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木兮》北萘

3、第三章 克蛊

　　沈盼兮胳膊上的毒蛇越缠越紧，沈淮木看得心惊，过了一刻钟那毒蛇才松了身，爬回了坛子中，沈盼兮的胳膊上除了那大大小小的红点，还有一条条青紫的痕迹，是被毒蛇留下的。

　　没了毒蛇，沈淮木才放了心，走近，关切的拉着沈盼兮的衣角，“姑姑的胳膊······”

　　没料，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见沈盼兮拿起了桌上的短刀，狠狠的往腕上割了一道，刹那间鲜血从腕间流出，刚好流到桌上的瓷碗中，血水不安分的流着，竟有几滴溅到了沈淮木的脸上。

　　脸上温热传来，沈淮木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下，鲜红色的血，还是热的，带着腥味，愣愣的看着手掌中的血，却有一块素绢盖住了，沈淮木回了神，只见沈盼兮那只空着的手正拿着帕子擦着他手掌中的血，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宠溺的话，“可是怕了？”

　　沈淮木看着沈盼兮胳膊上那些交错的红印和青紫的痕迹，又抬头看着沈盼兮的脸，很是柔和，带着笑，忙着摇摇头。

　　桌上放着的那把短刀染了血，那白色的瓷碗中盛了半碗血，有些渗人，只是，沈淮木看着沈盼兮手腕上缠着的布条，带着些淡红色，被血染红的，带着些药味，没由得心疼，小心翼翼得到摸着沈盼兮那只手，小声的说着：“师父，方才一定很疼吧。”

　　沈盼兮察觉到了沈淮木难掩忧心的神情，带着心疼的意味，笑了笑，“不算疼。”

　　说着，就伸手抚了抚沈淮木的脸，“你可知我为何要让毒蛇撕咬胳膊，又为何要放半碗血？”

　　沈淮木看着沈盼兮，有些犹豫的说着：“是为了抑制蛊毒么？”

　　沈盼兮摇摇头，忽然低下头凑近沈淮木，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是为了你啊。”

　　闻言，沈淮木愣愣的看着沈盼兮，又听到沈盼兮道：“为了救你。”

　　“你体内的蛊虫为同心蛊，与我体内的蛊虫一样，同心蛊为南荒最剧毒的蛊，只有同类才可相克，故我才让毒蛇撕咬胳膊，血液中融了蛇毒，为了克制蛇毒，同心蛊将加强蛊毒，如此一来，我才能确保我体内的同心蛊能克制住你的蛊虫。”

　　说着，沈盼兮瞥了眼案桌上的那碗血，轻飘飘道：“你可是觉得你每日食的药中含有腥味。”

　　顺着沈盼兮的目光看过去，沈淮木脸色一变，死死盯着那碗药，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你肯能猜到了吧，你的药中混了我的血，其他的药材不过是起辅佐作用，能治你命的药是我的血啊。”说完，沈盼兮又轻笑了两声，瞧着沈淮木这惊恐中惨杂着心疼与感激的神情，心底生起莫名的快感，她最喜欢看到旁人这样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与旁人一些血，旁人却感激至极。

　　想着，沈盼兮看向那碗血，白色的瓷片衬得那些更鲜红了，手上的伤口不过是小伤，又看看沈淮木，他脸上的惊恐已慢慢褪去，剩下的是愧疚与感激，沈盼兮眨眨眼，目光闪过讽刺的意味，这太子真如传言纯良温驯，是个极好的靶子。

　　正想着，颈间传来温热，沈盼兮收回了思绪，却发现沈淮木竟伸手抱着她，沈淮木不过才长到她的肩膀，他的头发正好蹭到她的颈间，热热的，还有些痒。

　　沈盼兮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沈淮木，却听到沈淮木闷闷的声音传来，“姑姑，我会对你好的。”

　　听着沈淮木的话，沈盼兮身子又是一僵，从前施血与旁的人克制蛊毒时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感激话，可总感觉和今日有所不同。

　　性子本就有些的清冷的沈盼兮觉得这般黏糊得厉害，就推了推沈淮木，察觉到沈盼兮的动作，沈淮木快速放开沈盼兮，却低着头。

　　沈盼兮瞥了他一眼，很容易就看到了他那泛红的眼眶，还有脸上没有擦干的眼泪，没由得觉得有些有趣，这九州皇室的人哪个不是冷情的，这位太子倒是绝了，不过一碗血就将他给唬住了，倒是好骗。

　　瞧着低着的头，莫不是怕她看见他的眼泪，沈盼兮倒也没戳穿沈淮木，与徐老说了几句配药的事，就起身，“回去了。”

　　听到沈盼兮的话，沈淮木赶紧跟上去，抓着沈盼兮的手，抓得很紧，像是怕跟丢了那般。

　　走到集市上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集市也没散，街道两旁点了莹黄灯笼，行人往来着，小贩吆喝着，也算热闹。

　　自离了大焉，沈淮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烟火气十足，若是在从前他肯定迫不及待的跑到街上，去各个小商贩那挑选小玩意儿，他的侍从就会跟在后头给他付钱，可如今，他却没了这份心思。

　　想着，沈淮木看着在他半步前的沈盼兮，小声的说着：“师父今日劳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逛逛吧，之前你不是吵着闹着要到集市去么？”沈盼兮挑挑眉，意味不明的看向沈淮木。

　　“现在不想逛了。”沈淮木应着，耷拉着脑袋。

　　“那走吧。”

　　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说话，待快出了集市的时候，一个估摸四五岁的小孩跑过来，撞了一下沈淮木，沈淮木赶紧扶了他一下，没想却顺着力卷起了些他的胳膊。

　　小孩赶紧起来，对沈淮木笑笑，又跑开了，沈淮木却愣愣的站着，他不由得看向四周，无论男女，无论老少，这些南荒人他们露出的小半截胳膊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印，看起来正常极了，沈淮木又卷起了自己的袖子，细白的胳膊没有任何红印，仿佛他才是不正常的。

　　“怎么了？”站在前边的沈盼兮停下了，她垂眼看着沈淮木。

　　“师父······南荒是不是人人都中了蛊毒？”沈淮木小声的问着。

　　“只要其母为南荒人，其子女体内必含蛊虫。”沈盼兮应着，声音微淡。

　　“那他们······是怎样克蛊毒的？”

　　“正如你下午看到的那样，以毒蝎，以毒蛇。”

　　“那稚儿也这样么？”

　　“嗯。”

　　沈淮木不再问了，他瞧着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笑，可他们分明要以那种残忍的方法克制蛊毒，那种剧痛他感受过的，而且每月会有两三次，若是每次都以毒蛇或毒蝎治疗，又怎样挨得过？

　　旁人都言南荒是剧毒之地，居住的又是蛮夷之族，对南荒的心情多是不屑中带着恐惧，没人想来这个地方，只是，沈淮木看着街上这与九州其他小镇无差的场景，却觉南荒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只是，回想起方才他看到的那个小孩，他胳膊上那些交错的红印，沈淮木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父皇从小教他为君治国之道，为的就是造福百姓，南荒也在九州之内，南荒人也是九州百姓啊。

　　深深的愧疚从心底是生起，现下再看这热闹的集市，除了觉得索然无味，还有控制不住的心酸，他彻底没了观赏的心情。

　　想着，沈淮木回头看了眼沈盼兮，只见她正注视着他，目光柔和着，沈淮木鼻尖一算，又拉着沈盼兮的手，低着头走在前边，小声的说着：“师父，我们走吧。”

　　沈盼兮也没应，她听着沈淮木的声音，带着哽咽，回味着沈淮木方才愧疚至极的神情，伸手摸了摸沈淮木的头发，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美好极了，却止不住的诡异。

　　回了山上的阁楼，两人用晚膳后，沈盼兮正想收拾碗筷，没想沈淮木却快一步动了，抱着装着碗筷的木盆往外走着，还不忘说道：“师父手上有伤，这些事由我来就好，师父去歇着。”

　　沈淮木的步伐有些笨重，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沈盼兮也没应，就坐在门口的摇椅上，透着门，正好瞧见沈淮木的动作，她倒要看看这小太子能凭着这一时的愧疚坚持到何时，毕竟这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可不是个干活的人。

　　过了快半个时辰，沈盼兮才见沈淮木从小厨房出来，径直回了房，又小跑着出来，手中拿着布条还有药，这是从徐老那带回来的。

　　“师父，我帮你换药。”语罢，沈淮木也不等沈盼兮应他，就蹲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缠在沈盼兮手腕间的布条。

　　里边的布条几乎被血染红了，沈淮木捧着沈盼兮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药，只是待放完药后，沈淮木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盼兮有些疑惑。

　　没想却听到沈淮木那带着哽咽的声音，“师父，如果有旁的方法可制住我的蛊毒的话就告诉我，无论是毒蛇还是毒蝎我都不怕了。”

　　“为何会这般想？”

　　沈淮木怯怯的抬头看着沈盼兮，小声说着：“不想师父再为徒儿伤了自己。”

　　“好。”沈盼兮应着，却见沈淮木又快速低下头，她看着地上的水滴，一滴接着一滴，持续变多，她这小徒儿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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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或者下下章~男主就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