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知凉意》南方有歌

32、棘手

　　“本王自有分寸，你勿须多嘴。”楚王面沉如水。

　　楚易莞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周遭人便都已跪在地上请罪了。

　　楚王极少动怒，尤其是对这个他分外疼爱的女儿，格外宽容。

　　此时也不知是公主哪句话触怒到了楚王，竟惹得他当众变了脸色，但下人们是不管这些的，只盼王上之怒莫要殃及池鱼。

　　连楚凉也微微屈膝，轻声道：“父王息怒。”

　　她声音既柔且轻，带着点与生俱来的逆来顺受。

　　与传闻中凶狠的凉公主全然是两副模样。

　　乖巧得让楚王又对楚易莞这个胡作非为的女儿生出几分不忿来。

　　楚王这些年是极宠楚易莞，因着他虽子嗣众多，然而出嫁的出嫁，夭折的夭折，极少有常伴他左右的。当年陈贵妃刚诞下五公主和六皇子之时也是盛宠非常。后头虽冷了陈贵妃，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儿女，面上仍是一副相亲模样，可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楚王就再对陈贵妃提不起兴趣来，连带着楚易莞和她王弟也一并受了牵连。

　　外头后来盛传他宠着这一双儿女，也不过是碍着陈家的面子，再者也是觉得他们所犯之事不值一提，疏于管教罢了。

　　至于楚凉，他从来就不喜欢，他厌极了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点也不似当年那个女人不将任何人放于眼里的气势。

　　不过是觉着她还有些利用价值，所以才和颜悦色对她，也亏得她识时务，极少给他惹乱子。

　　可楚易莞，楚王实在觉得头疼。

　　陈家轻易不能得罪，莫说陈家在朝为官者众多，且他这皇位本就来得不正，这些年多亏了这些世家支持他。

　　想到这里，楚王又觉心烦，起身只对楚易莞道：“我听闻你母妃此次出宫之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本王将此事暂且压下，你便在寝宫好生反省，莫要再触怒了太后。”

　　“那母妃······”楚易莞急道。

　　“你母妃之事我自会让人去查，你既无证据，又无人证，便莫要胡乱猜测，将凉儿卷进来。她少时便已出宫，与你母妃面都未曾见过几次，如何会与此事有关。你吵闹着要将凉儿请进宫来对峙，如今可还满意？”楚王往殿外走去，瞧也不瞧楚易莞一眼。

　　倒是走至楚凉时停了半晌。

　　楚凉似是受了惊吓，见楚王过来也只哆哆嗦嗦嗫嚅了句：“多谢父王。”

　　楚王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辨神色，而后大步出了殿外。

　　楚易莞似是头一次遭她父王如此冷落，只当是楚凉回京后分了她一半宠爱，又想起上回她在寿宴上大放异彩喧宾夺主之事，不禁心中妒念顿起，冲着楚凉冷冷道：“小人得志。”

　　“小人？我？”楚凉好笑地看看四周，才疑惑地拿指尖点着自己鼻子问。

　　“若非你还能有谁？”楚易莞眸中厌恶之色更甚：“从卫国回来的野丫头，也配同我抢父王？”

　　楚凉听她说话愈发好笑起来，见楚王走远，诺大的宫殿中只剩了她和楚易莞的婢女在侧，索性也不装了，边抱臂边笑着靠近楚易莞道：“姐姐，我称你为一声姐姐，这是尊敬，但也请你弄清楚了，我才是大楚的嫡公主，姐姐莫要给脸不要脸。”

　　她声音极轻，是靠着楚易莞耳畔说的。

　　一旁的婢女什么也未听见，便瞧着她们家五公主已满脸怒容要提手打七公主了。

　　楚凉轻抬腕便扼住了楚易莞的手，旋即指尖轻转，婢女只听得‘咔’的一声响，而后便是五公主杀猪般的惨叫。

　　“啊！楚凉，你，我的手！啊~”楚易莞跌坐在地，眼里滚出豆大的泪。

　　“公主。”一旁的婢女慌忙上前来边帮楚易莞看伤口边对楚凉怒道：“七公主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楚凉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是你家公主自己不小心扭了手腕，与我何干？倒是你······”

　　楚凉眼里露出狡黠的笑：“一身侍两主，竟也不累？”

　　那婢女霎时脸白了白，低着头道：“奴婢不知公主所言。”

　　“你们家岳美人送我给父王贺寿礼之时也是你在旁侧陪着吧，小梨。”楚凉看着她继续道。

　　“是小桃。”那婢女惯常般答道，答完才觉不对，在看见楚凉眼底笑意时，才知自己中计了，一时又惊又恼，索性低着头不再回话。

　　“哦，对了，是小桃。”楚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

　　“你们到底是多看轻本公主，要算计我，连换丫鬟这种事竟也不注意。你是你家公主派过去监视岳美人的吧？想要压我一头自出风采也不必使出这种手段的，啧啧。”楚凉惋惜般摇摇头：“若早知姐姐对庄公子有意，无须姐姐动手，妹妹自己也会给姐姐这个机会的。”

　　“楚凉，你！”楚易莞听她提及卫庄，脑中羞怒交加，只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掐死她才好，可刚一动又牵动了伤口，只能发出‘咝’地一声。

　　“姐姐此时可不是与我逞口舌之能的时候，贵妃娘娘可还下落不明呢，姐姐可要仔细身子。”楚凉笑容浅浅。

　　“我母妃失踪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方才竟还对我下手，心肠如此歹毒，我要告知父王。”楚易莞强忍着眼泪恶狠狠地看着她。

　　“论心肠歹毒我可及不上姐姐。”楚凉在她耳畔吐气如兰：“蓝家三十多口人命啊，姐姐一句话便没了，我可本这么大本事。”

　　“那算什么？不值一文的贱民而已。”楚易莞捏着手腕站起来：“能供本公主玩乐是他们的福气。”

　　“哦。”楚凉仍旧清浅地笑着，拱着手朝楚易莞道：“那我祝姐姐福泽绵长，夜夜睡得安稳。”

　　说罢也慢步走出了殿外。

　　楚易莞脸色煞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被楚凉吓得。

　　她方才面上是笑着，可眼里却冰冷得吓人。

　　让她想起有一年随父王冬猎时撞见的雪狼。

　　半晌，她才对小桃道：“去通知阿阳。”

　　“公主。”小桃担忧道：“七公主这样可怖，不告诉大王吗？”

　　“现下父王不知她真面目，断然不会信我，还是寻阿阳过来，我们从长计议。”楚易莞眼里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毕竟，这次可是个棘手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