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灵》霜雪涣

7、祈木的病又犯了

　　再醒来我就回到了马车上，揉揉脑袋，我唤了声“师父”，没人应，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早下了山。我掀开车帘，祈木不在，车夫也不在。我记得是之前和祈木去捕灵了，那个小孩子般的灵......我心里忍不住有点怀疑，难道灵真的是可怕的怪物吗？不知那只小豺犬怎么样了？
　　我翻下马车，试图寻找祈木，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拎着东西过来。那人身着青白两色深衣，衣袂随风飘摆。我还在犹豫要不向他问问路吧，毕竟这山中人迹罕至，那人已经走近，咦？这是......祈木？我连忙躲到树后，想着吓他一吓。看他走到马车前，稍停，又绕着马车转了转，衣袖上朵朵云纹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只不过换了件衣服，我觉得他更好看了。仔细看看，他常戴的发冠也换了支玉簪，大概是换了挽发方法，墨黑的长发似乎更长了。
　　唉，我怎么就是白头发呢，要不等回去问问师父能不能帮我变一下发色？听到了我的唉声叹气，祈木发现了我，他笑着走过来，看到我时又怔了怔。
　　“是你？小白毛，你家在附近？”祈木拍拍我的头，又挑眉，说：“帽子倒是还带着，真听话。”
　　“啊？”叫了快半个月的小离，怎么又成小白毛了？我突然想起祈木的记性，看来是犯病啦！我气鼓鼓地回他：“祈木！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啦？我之前还陪你捕灵呐！你的剑还是我修的呢！”说着我便抽了他的佩剑，随手挥挥，却发现并不是之前那一把褐色的剑。
　　我愣了一下，却马上被这把剑吸引了，也没注意到祈木复杂的神色。我掂量了剑身又弹弹剑刃，真是一把好剑，如果让我炼制一下就更好了！阳光下剑身泛着幽幽青光，很配这套新换的衣服！
　　把剑递回给祈木，我笑嘻嘻地说：“这把剑真是好剑！比之前那把好看又好用，等再遇到城镇，让我帮你炼剑啊，你知道我很厉害的！”祈木的笑看着有些勉强，我想许是因为忘了事情心情不好吧，于是我又安慰他道：“忘了就忘了嘛，没关系，我们再认识啊，我叫小离，会打铁会炼器。我们要去看武林英雄会。”
　　祈木点头：“这个我记得，走吧，送你过去。”等我重新回到马车上坐好，祈木自己却坐到车夫的位置，拿起缰绳。
　　“咦？祈木，你的车夫呢？”我好奇地问道，看祈木没回答，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另外......刚刚我就想问了，那个小孩子...那个灵怎么样了？”一想起之前的战斗，想起祈木冷漠地挥剑，想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小豺犬，我心里就钝痛不已。
　　祈木赶着马车，还是没说话，我等了半晌，心想也许祈木曾被灵所害？才要做一个捕灵人，我这么关心灵，是不是惹他生气了？越想越觉得一定如此，说不定祈木记性不好的病也是拜灵所赐呢！我怎么能因为一个灵看起来像小孩子，就觉得灵可能并不坏呢？师父说过要“知错能改”，我得赶快改正一下！
　　“祈木祈木，我不是关心那个灵，只是看它像个小孩子，又躲在无人的山林中，似乎无意伤人，才随口问问......”诶呀，明明是想缓和一下，怎么还是越说越可怜那只小豺犬？我连忙补充：“真的不是关心！就是，就是好奇问问......”
　　正在我懊恼怎么越说越像在袒护灵似的，祈木开了口：“它逃走了，车夫......车夫去追了，不过我猜它一定跑了很远，追不上了。”祈木讲故事一样平淡的语气，我听了不由松口气。是真的也好是欺骗也好，既然祈木这么说了，我想想也就接受了，毕竟就算情况真的不同，我也没办法改变现状。
　　我想人和灵也许有什么过节，比如人以前是灵的食物，当食物变得壮大不满足被压迫，便奋起反抗，与灵结怨；抑或是人占了灵生存的资源，为了师出有名，便打出灵是怪物的旗号，来让自己的杀戮行为更合理。我不懂，为什么自己内心总在试图相信灵也有好有坏，说不定大部分灵都是不伤人的，也许是人们有太多偏见。

　　憋了自己一整天，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蹭到祈木身边，找他讨论。
　　刚坐到车儿板上，我还担心祈木像之前一样，每次看我坐到车夫旁边，就喊我回车厢，没想到这次他自己驾车，竟然还告诉我怎么搭腿脚才坐得稳当。也许是顾虑我，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便开门见山地问祈木：“祈木，你觉得灵会不会也有好灵？”不等祈木回答，我又急急补充道：“就像人有好人坏人，也许灵也有好灵和坏灵？可能是因为我只见过这一个灵......你看，它特意住在深山里，我们走了那么远才遇见它，一定是不愿惊扰人，那它就不是吃人为生的，就不会去做坏事，这样的话你还抓它，那你不就像个坏人一样？”
　　祈木略想了想，说：“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是个捕灵人，无论好灵坏灵，都要捕，就算像个坏人一样。”
　　我看着祈木奇怪的笑容，如果笑容有味道的话，他的笑一定很苦。也许祈木真的有苦衷吧，明明很厉害的他，也让我觉得有点心酸，忍不住想安慰他：“祈木，你别难过，我没觉得你是坏人！你看你第一次见面就救了我，后来我弄坏你的佩剑你也没生气，还带我去看英雄会......我就是觉得......如果，如果我是一个没做过坏事的灵，却一看见就要被也许我喜欢的人类伤害，会很难受吧......”我的声音越说越小，毕竟没什么底气，被我这样一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山上小子指责，也许祈木会更难受。
　　祈木却笑了，挑眉看我，似笑非笑：“哎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大道理？哪有那么多如果！”我盯着他，就好像我从山下迷茫醒来的那天，这个人也是这样的表情，救了我，然后说着刻薄话，却又温柔地送我帽子和钱袋，让我快回家。
　　我也笑了，对啊，反正我知道祈木是个好人，就够啦。也许等我名扬江湖了，就明白人和灵之间是怎么回事，我相信灵一定也分好坏。祈木看我对灵很感兴趣，便给我讲了许多灵的故事，比如曾有人拜师学得一身本领后发现自己老师是鹤灵；比如救了坠出巢外小鸟的孩子，在长大后得到了一个美人的报恩；再比如有人与灵相恋被棒打鸳鸯后双双赴死化鱼......我听得很认真，架不住折腾了一天，早早就开始打瞌睡。
　　不记得第几次被祈木叫醒，我依依不舍地回车厢准备睡了。祈木一改之前悠闲的赶路速度，竟然决定连夜再走一段，看来是原来的车夫不认真。我很喜欢现在的祈木，之前虽然一同坐车这么久，他总是在笑，却也总是沉默，我们聊天时都是我在说，祈木多是回答我的问题才开口，很少如今天这般放松，还给我讲了很多故事，仿佛我晕过去之后他便换了个人似的。半睡半醒间我想起来，祈木曾说过要给我讲个故事，不知道会有今天这些好听吗？好困呀......明天再问他好啦。

　　很快入睡的我没听到，祈木喃喃自语的“我如何能评判你和灵呢，如果我也是灵，你却不是。”

　　写到这里一身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