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警察先生》路千枫

8、宁以远

　　周一下午黄珊从厕所回座位就收到办公室的消息：本周六（4月21日）14:00我社将于博闻书店开展新书发布会，请各位同仁13:30准时到场，不得缺席。

　　黄珊看了看自己的脚，想到今天还是被狄仁杰送过来的。

　　其实狄仁杰本来想背她，但她觉得太羞耻了。好在狄仁杰没有黄子铭那么倔强，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至把她送到了门口。

　　她觉得自己恐怕是参加不了这个活动了，毕竟是自家的新书发布会，到时候编辑只有站在旁边微笑的资格。

　　于是她给社长发了条消息：孙社，我的脚受伤了，周六的活动大概参加不了。

　　社长迅速回复：能不能克服一下困难，把社里的事当作家里的事。

　　黄珊对着显示屏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能把社里的钱当作家里的钱吗？

　　这时喻清风的头像跳了起来：你和那个狄仁杰谈恋爱了吗？

　　黄珊：？？？

　　喻清风：你的情敌是公安局的警花。

　　黄珊：你发烧了？

　　喻清风：刚巴爹！

　　黄珊心想多好一孩子，怎么就这么傻了。

　　这时办公室主任又踱入了编辑部，带着暧昧而八卦的笑意向黄珊走来，黄珊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黄珊啊。”办公室主任的尾音拖得很长，“听说你昨天相亲成功了。”

　　编辑部里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有几个人都透过格子间悄悄看向黄珊。

　　这令黄珊不寒而栗：“什、什么成功了？”

　　办公室主任从背后拿出一张早报，笑容满面地摊在黄珊面前，里面竟然有一篇联谊的新闻。黄珊脑子都要炸开了，顺着办公室主任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行字：接着小黄把手帕扔到了心仪的他身后。

　　“卧槽……”

　　“看来这次联谊举办得很成功啊，以后还要多办几次，你是不用参加了。”办公室主任吹着口哨踱出了办公室。

　　黄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扒住她和喻清风之间的格子间：“后来你们都说我什么了？”

　　“……就听说他们警花喜欢狄仁杰啊。”

　　“然后呢？”

　　“然后你要好好加油。”

　　“把你脖子都拧断。”

　　黄珊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理社长了，瞪了喻清风一眼后又坐下，给社长回了条消息：可是我的脚没办法长时间站立。

　　社长：这种机会不多，你要好好珍惜。

　　黄珊心想什么破机会，都是些自费书作者，又不是什么大佬。于是她草草回了个委屈的表情，回头去看桌上堆积的书稿了。

　　书稿质量依旧差得可以，半小时里黄珊只审完了两张纸，红笔把这两张纸划得一塌糊涂。她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抽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我最牛逼。

　　办公室里内线电话的响声都不能阻止她写这四个字。

　　“小黄。”接电话的同事忽然叫她，“外面有人找你。”

　　黄珊猛一回头，那个同事已经把电话挂了，并严肃地朝她点头致意。

　　黄珊翻了个白眼，认命地一瘸一拐往外走去，虽然不知道找自己的人是谁，但还是给她带了杯茶。

　　她在外面的会客厅里坐下，这才看到找她的居然不是老头——一般想出自费书的不是年纪大的就是政府里的大老爷们，然而政府里的人只会让编辑往政府大楼里跑，他们是不会挪出自己尊贵的双脚的。

　　访客是个年轻的女人，看上去也就和黄珊差不多大，长发扎成一缕垂在左肩前，她穿着白色衬衫，外头是黑色V字连体裤，珍珠耳环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耳边。

　　黄珊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你认识何生么？”女人问她时带着亲切的笑意。

　　黄珊顿时坐直了身子，她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她的了，这不就是那天坐在何生对面的那个女人吗！

　　她是宁以远，霸道董事长的女儿。

　　“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问问。”

　　“那你怎么不问何生？”黄珊盯着她的双眼，“问他可比问我快多了。”

　　“我问了，他说是你先勾引的。”宁以远笑笑，“我不信。”

　　办公室主任恰好在黄珊身后路过，看了她们一眼，走入了发行部的办公室。

　　黄珊只盯着宁以远的双眼，毫不退缩：“你不信那最好。”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学。”

　　“到现在？”

　　“早就结束了。”

　　宁以远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黄珊看不出她内心的变化。虽然她还是能盯着宁以远的双眼不动摇，但是内心已经在打鼓了。

　　“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他怎么说都不关我的事。”

　　“他说，”宁以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从大学开始就对他纠缠不清，他告诉你他有女朋友了，可你还是不放弃。前几天在餐厅里偶遇，你又在厕所门口拦住了他。为了不使大家难堪，他告诉你他结婚了，可你说没关系。”

　　“妈的。”

　　宁以远又对着她笑了笑。

　　黄珊把自己的手机推到宁以远面前，屏幕上就是何生的微信聊天框。黄珊打开后才发现刚才何生又给她发了条微信：耍我很开心吧？不想理我又不删我微信，你到底想怎样？你就喜欢这种吊着的感觉吗？

　　宁以远扫了一眼，重新把手机推到她面前：“谢谢。”

　　“有一个问题。”

　　正打算起身离开的宁以远重新坐了下来。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小时前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何生出轨了好几年，小三是一个叫黄珊的编辑。”

　　黄珊的双拳渐渐握紧：“我是看见了他同学发的婚礼朋友圈，才知道他早就领证了。”

　　宁以远静静盯着黄珊：“这件事我会搞清楚的。”

　　宁以远提着包离开了。可是黄珊的眼皮不停地跳动，她想起来自己还有文件没有去办公室敲章，就回座位拿了合同去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议论声。

　　“黄珊好像勾引了一个作者的老公。”

　　“什么，不会吧？”

　　“刚才那个作者都找上门了，直接找的黄珊。她长得还蛮漂亮的，涵养也好，都没有动粗，还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话。”

　　“真的假的，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孙社？”

　　“要是原配不闹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黄珊白着脸敲了敲门，议论一秒停止。办公室里的人转头看她，表情全都怪怪的。黄珊硬着头皮拿了合同往里走，那些人的目光仍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有的还在吃水果。

　　全都是看戏的表情，而且一定不是错觉。

　　黄珊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把合同递给办公室主任，硬挤出一丝笑容。

　　“小黄啊。”办公室主任语重心长，“恋爱还是好好谈吧，别做不该做的事。”

　　“什么是不该做的事？”黄珊死死盯着办公室主任。

　　“你自己心里清楚的，还要我讲吗？”

　　“我一点也不清楚。”

　　“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就别装了。”

　　见他盖完了章，黄珊一点一点把合同抽离他的桌子：“我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做不该做的事。”
　　她把合同甩到桌上，脸色阴郁。

　　喻清风还在专心致志地玩着扫雷，平时黄珊肯定要嘲笑她一顿，但是现在黄珊心里烦躁得很，只想把自己的办公桌砸到办公室主任的头上。她这么想着，就把放在桌上的一本活页扔到了地上。

　　喻清风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鼠标按中了雷。她从格子间探出头来，看见黄珊又把活页本从地上捡了回去：“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还没死呢？”

　　“你居然凶我，嘤嘤嘤。”

　　黄珊面无表情地横了她一眼。

　　“卧槽是不是刚才那个作者是极品，消消气啊，实在不行你找狄仁杰啊。”

　　黄珊想先用桌子把她砸死算了。

　　还有半小时才下班，但是黄珊已经没有了看稿子的心情。

　　PC版微信开始闪烁，是狄仁杰的消息：一会下班等我半小时。

　　黄珊：不用了，我打车回家。

　　狄仁杰没有了回音。

　　黄珊把微信给关了，靠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其实黄珊并不想回家，她现在动都不想动。

　　什么小三，什么勾引，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何生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都结婚了，老婆怀了他的孩子，还对自己纠缠着不放。况且在他向自己告白的时候，他已经有个总裁女儿的女朋友了。

　　她想起当年何生对她说，之前有个她们班里女孩向他表白，他没有答应，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一见钟情。她还问了何生那个女孩的名字，从此以后每当她看见那个女孩，心里总会有一种谜之优越感。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自己就是个傻逼，大概那个女生看见自己的谜之笑容，还会觉得自己有病。
　　熬到了五点，黄珊这才从瘫坐的椅子上直起身子，身后忽然传来钥匙响动的声音。黄珊顿时头皮发麻，转过头去，看见了社长皮笑肉不笑的脸。

　　“已经要回家啦？”社长笑容满面，盯着黄珊写的“我最牛逼”四个字。

　　黄珊慌忙把那张纸塞到了稿子下方。

　　“你在看什么稿子？”社长伸手拿起她桌上的稿子翻了翻，看见满眼红色修改符号才满意地重新把稿子放回了桌子上，又去别的格子间巡查了。

　　黄珊心脏狂跳，她根本不知道社长在她身后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