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5章 ...

  •   何夕一夜无眠。不是不想睡,是不太敢睡觉,是因为她睡觉常说梦话。屋中陡然多出一个人,关键是这个人还睡在她旁边,睡得理所当然、没心没肺,沾枕头就睡着了。有些话,就算是梦话,都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苏华用棋子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无”字,当晚却一改从前住书房对何夕冷若冰霜的态度搬回了凉院。
      她盯着苏华熟睡的脸,复杂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阴鸷。她是不信任苏华的,苏华与泾阳君也是不信任他的。但是他们彼此却又不愿意丢失掉一个机会,丢失获得同盟的机会。他们只是利用关系,苏华是她的一枚棋子,她也是苏华父子手中的一枚棋子。
      次日天还未明,晨光熹微,苏华醒来,他日日清晨都是要练剑的,所以他日日都起的很早。可是他醒来却并没有在身边发现何夕,不禁心下生疑,下床摸索着点亮了烛台,橘黄的灯火瞬间驱散了黑暗。
      何夕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表情安宁的正睡着。一头青丝散开,黑压压的堆了一桌子,白色的长袍逶迤于地,黑白交映,却又黑白分明。
      苏华窥见这一幕,心中一阵难言的感觉,就像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他不知该如何叫醒何夕,也不忍心破坏这一幕。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天光尚早,让她再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他拿起剑走了出去。
      潇潇的剑声划破清晨的宁静,却没能划破何夕的噩梦,反而成了噩梦中令人恐惧的场景。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黑发玄服,安静的坐在王座之上。他的面前,是万千把寒光凛凛的剑,何夕拼命想替少年挡住那些剑,可少年却狠狠地推开了她。
      鲜血流了一地,何夕抱着身中数剑的少年,少年望着她温柔和蔼的笑着,一点一点把他流出的血擦在何夕身上。少年温热的血仿佛炙热的岩浆,每一滴都要将何夕烫伤。
      少年伸出手,想要逝去何夕的泪珠。可是手举起,少年满是鲜血的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何夕惊恐的推开少年。少年狰狞的笑着,笑着,犹如疯魔一般的笑着又哭了,泪水冲刷去少年脸上的血迹,露出白皙而俊朗的脸。
      他嘶哑的喊道:
      “月儿。”
      何夕猛然惊醒。
      屋外潇潇的剑声也戛然而止。
      她疯了一般冲出屋外。
      刚练完剑的苏华接过小厮手中的汗巾,正准备擦拭去自己的满头大汗。猛然冲出来的何夕吓了他一跳。
      何夕失魂落魄的望着苏华,眼底难掩的失望。
      苏华不明所以。
      “夫人你怎么了?”
      何夕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惫的答道:
      “妾身做了个噩梦。”
      苏华温柔的将何夕拉入怀中,一点一点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苏华的体温很高,隔着不过几寸的距离,何夕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他的呼吸打在何夕耳边,痒痒的。
      何夕瞥了一眼一旁目不斜视的小厮,忍住了踹他一脚的下意识。
      泾阳君府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苏华与明扬两人站在门口迎接宾客,苏华一身红衣,愈显面白如玉,风华绝代。明扬一身簇新的紫衣,俊秀的脸上含蓄而腼腆的笑着。好几位随着母亲来祝寿的女君看这大渝明珠与玉璧看的都失了神。
      府中,何夕与泾阳君夫人忙着招待各家的夫人女君。
      好在那些女君虽然对那一双明珠玉璧挪不开眼睛,但好歹还是念及自己的身份,没有闹出《渝书》上著名的那场笑柄“游园会”。
      百十年前,当时尚还是盈王在位。
      盈王朝有两位‘母后’,一位是先王成王的原配王后,后世称为大成后。一位是盈王的生母,后人称作小成后。这两位成王后是亲姊妹,当年一起嫁入王宫,一为王后,一为夫人。
      成王后嗣不丰,一生只有盈王与公子昭两个孩子。公子昭对盈王常怀不轨之心,故年满二十就被分封了出去。孤单的盈王没有手足兄妹,倍感寂寞。好在成王后的哥哥有一个女儿,华邑宗姬,她自幼养在王宫中。盈王待这个表妹比之亲妹没有任何差别,可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宗姬高傲跋扈的性格。
      小宗姬十七岁那年,盈王叔父金阳君五十大寿。宗姬前往祝寿,却在门口遇到了从封地赶回来前来祝寿的公子昭。宗姬对他一见钟情,不顾公子昭已有妻室,也不顾自己与安阳候世子的婚约,毅然决然要嫁给公子昭。
      盈王被宗姬气的吐了血,他大怒,禁止宗姬再与公子昭再见。谁知,盈王被宗姬这一气,竟然不久之后就崩了。公子昭素来对王位就有觊觎之心,新王又年幼,他竟然做出挟持幼主,自己摄政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宗姬在新王登基后便红妆十里嫁给了公子昭为侧夫人,堂堂宗姬,竟然自降身份,去做妾室。后来新王长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了摄政的公子昭。念及宗姬毕竟是自己父王最疼爱的妹妹,新王仅仅将她改嫁给安阳侯世子。安阳候世子也不嫌弃宗姬,新王一个感激,将安阳候的爵位提成了公,还加封了二百里封地。
      宗姬与世子是从小的婚约,故安阳候世子娶宗姬前也没敢纳妾什么的。婚后两年,宗姬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便撒手人寰。安阳候世子痴情,也没再娶,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北疆守了一辈子。
      现在的安阳候是安阳候世子晚年收养的养子,他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为二十万北疆男儿的统帅。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带着那二十万北疆男儿誓死护卫大渝北疆。
      何夕叹了口气,觉得宗姬真真也算是命好,最后安阳候世子还愿意娶她。青梅竹马总是靠谱的。想到这里,何夕又叹了口气。
      何夕的母亲何昭夫人、大嫂何赵夫人也在受邀之列,母女相见,何昭夫人泪眼婆娑,几乎要落下泪来。不过今日是大喜之日,落泪恐不吉利。于是何昭夫人的泪水被生生扼杀在了眼中。
      何昭夫人怜惜的握住女儿的手,何夕忽然暗暗用力,何昭夫人心领神会,轻轻的拍了拍何夕的手,示意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何夕眸中露出清浅的笑意,“娘,我们去见母亲吧。”
      并非每个人可以见到今日的寿星泾阳君夫人。
      泾阳君夫人在内宅招待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妃、老王妃,以及那些地位较高的宗室、贵族夫人,那些年纪轻地位不高的都交给了何夕招待。
      何夕与何昭夫人还未入內宅,二人便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母女二人相对一视,何昭夫人送来女儿的手,摆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走了进去。何夕紧跟其后。
      内宅中人头攒动,但却鸦雀无声。
      花园的凉亭中,身着深紫色君夫人礼服的泾阳君夫人正与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相拥而泣。何夕本想随着母亲一道上前,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她一回头,是苏华。
      “夫人,于礼不合。”
      没有那个嫁了人的女君还随着母亲乱走的,何夕微微一笑,“妾身明白。”
      苏华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
      “夫人竟然能请来景后,只怕是大王没少出力吧。”
      泾阳君夫人的哥哥有三个女儿,长女君是公子叶的结发妻子,公子叶被扶晔追封为景王,故孟氏也被尊为了景后。景后十五岁嫁给公子叶,但成婚不足半年,便爆发了姜氏叛乱。公子叶服毒自尽,孟氏在绝望中出了家。
      这么多年来,她谁也不见。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劝她,便是公子叶的亲弟弟,从前的公子珩,当今的大王扶晔。
      何夕摇摇头,“夫君,我那日所说并非诓你。这不就是我的诚意吗。”
      景后是大王请来的不假,但只要泾阳君在景后身上稍稍做一点文章,惠后与大王必然会对泾阳君府降低戒备。如此一来,何夕所说的她能带给苏华的“时间”便有了。
      “你到底要什么?”苏华压低了声音。
      何夕玫红色的唇轻轻凑到苏华耳边,“我要自由。”
      苏华趁势将何夕揽在了怀中,何夕踉跄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何夕有些恼,但旁边有几位夫人注意到了苏华与何夕。她们望着两人笑得很是不正常,何夕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她们一笑。心里将苏华默默骂了千遍万遍。
      “大王是想用江山换你,可是又怕惠后。所以,你们俩联手设了如此一个局。”
      这是苏华所唯一能想出来的,也是他安插在王宫中的细作回报说,亲耳听见大王那句“我不想当这王,我只想娶她。”
      湖风寥寥,一股香甜的气味随风钻入了何夕鼻中。
      何夕嗅了嗅,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她用力挣开苏华的手,慌忙地跑开。
      凉院中,甜丝丝的香气浓郁得令人作呕。几个花匠正搭着梯子修剪大树蔽日的树枝,被剪下的树枝落了一地。
      “住手,谁让你们动这树的?”
      何夕大怒。她从未如此怒过,下人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花匠们才意识到少夫人这是盛怒,慌忙停下修剪工作,从树上下来。
      “少夫人恕罪,是少君命我们修剪此树的。”
      花匠们战战兢兢的答道。
      “滚,以后谁也不准动这棵树。”
      何夕捡起地上的树枝,心疼的抱在怀中。追过来的苏华只看见这样一幕,自己一身红衣的夫人怀抱长长短短的树枝,靠在巨大的树干上,失魂落魄、满脸泪痕。
      空气中甜丝丝的香气太浓郁了。
      苏华一把将何夕从地上拽起,夺去她怀中的树枝扔在地上,何夕发疯一般的要去捡,苏华怒道:“你敢捡我就敢砍了这棵树。”
      何夕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敢。”
      苏华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