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是将军》卖火柴的十里

82、第八十二章

　　师姐脸上的笑僵了僵，我一回头，跟在一旁的两小丫头亦在面面相觑。

　　我道:“落葵，银翘，去把昨晚做的小点心拿来，带她们下去喝茶。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要齐心协力照顾好我和咱们这位二夫人。”

　　落葵、银翘二人会意，当即拉着那两小丫头走了。

　　我一甩手里的湿衣服，师姐抹了把溅了一脸的水，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冷笑:“怎么，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你的师妹么？”

　　师姐向后，坐了下来，倒是十分坦然。“星云，我实话告诉你罢，我喜欢千尘，我就是要嫁给她。咱们大端向来两女侍一夫并非稀奇事。”

　　我眼中露出憎恶，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与她。

　　“你自己看罢，这是慕千尘亲笔书信，他上面明明确确说的十分清楚，他，慕千尘，此生只有我一个妻子，旁的人，他一概不想理。”

　　师姐拿着信纸的手有些微抖，但她强自镇定，压住了无措的目光。那一刻，我竟有些心疼，说实话，一个女人，若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确是一大悲哀的事。

　　过了半晌，她再抬眸，已是一片沉定。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不在乎，只要能跟在他身边，伺候他照顾他，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确实是师姐的性子，所有委屈她都能装起来，只要想要的能得到。我从前忽略了这点，现在细细想来，真是细思极恐啊。

　　我们师出同门，且她向来对我照顾有加，我不愿同她交恶，若能劝她回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将来师父回来，我也好同他老人家交代。

　　想到此，我低叹一声，走到她面前，平心静气道:“师姐，你我一向以姐妹相称，多年来的情义，确实非一日便可磨灭的。我知道，师姐你并非这样的人，只是一时被感情蒙住了双眼，看不清将来的路罢了。师姐，你好好想想，跟一个不喜欢你不会在乎你，只想摆脱你的人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会幸福么？”

　　我倒了杯白水给她，继续道:“就好比这杯白水，你喝第一口的时候，觉得会有淡淡的清香，但是时日久了呢？只会让你觉得无味无聊最后发狂。师姐，师妹我并非讨厌你才这么说，我只是不想你将来懊悔，也不想让我们的姐妹之情因为你一时的冲动而毁于一旦。”

　　师姐十分镇定亦十分坚定，她蓦的起身，继续去洗衣服，再没同我说半句话。

　　我回头想想，觉得可悲，便打算回房，突然，师姐叫了我一声，我回头，她正看着我，眼神是一派的波澜不惊。

　　“星云，师姐也不瞒你，上次去雁回山，是我让千尘别告诉你我也去了的，理由是不想让你担心我。还有我去军营送吃的给他，只是做样子给你，我并未真的去军营。”

　　我疑惑，“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师姐惨笑:“我不想你误会他。”

　　可如今，即使她不告诉我这些，也不重要了，因为我想通了，爱一个人，就是要拼尽全力将他就在身边，所以哪怕那些事是真的，我也不会再消极。

　　我没回答她甚么，径自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师姐一直在忙出忙进干活，而我，却在心急火燎的等着慕千尘的消息。

　　某天晚上做梦，梦到他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不说话，就那么悲伤的盯这我看。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觉冷汗已打湿了衣被，彻夜瑟瑟发抖，不敢入睡。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曾有他半点消息，李弈差不多两天来一次，每次都是无奈焦灼的摇头，但还不忘安慰我。

　　“千尘是偷偷潜进大夏的，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我怕等慕千尘回来，我却疯了。

　　可我从公公婆婆的反应里，窥探出了一丝可怕的不寻常。往常他出征，公公婆婆都是十分镇定自信的，可近来，二老却长长不由自主往大夏的方向看，腰时时直不起来，像是肩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

　　第四十三天的深夜，冬天里突然响起炸地的雷声，夹杂着可怕的闪电，将整个京城搅的天翻地覆，风雨狂暴。

　　我推开门，冲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一道刺目的闪电从我们头顶劈下，借着天光，我看见李弈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的脸来。

　　我的心，在那一瞬，沉进了无底深渊，天雷似要将我的身体劈做两半一般，我直觉那具身体已不再是我自己的。

　　我将指甲深深掐进李弈的手臂里，却不自知，想要问的话，在舌尖盘旋，犹如飞鹰，却始终冲不出口。

　　李弈想将我拖进房里，我却似脚底生根，半步挪不动。

　　终于，在一个炸地雷落地之时，我破口问道:“慕千尘呢？”

　　李弈顾不上擦掉脸上的雨水，他冲我吼道:“星云，咱们先回屋去。”

　　他没有回答我，我便晓得，慕千尘出了事。那一刻，大脑轰的一声巨响，我觉得周身所有的血管随着雷声炸裂，我被人推下里无底深渊，就那般下落下落，永远也着不了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双手将我从腰间托起，手心的温热自腰部传入，缓缓流进心田。

　　我脱口道:“慕千尘……”

　　睁眼是，看到一张慈眉善目的老脸，正无比爱惜的瞅着我。

　　那老头，正是我失踪多日的师父。

　　我翻了几翻，终究没能翻起身来，余光撇见站了一地的人，有老泪纵横的爹，只抹泪水的姐姐和一脸担忧的沈丹青，还有一夜白头，弯了腰的公婆。床头坐着李弈，一旁是师父。

　　有人端了药给我，我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要喝药，要吃饭，这样才有力气去大夏找慕千尘。

　　咕咚咕咚将一碗药喝完，又要吃的，大家听我要吃饭，都露出了笑，唯独师父和李弈，深锁的眉头拧出了疙瘩。

　　终于，房中只剩下了我和师父两个人。

　　有些疑问，我要问清楚。

　　却不等我开口，师父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半副血袍，递到我手中。

　　沉声道:“千尘中了温仪公主埋伏的陷阱，没能杀出来，只剩下这半副血袍了。星云，做个衣冠冢，将他葬了罢！”

　　我将血袍夺过去，藏到身后，我不会葬它的，如果葬了它，慕千尘就真的回来了。

　　但是没有嘶吼，没有辩解，我只是平静的问师父。

　　“为甚么慕千尘会喜欢我？”

　　师父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发抖。

　　“你十四岁那年，在宗外的竹林里被毒蛇咬伤的事，你还记得么？”

　　怎么会不记得。

　　那年仲夏夜，因着贪玩，偷偷跑出去偷喝师父埋在竹根底下竹叶青喝，却不想被毒蛇咬伤。意识朦胧之时，看到有人踏了竹叶而来，蹲下身，抬起我的手臂，替我吸毒。

　　一袭玄色，半抹檀香，清冽料峭，从此成了挂在我心头抹不去的遗憾。

　　我遗憾自己那时只惦记埋在我家后院里的那锭金子没来得及花，却不曾同他说道句谢，让他留个名。

　　我蓦然间恍然大悟，慕千尘就是救我的人？

　　师父点了点头，“他将你送回来后，你已经昏迷，不知所以然。后来他拜我为师，虽说为了学艺，但为师猜，也是为了能靠你近些。”

　　我讶然:“那他为甚么不告诉我？他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那个救我性命的人。”

　　师父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骄傲。星云，你一向果断，说自己这一生，不会嫁做他人妇，要自由自在，遨游江湖。如果他告诉你，是他救了你，你为了报恩，会嫁给他，可那是你想要的么？”

　　我道:“那他为甚么后来又娶我？”

　　师父苦笑，“傻丫头，爱的深了，有些事，便会鬼使神差。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能想通为甚么。”

　　我躺在床上，满眼都是他替我吸毒血时的侧脸，从前不清晰的半边脸，此刻愈来愈清晰。

　　他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来的及报答，我怎么就这么让他离我而去？

　　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首，我不会甘心，也绝不死心。如果他真的魂归九泉，我也定是要随他而去的。

　　他曾答应过我，他同我，是要生死相依的，断没有就这么离我而去的道理。

　　师父似乎看出来我的心思，看着我喝完一碗汤后，拿出了他向来十分独特的作风。

　　“你想去大夏，师父陪你！”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收拾包袱，要带甚么东西，此刻是想不起来的，可我却牢牢记得要将慕千尘送我的青霜剑带上。抬手时，不小心碰了下柜子，我下意识去看。那柜子，是慕千尘用来装公文的，我向来不会去看。

　　我想，临走之前，再触摸触摸他拿过的东西，或许那些册子上，还留着他的手温。

　　打开柜子，我被一个放在最上头的金色盒子吸引了注意力，踮起脚尖取下来，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一副画。那画，显然被撕过，却又被他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