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小狐娘》怂卷儿

4、画本子

　　顾砚眀才露面，阿汝便甜甜的唤了一声“砚眀哥哥”，两眼弯得像月牙儿一般，活泼真诚的语气叫人听着舒服。砚眀顿了顿，对阿汝道：“你进来一下。”

　　若换做从前的小萝，听到这话必定扭扭捏捏不敢进去，但阿汝却是没那么多顾虑的，她想顾砚眀找她肯定是有事，因此没半分犹豫便进了屋子。顾砚眀看了一眼门外剩下的人，然后伸手将门掩上。

　　张氏徒劳的往门里探了探脖子，看到的不过就是门缝里透出的光，偷看无果后，她决定带着小初先回正屋，待收拾好一切后再来接小姐回去。

　　小进倒没想着要偷看，他只是还没想明白，小姐是怎么知道少爷课业已经做完的？

　　顾砚眀的房间格局并不复杂，左面是书房，右面是卧室，中间隔了几扇描兰画竹的屏风，因此外面的人进书房后并不能看到卧房里面的样子。

　　阿汝进门后，迅速打量了书房一圈，内里布置简单，大件不过两排书架、一条案几、一把凳子而已，其余的便是各类书籍、笔墨纸砚以及墙上挂的几幅字画。不过一切都放置得整整齐齐，又有一股书香味，因此整体环境给人一种雅洁的感觉。其实如果阿汝在白天进来的话，还会发现书房的窗外种了一株秋海棠，枝丫窈窕雅致，绿叶疏密匀称，很有韵味。

　　顾砚眀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厚薄不一的线装书递给阿汝：“这是上回答应给你买的，之前你病着，一直没机会给你，拿着吧。”

　　阿汝接过书，心里还有些忐忑，因为她并不识字，但随手翻了两页才发现书里并没几个字，全是有趣的画，不管是画的人还是花鸟虫鱼，均栩栩如生。

　　此事还得从一个多月前阮小萝过生日说起，当时顾砚眀并不知道她的生日，且他对此也不大上心，就没准备礼物，阮小萝性子内敛温柔，倒没在意什么，反倒是周氏要砚眀定要补上礼物。顾砚眀无奈，又不知小萝喜欢什么，只得去问她，但他一副严肃的神情把小萝吓得不轻，扭扭捏捏好一阵子才说想要一本集市上卖的小人书，也就是画本子。

　　之后阮小萝就病了，一直躺在屋里静养，这些画本子便在顾砚眀的书架里一直放到现在。

　　阿汝哪里见过画本子，当宝贝似的捧着爱不释手，已忍不住翻看起来，顾砚眀挑的尽是神话志怪一类的，最合小孩子胃口，对阿汝来说就更有趣了。顾砚眀见自己挑的东西被别人喜欢，心里也挺高兴，不过夜深了，小萝不便在书房久留，他一脸严肃道：“这些书拿回去慢慢看，时辰不早了，快回屋睡觉去吧。”

　　阿汝并不熟悉人间这些含蓄的礼节规矩，因此倒没多想什么，笑吟吟地谢过顾砚眀后就乐颠颠捧着画本子出门去了，恰赶上张氏提灯来接她回屋，张氏瞧见阿汝手里的东西，不禁隐秘一笑：“都过了这么久了，少爷还记着呢，果真是有心的。”旁边小进一看也嘿嘿傻笑起来，阿汝不解其意，但直觉告知她不便追问，于是她回了二人一个笑容，三步并两步迅速回到正屋，张氏提着灯笼在后面一阵小跑的追，嘴里不住道：“小姐，你慢点儿，当心摔着。”

　　书房里顾砚眀听见张氏的话，又听见小进傻呵呵的笑声，脸上不自在的僵了僵，小萝年纪还小，对这些事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他并不想过早的让她理解这些隐晦的事。等张氏离开西院后，他才出来叫小进打水洗漱。

　　小进机灵，进屋一瞧少爷神色不对，立刻敛住笑容，一脸正经的打水伺候少爷歇息。

　　顾砚眀洗过脸，用盐刷过牙齿，又烫过脚后，在小进端着洗脚水要退出房门的时候叫住他，语气比平日更加严肃：“以后不许再打趣小姐。”

　　小进委屈的垂着脑袋，嘟囔说道：“哦……其实少爷的意思我也明白，可张妈妈和元妈妈她们……”

　　“你只须管好自己便是。”顾砚眀皱眉说道。

　　小进从小跟着顾砚眀，对他的神情举止早摸透了，见他皱眉便知他已有些生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恭敬答了个“是”字。

　　顾砚眀也知道凭他并不能阻止这样的情况继续出现，即便她们每次提起都表达得很隐晦，但依然让人不舒服，以前他委婉的提醒过张氏，却被张氏误解为害羞，因此，顾砚眀对此一直是无奈的。

　　顾砚眀躺到床上，习惯性的默颂起上回学过的文章来，精力渐渐集中，没一会儿他就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阿汝洗漱完毕并没上床睡觉，而是点着灯烛坐在一方小矮几前熬夜看书，她头一回接触这些趣物，一时半刻总放不下。小初毕竟是小孩子，骨子里还是贪玩的，加上最近被阿汝带得活泼胆大起来，因此也搬来一只小杌子坐在一旁翻看。

　　元妈妈见正屋的灯还亮着，几次三番到门口催促，但直至亥时过半，正屋的灯还没熄，元妈妈纳闷儿，推门进去查看，只见两个小丫头都撑着精神头在看画本子呢。元妈妈觉得好笑，但该斥责的她一句也没落下：“小姐，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点灯熬夜的看啊，费神费眼不说，还伤身体，若是明儿叫太太知道了还要说呢。”

　　又回头训小初：“你虽年纪小，但好歹是小姐跟前的人，小姐点灯熬油，你不劝着就算了，怎么也跟着瞎掺和？”元妈妈的话说得略重了些，小初呆呆的立在一边，眼里的水珠眼看就要滚边落下来，元妈妈看见又不忍，心想毕竟是小孩子，这又是头一回，便拍拍小初的肩膀，松了语气道：“罢了罢了，下不为例，快回去睡吧。”

　　阿汝见自己连累小初受责骂，心里过意不去，便说：“是我不好，我让她看的，元妈妈别怪她。”

　　元妈妈本就没打算真的苛责两个丫头，既然小姐都发话承担错误了，她也不好继续追究，便将此事一笑揭过。

　　阿汝被逼着乖乖上床睡下，天气热，元妈妈只牵过被子一角盖上阿汝的背心，然后才带着小初去西屋。

　　第二天早上阿汝果然起不来，闭着眼坐在床上打盹儿，元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拖着她穿衣洗漱，直到走出屋门口，阿汝才清醒起来，眼皮子也不再打架。小初也没睡新鲜，跟在阿汝后面，呵欠打个不停。

　　饭桌上周氏发现阿汝双目浮肿，便知昨晚她没睡好，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忙伸手探额。元妈妈知道瞒不住，太太终归是要问的，索性就说了出来：“昨儿小姐得了几个画本子，爱得什么似的，点灯熬油不肯睡，这不，今早就有些起不来。”

　　周氏一听便知是上回让砚眀给小萝补上生日礼物的事，本想说两句，想着到底是一件小事，又是自己要求的，再者也不好拂了砚眀的心意，遂只柔声叮嘱阿汝以后不可再熬夜，旁的倒没说什么。

　　顾砚眀瞧了瞧阿汝疲惫的样子，有点后悔在晚上把书给她，不过她垂首知错的模样倒挺有趣的，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这段日子各种肉食供应下来，她脸上开始圆起来了，皮肤也比从前红润许多，加上眼目清澈明亮，看起来粉雕玉琢很是可爱。顾砚眀估计，再将养一段日子，她肯定能吃成一个小胖丫头。

　　早饭周氏吩咐了厨房炸春卷儿，熬绿豆粥，顾元贞照例已经去田地间查看，周氏将他的份温在锅里，其余的都端上桌来。阿汝吃得两只小手油油的，一顿饭下来竟吃了六个春卷儿，最后鼓着小肚皮心满意足的下桌洗手。

　　顾砚眀就斯文得多，统共只吃了两个半的春卷儿并一碗绿豆粥，吃过饭便带着书本去逢山书院上课，小进也跟着，但其实并不能帮上什么忙，顾砚眀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即便没有书童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周氏正打算着过完中秋便不再让小进跟着去书院了，只留在家里帮忙。

　　上午周氏分派好家里的事后，把阿汝叫到跟前，让她和自己一起给王婆做几件东西。

　　阿汝瞧着针线笸箩里的各种女红用具，好奇地一样一样拿起来细看，周氏记得小萝是会些女红的，但现在她的好奇样子显然表示她不懂，像是完全忘记了一般。周氏想起王婆说过的话，心中估计许是那场病留下的后遗症，她也不着急，耐心地给阿汝介绍这些物件，又手把手的重新教导。

　　阿汝脑子灵活，记性也好，又本着报恩的心态肯用心学，到中午时，已经了解了各个物什的基本用法，下午再跟着周氏学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能缝上几针了，只不过缝得歪歪扭扭，还得练一练才能达到入门的水平。

　　周氏本打算同小萝一起做一双鞋和一对枕头送给王婆的，眼下看来这两样大件只能她一个人来做了，不过为表心意，她还是让小萝学着做一对香包送过去。

　　阿汝坐在小杌子上耐心学了一下午，竟真的缝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香包来，只是做工太粗糙，不堪使用。周氏捏着缝得七歪八扭的香包笑了一阵，仔细给阿汝指点一番，果然经她修改过后，香包总算有了点样子。

　　周氏笑道：“这些活计虽不起眼，用处却大，做得好，家里缺什么穿的不必上集市去买，做来送人也实惠又显得有诚心，可说是一辈子用不完的好处。”

　　阿汝专心听着，特别注意到了送人那句，想起昨晚顾砚眀送她画本子，就想着也要回报回报他才好，便问：“那我学会了，做一个香包给砚眀哥哥可以吗？昨天他送我那些书，我也该送他一样东西才好。”

　　周氏笑道：“当然可以了，所谓礼尚往来，你年纪虽小，可学着这些礼节也是好的，说到底，将来你要面对的人情往来左不过便是这四个字。”

　　娘儿两个正坐在屋檐下有说有笑，赵兴两面挂着汗珠急匆匆进来，道：“太太，二太太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张氏扶着一脸疲惫的温氏慢慢走进来。温氏显然是累了，脸上满带倦色，鬓发被汗水濡湿贴在两颊，她左手牵着还不满五岁的顾砚书，右手撑着后腰，见到周氏就要屈膝行礼，周氏忙上前阻止，吩咐张氏和元妈妈好好伺候她回北院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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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多了三个野生小天使,太开心啦!笔芯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