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木兮》北萘

1、第一章 拜师

　　这是沈淮木第二次见沈盼兮，他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白皙得过分的面庞，湛黑的眸子，仿佛比三年前还要稚嫩许多，比起二十岁，更像他皇姐那十三四岁的年纪。

　　只是，沈淮木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喊了句，“姑姑。”

　　沈盼兮眨眨眼，笑了，她这侄子倒随了她名义上的皇兄，一副文弱的模样，就伸手摸了摸沈淮木的头发，凑下身，带着笑意说着，“三年前我见过你，可还记得？”

　　沈淮木感受到头顶的温度，有些僵硬，终究也没敢躲，怯生生的看着沈盼兮，分明是笑意盈盈的脸，他竟心生凉意，面上不敢显现，恭敬道：“还记得的，三年前姑姑回大焉，在母后的宫中，侄儿见过姑姑。”

　　“倒是个机灵的。”沈盼兮直了身子，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又道，“听闻皇兄说你中了蛊，想来南荒医治。”

　　语罢，沈盼兮从衣间取下一个精致的小鼎，摆弄着，顶盖是闭合的，留有几个小孔，透过那些小孔模糊的见到小鼎中有模糊的一团，漆黑的，会动的。

　　“正是如此，侄儿一月前为歹人暗算，被种了蛊虫，宫中太医皆言无药可医，若是来南荒还有一线生机······”沈淮木的声音渐小了，心中忐忑着，虽说他母后说这位南荒的小姑姑是可托付的，可父皇却告诫过他，南荒乃剧毒之地，就连他所寻的小姑姑也是不可尽信。

　　“过来。”沈盼兮瞥了眼沈淮木，随即低下头解开小鼎上的丝绳。

　　沈淮木惦着胆子过去，那鼎盖已被打开，瞧了眼里边的东西，那漆黑一团的竟是一只只正在蠕动着的虫子，虫子上还有一圈圈灰色的纹路，夹带着暗红色，看起来恶心极了。

　　一向养尊处优的小太子何时见过这般恶心的景象，一时竟被吓到了，愣愣的站着，他只听到一声轻笑传来，刹那间他的胳膊被拉过，衣袖被掀起，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沈盼兮手中拿着一只蛊虫，那只蛊虫落在他的手腕上，蠕动着，带着些凉意。

　　“姑姑！”沈淮木一惊，看向沈盼兮的眼神中含着惊恐，眼眶中泛着泪花，他下意识的收手，可胳膊却被沈盼兮抓得紧紧的，根本就动不得。

　　“不过是让蛊虫给你验验毒罢了。”沈盼兮语气中的笑意更甚，另一只空着的手扶着沈淮木的脸，将他额头上的冷汗擦掉，温柔至极的说着，“小声些，可别把我养了十年的宝贝给吓到了。”

　　白皙的胳膊上蠕动着一只带着暗色花纹的蛊虫，蛊虫爬过的地方留下透明的水渍，很快蛊虫停下了，刺痛从腕间传来，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是被蛊虫咬开的，流了鲜红色血，那蛊虫竟是作势往那口子中爬。

　　“姑姑！”沈淮木又惊恐的叫了一声，控制不住的抽回胳膊，却连同另一只手被沈盼兮抓得死死的，他听到沈盼兮那温和至极的声音，“怕什么，它在给你探毒呢，呵呵。”

　　特别是沈盼兮那两声轻笑，让沈淮木止不住颤抖，眼眶中的水花更多了。

　　只是，待沈淮木的血溢过蛊虫时，那蛊虫竟开始剧烈抖动，渐渐开始不动了，融成了漆黑的脓水，将血水染成暗红色。

　　沈盼兮嘴角的弧度放下了，将小鼎的鼎盖盖上，从衣间取出一块纯白的帕子，将沈淮木手腕上的血擦掉，露出白皙的皮肤，留了一点红点。

　　“连我的蛊虫都对付不过的蛊只能是同心蛊了。”沈盼兮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扔在桌上，“同心蛊解不了，只有好好的饲养才行，只是饲养同心蛊之法从不外传，而你是九州太子，并非南荒之人。”

　　沈盼兮的语气淡淡的，看向沈淮木，“你怕死吗？”

　　沈淮木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狠狠的抓住了沈盼兮的手，“母后还在等着我回去，我不能死，姑姑，父皇说你可以救我的。”

　　“呵。”沈盼兮笑了一声，“救倒是可以救，只不过你要拜我为师，如此也算是南荒之人了，我将那饲养同心蛊的方法传于你，也不算是违反了祖制。

　　不过，你可是九州太子，皇兄肯让你拜我这个南荒人为师？”

　　沈盼兮的话让沈淮木身子又是一颤，过了许久，沈淮木又抓住了沈盼兮的衣袖，小声说着：“姑姑放心，我愿拜姑姑为师，父皇那我自会与他说明，还望姑姑救我。”

　　“好，只要你能说服你父皇，我自会救你，好歹你是我的侄儿，做姑姑的又怎忍心看你死去。”说着，沈盼兮将小鼎扔到沈淮木的怀里，“跟我来。”

　　沈淮木慌忙接住小鼎，小心的捧着，看着里边黑漆漆的蛊虫，身子又是一颤，面色难掩惊恐。

　　见状，沈盼兮嘴角微微上扬，说出来的话却掩不住嘲讽之意，“堂堂九州太子竟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语罢，也不再理沈淮木，转身离去，不过才九岁的沈淮木孩子气重，又养尊处优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待他，正想反驳，却想起他中蛊之事，已经到嘴边的狠话又咽回去了，快步跟上沈盼兮。

　　一月前，皇上册封皇后所出嫡长子沈淮木为太子，当晚举行宴会，贼人趁机扮成舞女混入宴席中，奏乐停，猝不及防，那舞女竟从衣间拿出短刀刺向皇上，侍卫反应不及，正是坐在皇上身旁的太子快速闪到皇上身前，为皇上挡了刀。

　　太子不过是被划了一道口子，不难治疗，可近半月伤口却迟迟未恢复，经过太医仔细诊断才知太子这是中了蛊，为保太子安康，皇上将太子送入南荒，由皇上最小的妹妹安平公主医治。

　　安平公主为先皇子女中最年幼之人，深得先皇宠爱，奈何才生下就因母妃为南荒人的缘故染了蛊虫，无奈，先皇将安平公主送入南荒母族，以寻克制蛊毒之法。

　　安平公主正是沈盼兮，不满一岁就被送入南荒，今已是双十年华，却因着体内的蛊虫缘故，使其容貌停留在十三四岁的年纪。

　　不过，当今对沈盼兮却是宠爱至极，哪怕她人不在大焉，大焉中依旧留着她的府邸，每年赏赐不断，每当驿站的人见一车车的东西从大焉送往南荒，就知那是当今给安平公主的赏赐。

　　沈盼兮将沈淮木带出了屋，南荒的房子皆是晒干的竹子制成的阁楼，一桩桩的，不过是小径，没有做买卖的人。

　　石块铺成的小路不大，路上的行人不止他们两人，显得有些拥挤，沈淮木低着看着脚尖，死死地跟着沈盼兮。

　　很快到了一间阁楼外，踏上楼梯，进了屋，屋中放了大大小小的黑色坛子，沈盼兮指了指那竹椅，随口吩咐了一句，“去那坐着，你别乱动。”

　　沈淮木慌忙点头，在竹椅上坐下，沈盼兮转过身，进到里边的房中。

　　过了有一刻钟沈盼兮还没出来，尽管害怕，沈淮木却是坐不住了，把小鼎放在竹椅上，悄悄起身，看着那几个盖着的坛子，心中好奇着，很快他凑到了一个坛子旁，只见那盖着坛子的盖子上有大大小小的洞。

　　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那洞口猝不及防的冒出几条黑色的东西，吐着舌头，带着丝丝的叫声，那竟是一条条蛇。

　　沈淮木一慌，往后一倒，眼看着就要着地，却有人接住了他，转身一看是沈盼兮，沈淮木慌忙的站起来。

　　“不是叫你坐着不动吗？”沈盼兮瞥了眼沈淮木。

　　“兮儿不可无礼。”温和的男声传来。

　　沈淮木瞧见了跟在沈盼兮身后的那人，是个估摸四十岁的男子，一袭青衫，儒雅的模样。

　　“臣乃南荒现任族长明溪，太子唤臣明族长就好。”明溪温声说着。

　　瞧着温和的明溪，又瞥向那大大小小的坛子，沈淮木却也没放松下来，只能僵硬的对着明溪笑笑，“明族长。”

　　历来外人拜南荒人为师皆需族长许可，沈盼兮带沈淮木来不过是为了拜师一事，明族长倒是个好相与的人，很轻松就同意了沈淮木拜师之事，还取了沈淮木半碗血，留着研制解药而用。

　　一月后，沈淮木收到了大焉寄来的信件，皇上已同意他拜师之事，当日，沈淮木正式拜沈盼兮为师，入了南荒族谱。

　　沈盼兮接过沈淮木的茶，喝了一口，伸手摸了摸沈淮木的头发，轻飘飘的说着：“既是我沈盼兮的徒弟了，做师父的耶不能亏待你。”

　　说着，沈盼兮又拉过沈淮木的手，让他的手掌打开，从小鼎中拿出几只蛊虫放到沈淮木的掌心，温声说着：“这蛊虫为师已饲养了十数年，如今传于你，日后自有用处，你可要好生饲养。”

　　说着，沈盼兮笑笑，又摸了摸沈淮木的头发，沈淮木感受着头上的触感，身体僵硬得不行，在他头上轻抚的那只手是方才碰过蛊虫的······

　　却也不敢动，沈淮木只能低着头，死死的看着在他掌心中蠕动的蛊虫，竟是带着绿纹的，比他此前所见的蛊虫更可怕。

　　看到沈淮木这略带惊恐的面色，沈盼兮嘴角微微勾起，又低下头，面色渐淡了，目光微暗，她想若是那些蛊虫穿过那白皙手心，留下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流着血，该是个怎样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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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