础上建立的寺庙。

      沈瑜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没有进去,只是瞅了瞅雕刻华丽的寺门,轻哂道:

      “你若如此灵,何不赐与你的信徒今世解脱与福报,何苦等到来世?不过都是虚空妄罢了。”

      沈瑜没有信仰,更别说宗教,如果硬要说出个信仰,那就是马列主义,毕竟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

      话说这青朴也是一神奇地方,它三面环山,山谷正南面敞开处正对着雅鲁藏布江的宽广河谷。它周围的山峦多数是黄土色的荒山秃岭,惟有在这个山沟里,树木葱绿,野花遍开,溪水潺潺,鸟类群居,一派绿水青山、鸟语花香的景象,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但山里的天气,还是说变就变,还没等到沈瑜走到半山腰,天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初春的雨,刺骨的冷。

      沈瑜着急下山,不小心脚下一滑,在泥水里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好险,差点滚下山了,那可就没命了。”他惊魂未定道。从泥里站起身,这一身CERRUTI算是报废了,手也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山洞,好像正适合躲雨,沈瑜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因为速度太快,加上洞内昏黑,沈瑜压根没注意洞里人人,差点和里面正在打坐的修行者撞个满怀。

      “靠,吓死我了,这破洞里怎么会有人?”沈瑜拍着胸口,自我安抚着。
      他身上已全部湿透,满身黄泥巴,手掌还嗑了几道血痕,酷帅有型的头发软趴趴地紧贴头皮,样子十分狼狈。

      对于突然闯入的陌生人,那位修行者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诧异,然后又闭上眼,继续转动念珠,闭目诵经,一脸祥和平静。

      如果不是他睁开眼的动作,沈瑜真以为面前正襟危坐的人是尊佛像。

      他这才想起来,青朴是藏传佛教的修行地,很多修行之人在这里随处择一山洞,或者搭个木板房便开始修行之路。

      沈瑜好像才是那个冒失的不速之客,他赶紧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小师傅,雨太大,借您这地躲个雨。”

      他对佛教不了解,不知道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面前穿着红色僧袍的人到底是“和尚”还是和“喇嘛”,看他面容幼齿,最多不过20出头,索性就叫“小师傅”吧。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嘴里依然诵着经。

      沈瑜环视一圈,这个山洞不过四平方,高不过一米八,他186的大个子只能弯腰站着。

      那修行者坐在陈旧的地毯上,背后挂着一幅唐卡,洞内只有一张矮桌,桌上一盏酥油灯,跳跃着微弱的橘光。

      简单的生活用品堆在洞口旁。雨滴落在铁盆中,“哒哒”作响。

      洞内光线昏暗,偶尔吹进来的冷风让原本微弱的灯光跳跃得更加欢愉,照得那修行者清秀的面庞一明一暗。

      那是一张瘦削而轮廓分明的脸,微厚的双唇随着诵经一张一合。他身着红色僧衣,露出光洁的右肩,曲线优美修长的脖颈连接着饱满圆润的肩头,锁骨线条清晰,平直。

      秀色可餐。

      这是沈瑜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的词语。

      是时,那修行者不知为何,微微皱眉。

      沈瑜看见他左眼皮末梢有一颗痣。

      那是一颗情劫痣。

      洞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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