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灵》霜雪涣

19、孙祈衫的不安

　　十五岁生日之后，孙祈衫开始频繁外出。

　　与已跋扈了三四年的七皇子比，臣子们都认为三皇子大器晚成，可堪重任。孙祈衫心中思索，打定主意不说自己九岁就长出了尾巴这件事。可是当面对父亲欣慰而期冀的目光，从来不在乎的孙祈衫也稍微犹豫了下，难道要去当太子吗？那小祈桎怎么办呢？
　　以前无论要忙什么，孙祈衫都会在晚膳时凑到弟弟身边一起用，当弟弟沉迷学业，还会硬闯进书房生拉硬拽地要他休息。生日那天之后孙祈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谁来都不理。孙祈衫绕来绕去，最终也没能像从前一样硬闯进去。毕竟现在的自己成了灵，甚至快得到弟弟最想要的位置，出现在他面前也只会让他更难受吧。

　　想到那时小祈桎五天后打开房门，面容憔悴眼睛通红地跑来祝贺自己。孙祈衫十分心疼，自己保护了那么久、懂事又爱笑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满脑袋都是不行，一定得让弟弟变成灵，当上太子，然后永远开心的笑才好。
　　理想虽有，却没那么好实现，虽然孙祈衫看过许多关于灵的话本传说，但故事总是故事。他不能拽下自己的尾巴给弟弟按上，也不能变出自己的灵珠塞给弟弟。不知道怎么面对弟弟，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孙祈衫只能逃跑了。他化名祈木，按着书籍中记载过灵的地方一处处寻访，用记录里切脉感受灵力的方式来区分灵和人，试图找到有效的方法。

　　人在机缘巧合下化身为灵，其实民间有很多的这样故事，但千百年来，“灵”在普通人心中被塑造成妖魔，多数都是因恶念成灵再被打败的故事。难得见到通过修炼努力成灵的故事，孙祈衫都会急急带回去或遣人送回给孙祈桎，希望弟弟看过之后能有所感悟；偶尔听闻修炼方法或寻到灵骨，孙祈衫也会第一时间送到弟弟面前。

　　这么过了快一年，得知孙祈桎自己派人寻找古籍、寻访能人；大臣们又开始频频登门拜访；孙祈衫终于长舒一口气，弟弟想通了。可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孙祈衫的预期，他执着又努力的孪生弟弟，仿佛陷入了另一个魔障。
　　传说食脏器炼气，孙祈桎就命人收集各种动物心脏，从交给御厨制成菜肴，到生吞活剥；传说挥剑炼体，孙祈桎就劈斩空气，过些时日变成劈木斩石......

　　孙祈衫回到皇宫时，被弟弟身边宫人哀求调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小疼爱的、钟灵毓秀的弟弟，成了众人口中嗜血的魔鬼，而且大家言之凿凿，四皇子再失败下去，总有一天会生食人肉，啖人血。
　　想到自己带回的话本传说，孙祈衫悔恨不已，自以为是地把“希望”堆到弟弟面前，又自顾自地逃避一切，完全没有留意到弟弟的变化。幸好还不晚，孙祈衫难得又留宿宫中，一次又一次劝阻孙祈桎。
　　自己的话很快就起了效果，孙祈桎放弃了古籍和能人。孙祈衫也曾疑惑，眼前的弟弟明明还是像小时一样，牵起自己的手，甜甜的笑，说要去江湖，说要一起用“祈木”的名字，为什么自己欣喜之余，却还有一丝不安呢？更多还是挽救了快要疯魔的弟弟带来的慰藉感，不安便被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那丝不安很快壮大，成了笼罩在孙祈衫心中最大的阴云。

　　两个“祈木”分头寻访，孙祈衫把探查到的消息派人送给孙祈桎，孙祈桎则一边尝试三哥的消息一边放出酬劳悬赏寻找变成灵的人。
　　不记得过了多久，又一次尝试失败，得知编造的方法差点要了弟弟性命，孙祈衫匆匆赶到弟弟身边。那个人为了钱财编造谎言，被戳穿之后不停磕头向孙祈桎求饶。这些日子骗子一个接一个，孙祈衫听着弟弟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愚蠢吗？难道他不配成为灵吗？

　　孙祈桎都快忘记了第一次杀人的感受。
　　那时好像眼前涂满了喝过的腥臭鲜血，整个世界都是血红色，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再回过神，佩剑穿过了那个人的胸口，身上还有长短不一的剑痕深可见骨，鲜红的血在四处涌出。而自己被孙祈衫制住，他肩上竟也有一道不浅的伤口......

　　“我，我做了什么......”孙祈桎听见自己问。
　　三哥看起来那么悲伤，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情感，是因为自己伤了他吗？还是因为自己杀了这个骗子？明明是这个人不对，没能力为什么还要来给自己希望，再失望？
　　孙祈桎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三哥的表情其实是怜悯吧，也许还有嘲笑，嘲笑自己已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他和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了，在这之后，每一个毛遂自荐却无能的人都死在了孙祈桎的剑下。

　　而那时的孙祈衫，又一次选择了远远逃离。

　　孙祈衫依然探访着各处有无记载的灵族遗迹，寻找能把孙祈桎变成灵的方法，一有线索就派人送去。不同的是，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后，孙祈桎接触了“夺灵”。
　　抢夺他人的灵珠与自己融合，传说能飞快地提升修为甚至将普通人变成灵；当然也可能被反噬或夺舍，被各族明令禁止。可仍然有人会去夺灵，而且经过摸索，心志不坚时灵与灵珠的联系会被削弱，于是多挑小孩子下手，且取灵珠前极尽折磨，便易得到可用的灵珠。

　　孙祈衫想也许自己还是自私吧，他没有再去阻止孙祈桎，而是尽可能不去了解弟弟的情况，不想知道他有没有抢到灵珠，不想知道他有没有又杀了人；甚至孙祈衫觉得心底还有个声音，在说夺灵也罢，只要弟弟顺利地变成灵就好了，也许就又能回到曾经的日子。
　　可当他遇到活着的灵时，想起自己有伤疤的尾巴，孙祈衫无法背叛自己，他隐瞒了这些灵的消息，甚至告知灵们尽量避世，人间危险。
　　孙祈衫还去追查了一些灵口中的“夺灵者”，探查详尽后告诉孙祈桎。他自嘲地想，如果杀掉的本是恶人，那么弟弟的罪恶也能减轻一些吧。

　　正如后来，孙祈衫捡到了一个昏迷的小白毛，脉象里毫无灵力，却有一头显眼的白发。
　　在他醒来前，孙祈衫怀疑是个被反噬的夺灵者，就捡了回来。可是当那孩子一睁眼，孙祈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简单的试探后发现，或许小白毛是个没有能力的灵，或许是个生病的人，而且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师兄，十分可怜。
　　看着小白毛天真烂漫的样子，孙祈衫仿佛看到了幼时的弟弟。小白毛似乎是偷跑下山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孙祈衫给了他衣物，忍不住又随口唬了几句，给他戴上了遮挡头发的帽子，留些银两，送他到附近的镇子里。

　　孙祈衫本想将他带在身边，送他回家，可是一想到孙祈桎仍在夺灵，也许还是离自己远些更安全。
　　他连名字都没有问，孙祈衫想，这样两人就依然毫无关系，小白毛还会一直天真快乐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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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叠部分开始了！
后面开始之前所有伏笔都得拉出来了，
我整理了好几页~~
还是感觉会有落下的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