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曲尔

7、第七章

　　7.

　　直到第二天，林夏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顾朝阳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但是也给了他一个可以肆意接触自己的理由，林夏被迫只有两个选择，答应顾朝阳，或者在这段时间里，明确的拒绝顾朝阳，然后回到以前那虽然安稳却如死水一般的生活。
　　顾朝阳在给自己找理由的同时，也在给林夏一个选择权，他是想继续这样生活下去，还是选择另外一条更加鲜活有趣的路，虽然这条路上可能会有荆棘，或许会有悬崖，或许一去不返。
　　放在桌上的手机在震动，林夏拿起来看，是昨天那个尴尬的号码，不得不说，顾朝阳达到他的目的了，现在就算没有顾朝阳的电话，但是林夏已经能背下来了。
　　虽然之前顾朝阳也已经把林夏的电话删了，但是一个简单的电话，还是难不住顾朝阳的。
　　“喂，顾朝阳。”
　　那边的男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情，但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林夏心里一暖，天平不自觉的就往顾朝阳这边偏了一分。
　　“林夏，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在医院那边等我一下。”
　　顾朝阳好像很忙，电话那头的杂音清晰的传到了林夏的耳朵里。
　　“你要是很忙的话，就别过来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林夏不想太麻烦顾朝阳，私心里想让顾朝阳能休息一下，然后不会因为自己而感到不耐烦。
　　“不，你在医院等我，我到时候给你电话。”顾朝阳的语气很坚决，然后紧接着说：“先这样，我先挂了。”
　　林夏没有来得及阻止，也不想阻止，这种暖心的细节最能触动人心，或许顾朝阳是无意的，但是就是这种自然而然散发的魅力，犹如夜来香，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沁人心脾，让人折服了。
　　下班之后，林夏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估计顾朝阳忙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外走，这种有人等的滋味太好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心情，想着今天晚上给顾朝阳做什么吃的。
　　随即，这种美好的畅想在见到刘衍的那一刹那就灰飞烟灭了。
　　“林夏！”刘衍惊喜的朝着林夏跑过来，态度熟稔，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林夏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了刘衍一眼，然后装作没听见的继续往前走。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很多，夕阳还有余威，橙黄色的光打在刘衍的脸上，地上的影子像行将就木的怪兽，想要在拉一个人和他一起。
　　看林夏没有理他，刘衍脸上的表情阴沉了一瞬间，然后再次灿烂起来，他跟在林夏身后，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只是我们认识这么久，老朋友总能说几句话吧？”
　　林夏不得不停下来，刚刚刘衍的变脸他看的清楚，况且两人相处那么长时间，林夏清楚地知道这些话都是刘衍的托词，要是自己不听他说，下次见面估计就没有这么“愉快”了。
　　林夏示意刘衍跟着自己，然后两人走到一个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林夏才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刘衍虚伪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不愧找了个总裁当男朋友，说话都不一样了。”
　　总裁？林夏这才知道，顾朝阳竟然是一家公司的总裁，看刘衍的样子，似乎公司还不小？
　　但是听见刘衍阴阳怪气的话，林夏只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理会他，于是转身欲走。
　　刘衍见状，急忙拦着林夏，赔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刚刚不说话，你不要介意。”
　　林夏实在拿刘衍没有办法，只能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刘衍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叹息一声，然后才说道：“我辞职了，之前的公司实在是不太好，你也知道，这里不是D市，我也没有熟人，这才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林夏看着刘衍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有开口打断他。
　　“我在C市这边没有熟人，那天碰巧来这里看病，这才发现你在这里上班，”刘衍又改变了表情，这次是以往的林夏再熟悉不过的求人的表情，“林夏，你帮帮我吧，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工作，就当是帮老朋友一个忙，好吗？”
　　林夏忍了忍，才没有当场给刘衍留下一个白眼，然后走人，他只说道：“我在这边也没有什么熟人，恐怕帮不了你。”
　　说完，林夏就想走，但是再次被刘衍拦了下来，刘衍这才装作不经意的说出了他的目的：“你的男朋友不是总裁吗？你求个情，让我去他的公司里当个小职员吧？好不好？”
　　林夏震惊的看着刘衍，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瞎了眼了？
　　但是刘衍并没有接收到林夏眼神里的意思，继续说道：“只是一个工作机会而已的，你男朋友的公司那么大，总不会养不活我一个闲人吧？”
　　这还有理了？你也知道自己是一个闲人？别人吃撑了没事干养你？
　　林夏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衍了，这样的沉默在刘衍看来，竟然是林夏答应了，于是他一拍林夏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改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林夏眼皮一跳，刚刚要解释，就听见旁边一个声音插进来，说道：“不怎么样。”
　　两人都是一惊，然后朝声音看去，只见顾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边上，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刘衍在顾朝阳面前有些怂，丝毫不敢提刚刚请吃饭的事情，更不用说让顾朝阳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只能先打着哈哈，说道：既然顾总来了，那我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联系。”刚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林夏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啊！”
　　说完，也不等林夏回答，就打了个车走了。
　　林夏简直不敢去看顾朝阳的表情了，这种被现任抓包见前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额......咱们先回去吧。”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顾朝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转身朝车停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他拉住了林夏的手，像是在宣誓主权。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两个人连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但就是这种平常不值一提的小细节让人感到无比窝心。
　　顾朝阳周身都缠绕着冰冷的气息，面如寒霜，但是那双牵着林夏的手却无比温暖。
　　两人一直牵着手走到了车边，然后顾朝阳才放开了林夏。
　　坐在车上，没有等顾朝阳开口，林夏就主动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再来，只是他这种人最难缠了，要是不听他说，恐怕下次他还会再来的。”
　　顾朝阳面色缓和了一些，但是还是非常不乐意，他问道：“你答应他什么？”
　　说起这件事，林夏就觉得头疼，但是现在看顾朝阳的表情，自己最好还是实话实数。
　　“他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他找一个工作，我拒绝了他，但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特别是现在他个顾朝阳的关系，但是林夏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委婉一点的说道：“他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又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你是公司的总裁，就想让我帮他在你的公司弄一个工作。”
　　顾朝阳听了，面沉如水，他是没想到，刘衍居然敢打这样的主意。
　　林夏看顾朝阳听了更加生气，急忙说道：“你放心，你不用管这件事，我会好好告诉他的。”
　　谁知顾朝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我答应了。”
　　林夏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他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什么？你答应了？你不用管他，我没有答应他的，是他自己误会了，你...我明天就找他，把这件事说清楚！”
　　顾朝阳拍了拍林夏的手，示意他平静下来，林夏看着顾朝阳，有些奇怪，现在的顾朝阳，好像并没有什么生气的痕迹，反倒是像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像一个狡猾的猎人发现了猎物。
　　“我帮他，一是为了不想让他再来烦你，再来，也是为了卖你一个人情。”
　　林夏等着顾朝阳接下来的解释，谁知道顾朝阳说完就不再解释而是说道：“我们回家吧。”
　　林夏疑惑，顾朝阳的意思，第一个第一个他知道，这是为了让刘衍不再来烦他，但是这第二个是什么意思？卖自己的人情？
　　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很久，就被另一个疑惑接替，林夏好奇的看着顾朝阳，问道：“你真是总裁？”
　　顾朝阳点点头，“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没有机会，你放心，之后我会慢慢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顾朝阳的温柔来的有些猝不及防，林夏红了红脸，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让刘衍在你的公司工作，没有什么问题吧？要是勉强就算了。”
　　顾朝阳坚持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看林夏实在过意不去的样子，只能说先欠着一个人情了。
　　直到后来，林夏才知道这些都是公祖想好了的，拿着这样一个人情，顾朝阳说自己想在林夏这里住一段日子的时候，林夏简直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说每晚买菜的钱是顾朝阳出的，就冲每天顾朝阳接送林夏上班这份情，林夏就不能拒绝，更何况顾朝阳表明了自己只是借住，不会趁机做什么的。
　　没有办法，顾朝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林夏的家，当之无愧。
　　关于刘衍的事情，在时隔一周刘衍再来找林夏的时候，林夏告诉了刘衍，但是也提出了要求，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刘衍答应的也很爽快，林夏以为刘衍只是在意那份工作，也没去多想，安安心心的继续做自己的医生，然后在享受着顾朝阳的追求的同时，也在烦恼自己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有一天下班，顾朝阳突然对林夏说道：“对了，刘衍已经在我公司上班了，现在已经是主任了。”
　　林夏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他本以为就算刘衍进了顾朝阳的公司，也不过是一个小职员，但是没想到顾朝阳居然还给刘衍升职了。
　　“他本来的能力就不错，”说到这里，顾朝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居然有一丝笑意。
　　随着和顾朝阳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林夏发现顾朝阳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现在的顾朝阳比刚刚认识的时候，表情丰富多了，至少有时候能笑一笑了。
　　林夏瞥了顾朝阳一眼，看他脸上的笑就知道这件事不会是他说的这个意思，于是他扯了扯顾朝阳的脸，说道：“要真是这样你会笑？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的关系进展神速，林夏已经敢在顾朝阳脸上作威作福了，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也十分熟稔，虽然现在林夏还没有正式给顾朝阳一个答复，但他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
　　顾朝阳拉下林夏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虽然现在还是初冬，但是也有些寒冷了，最近的日子里，林夏对他的接近越来越默许，甚至有些喜欢主动往他身边凑，不得不说，成果喜人。
　　要是以往有什么事情，林夏这样问，顾朝阳也会原原本本的说，但是在刘衍这件事上，顾朝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疙瘩。
　　“你先告诉我你和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就告诉你。”
　　之前的事情，是指林夏和刘衍的过去。林夏虽然默许了顾朝阳的亲近，但是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和顾朝阳说过，顾朝阳也旁敲侧击过，但是林夏就是不想说。
　　果然，听顾朝阳提起这件事，林夏脸上的笑意减少了一些，他窝在顾朝阳怀里，没有接话。
　　看林夏这样，顾朝阳也叹了一口气，但他也不想逼着林夏说出那些过往。
　　“你不想说就算了吧。”
　　他想知道林夏的过去，虽然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简单，但他还是想听林夏亲口告诉他，而不是通过别的什么手段知道。
　　但是现在看来，林夏还是有些抗拒这件事，这只能说明林夏还是没有从过去走出来，那些往事就像是埋在林夏心里的一颗种子，在顾朝阳不知道的时候，可能会飞快的生长，然后摧枯拉朽，把这些日子他在林夏心里建立的东西全部摧毁，然后再次回到之前的样子。
　　林夏听见耳边顾朝阳的轻叹，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虽然这件事顾朝阳可能猜到了，但是他不说，就会有种顾朝阳什么都不知道的错觉，他也不知道这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顾朝阳。
　　顾朝阳无比体贴，他不愿说，他也没有强迫他，只是不断地给他时间，给他安慰，给他心上的那道伤口一点点抹上药，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
　　外面在下雨，两人难得的窝在林夏的小房子里，过一个清净的周末。但是现在，刚刚还在的几分温情转眼间就消失了个干净，剩下几分难以驱散的阴霾。
　　顾朝阳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林夏反而希望他提起，这样自己是不是就能理直气壮的告诉顾朝阳，自己之前受过伤，所以他不能在伤害自己一次了？
　　过了一会儿，林夏动了动，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缩进顾朝阳的怀抱里，脸贴在顾朝阳的胸膛，额头抵着顾朝阳的下巴，不让他低下头来看自己。
　　“在过一阵子，我再告诉你这件事。”
　　这句话林夏说得很轻，但是顾朝阳仍然听见了林夏语气里的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像一只认人的猫，在主人坚持不懈的投喂之下，终于能够收起自己的防备，把自己毛绒绒的爪子交到主人手里。
　　“嗯。”
　　顾朝阳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声，这一声却把林夏贴在顾朝阳胸膛上的脸颊震得发红，从胸腔传来的震动一点点浸入他的四肢百骸，暖暖的情意让人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里。
　　顾朝阳低头，送给林夏一个温柔至极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