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上）》隅小江

27、（二十六）六出重现

　　这是一棵属于他的圣诞树。林息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滋长起来。
　　宋慕扬脱下外套递给侍者，“林息，先过来吃饭，不是饿了吗？”
　　林息这才觉得肚子空空，饿的有点发晕。他今天虽然一顿没落下，可基本就是光看不吃，就顾着等电话。
　　侍者为他们拉开座位。
　　那菜单没有配图，上面都是法文，林息看不懂，宋慕扬便一道道讲给他听，“这个是法国焗蜗牛，这个是香煎龙利鱼。。”极富耐心。
　　侍者将菜单拿走。屋子里灯光突然熄灭。林息第一反应是停电了。他向来有些怕黑，忍不住嗷的一声叫出来。
　　黑暗里宋慕扬立刻闪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林息来不及感动，却见几个侍者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从后门推着蛋糕进来了。
　　八点档肥皂剧啊！
　　林息只觉得又感动又丢脸。
　　“林息，许愿。”宋慕扬离得那么近，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林息红着脸闭上眼睛许愿。小心翼翼的吹了蜡烛。
　　“林息，”宋慕扬看着林息灯火掩映下红扑扑的小脸，“生日快乐。”
　　林息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泛着红，鼻腔里也变得闷闷的。“慕扬哥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宋慕扬笑着刮刮林息的鼻尖，“过生日不许哭鼻子。”
　　他看着林息，心里热热的。林息年纪小，心思单纯，越是这样，越是似乎一件小事都可以让他感动很久。他如此珍惜自己的每一份好。
　　这样的林息似乎开始让他欲罢不能了。
　　宋慕扬送了一个手工的银制手环给他，那是托以前和沈柏筠去英国认识的老银匠做的。
　　花纹是宋慕扬自己设计的。手环的内测还刻上了林息名字的首字母LX。至于大小，是趁着生病时林息睡着了，半夜起来量的。其实是偷偷做了一对，自己的那只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家里。
　　林息看那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犹豫着不肯收。
　　“生日礼物也可以不收吗？”
　　“你不是送了树吗？“
　　“那么大，你又带不走。再说了，平安夜礼物和生日礼物怎么能混为一谈？不是讨厌因为过节被忘记生日吗？”
　　这番说辞还真是无懈可击。他给宋慕扬准备的礼物是一只木刻的小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是他自己在手工工坊呆了两天才做好的。这会儿看到宋慕扬的礼物，便觉得自己的有些粗陋，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宋慕扬看他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包，料想那里面一定是装了要送自己的东西。
　　“我的呢？”
　　“啊？我。。林息把包抓的更紧，“不知道你会突然来找我，忘记准备了。。”
　　“那你包里装的什么？”
　　林息把那口袋捂得紧紧的，却被宋慕扬轻而易举地一把将拽过去。林息扑过来抢，谁知宋慕扬简单粗暴，直接将那包调转了个儿，大头朝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
　　钱包。手套。纸巾。方正的小盒子。苹果。苹果是送他的吧。宋慕扬瞅着那在地上提溜打转的苹果。林息心疼的把苹果捡起来。
　　“野蛮人！”
　　宋慕扬趁他捡东西，赶紧把那小盒子的包装拆了。
　　“本来想十二点才给你的。欸，字呢？欸欸欸？”林息翻来覆去地看那透明包装的苹果，眼睛都睁大了，“糟糕，拿错了。”
　　“你找什么？苹果不都长得一样吗？”
　　“不一样，给你的那个有字”，才一出口就后悔了。
　　宋慕扬果然追着问他那字是什么，林息哪里肯让他知道。
　　说着话那礼物包装便被拆开了，宋慕扬拿着那小鹿左看右看，长得和那孩子有几分相像呢。唔，仔细看一模一样。
　　“随便做着玩儿的，怕你笑话我。怎么样，好看吗？”知道撒谎没用便认了。看他看的认真，一言不发，忍不住有些紧张。
　　宋慕扬看林息满怀期待的眼睛，“嗯，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买来的。做的真好。”
　　竟然会自己动手给他做礼物。
　　心里暖暖的，“这是林息送的第一份礼物。以后每年，林息都会送我的吧？”
　　他问的是“以后”，林息点点头，想到自己一年年送给宋慕扬的礼物，都会被摆在他家里，心里便涌起奇特的异样感。
　　食物的味道自然没的说。一顿难忘的烛光晚餐。宋慕扬甚至帮林息把牛排都切好了，那态度如此自然。
　　林息想起自己刚才许的愿望，心里越发甜蜜。
　　这，大概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平安夜吧。
　　两人吃过饭又吃了蛋糕，直到林息撑的坐不下了才离开。想起上次诡异又美好的步行时光，两人便借着消化的名义出门遛弯儿。
　　这里离商区并不远。今天的步行街分外热闹，商店的橱窗也延迟了打烊时间。年轻的男男女女吃饱喝足了，纷纷走上大街遛弯儿，享受这难得的节日时光。
　　宋慕扬今天打扮地特别好看。到哪里回头率都是绝对的。也是了，他这种能把abw穿出明星气质的人，又穿什么不好看呢。
　　林息看着他侧脸，心里仿佛有什么在发酵，那因着圣诞树萌生的绿色新芽此刻又长长了几分。
　　两人走的格外慢，宋慕扬早就发现林息一直偷偷看他。他转过头，林息却又迅速把头转过去，一脸目不斜视的样子去看脚下的水泥路，好笑极了。
　　入夜后，天气总是格外冷。他拉过林息的手，泰然自若地揣进自己衣兜里。林息小，还处在雌雄莫辨的年纪。若被人看见，只会被当做是短发的秀气小姑娘罢了。
　　两人大庭广众下的拉扯还是头一次。“会有人看！”林息面上羞赧，急急得想挣开。宋慕扬也不理他，脚下未停，只把他手抓的更紧了。
　　林息徒劳挣扎了半天，羞得满脸通红，见宋慕扬一副泰然，也只好佯装镇定。
　　两人走在街上，互相不看对方，却一个眼里偷笑，一个心里偷笑。
　　宋慕扬见林息看着橱窗里的小熊挪不开步子，便支他去买奶茶。这段时间林息一直未被宋慕扬使唤，正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此刻虽然疑惑，却还是为能派上用场而兴奋不已。
　　待林息举着喝的屁颠屁颠儿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宋慕扬抱着只比自己还要高的熊，站在商店门口望着他来的方向，淡笑如风。
　　人潮汹涌的街上，林息的眼睛里只剩下这一道风景。他目瞪口呆，手中无意识用力。那杯插了吸管才擎在手里的奶茶，像喷泉一般喷了一脸。
　　宋慕扬看见了他，忍着笑走过来。林息看那人一步步走近，这一刻，他的身影仿佛烙印一般刻在自己心上，再也化不去了。
　　两个人抱着这么大的熊压马路，必然更加引人侧目。宋慕扬说熊是林息想要的，而且那熊长得蠢极了，坚持要林息自己拿着。
　　“还不是你买的，”林息暗自腹诽，抱着那熊却欣喜极了。只是那熊的体积大约是林息的两倍还有余，又重，林息连看路都有些困难。
　　林息开心地咧着嘴，东倒西歪的往回走。宋慕扬被他情绪感染，其实回国之后诸多变故，平安夜圣诞节什么的早已经没再过了。然而此刻，那孩子高兴的样子让他感觉这人满为患的节日还有点存在的价值。
　　玩偶被塞进后车座的时候，天空微微飘下雪花。起先两人还没发现，直到有片雪飘进林息的脖颈，将他冰的浑身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
　　宋慕扬不明所以。林息伸开手，抬头望着微微发红的天空，定定地看了一会，惊喜出声，“下雪了！慕扬哥哥你看！是雪！是雪！”
　　宋慕扬抬头，努力在冰冷的空气中寻找雪花的踪迹。还真的下雪了。林息高兴地像个孩子，伸开手在原地转着圈又蹦又跳。
　　雪。冬天里如此常见的东西。B市的冬天，似乎总有下不完的雪。对于宋慕扬来说，那只是气象的一种。虽不太理解林息开心的缘由，但看他高兴，却也忍不住微笑。
　　“喜欢雪？有这么开心？”
　　“我最喜欢雪了！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雪！“那雪势突如其来的猛烈，没几分钟，鹅毛般的巨大雪片便铺天盖地的袭来，地面上也迅速地积起雪来，到处一片白茫茫。
　　宋慕扬点了一支烟。这才想起，林息的S市，是没有雪的。原来第一次见这孩子的那晚，是这孩子第一次看到雪。可惜他没能多欣赏一会儿雪景便晕了。哈。
　　林息蹲下身，去触那刚刚飘落到地面上的白色的精灵。那冰冷新鲜的温度让他咯咯的笑起来。故意让手的温度被雪带走。等他站起来伸出手掌，几片小小的雪晶便落在他手心，久久不能融化。他献宝式地举起来给宋慕扬看。
　　“看！六出花！“
　　孩子的声音并不大，听到宋慕扬耳中，却仿佛骇浪惊涛一般。顷刻间宋慕扬只觉得天旋地转。
　　手中的烟蒂滑落，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面。
　　“慕扬哥哥你怎么了？慕扬哥哥！“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
　　宋慕扬抬起头，眼前人的眼睛和声音，都和记忆中那个人的重合在一起。
　　“慕扬，你看，六出花！”
　　宋慕扬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记忆，更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自己需要发泄。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疯狂的搂过眼前的少年，将他禁锢在怀中，疯狂的亲吻他，噬咬他。
　　怀里的少年似乎被吓坏了，没有反抗，更没有回应。等宋慕扬清醒过来，只看到少年那充满恐惧和震惊的小鹿般的眸子。
　　为什么要安排和那人如此像的孩子来到自己身边。是怕他忘记伤口，是怕他疼的还不够么。
　　他松开手，悲伤的眸子看向地面。语气里是自暴自弃的落寞。
　　“林息，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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