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宫传》雲筝

48、浮河，莲宫，揭晓（4）

　　不知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华玉寒才肯放下气喘吁吁的姝涵，坐在林中大口喘着气。

　　“跑……跑不动了……”春风还说她有轻功，她跑这么一会就累的不行，真不知道春风从哪看出来自己会轻功的。

　　“应该追不上来了，出了这片树林，再过一个索桥就能到浮河了。”华玉寒气息也略急促，他虽有意克制，却还是让姝涵察觉。

　　她问：“玉寒，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竟然听到姝涵叫自己名字，瞬间开心的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疲惫，这是他认识姝涵这么久第一次听她叫自己名字，而不是什么师父，或是玉寒哥哥。

　　可姝涵却发现他内心的变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最近变的很怕冷，刚刚又是兰宫她们带你施展的轻功，你的轻功不是很厉害吗？你的身子？”

　　“姝儿放心，无碍的。”华玉寒伸手轻轻抚在姝涵头发上，又将她的斗篷裹了裹，道：“倒是让姝儿跟着受苦了。”

　　“我没什么的，跟着你们遇见很多的人，遇到许多事，我觉得很开心，真的。”她把这么天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感觉心里痛快了许多。

　　“王寒，谢谢你。”还有这一句，她很早就想说的话，不管从他教自己轻功那一刻，还是他收自己当选莲宫的那一刻，她都很感谢他。虽然她失忆了，但姝涵对他的感谢之心永远不会忘。

　　“姝儿……”华玉寒站在她面前，俯身轻抚姝涵的发帘，暖暖的阳光透过微黄的树叶斑驳照下，温暖了白衣少年和粉白色的裙袍，照成一段美好的画面。

　　秋风缓缓扫着落叶，跟着走在林中的姝涵与华玉寒二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妙音。

　　“玉寒。”

　　“嗯？”

　　“你说王爷那些侍卫明明没有中水虫咒，为何还会诈尸呀？”

　　“他们应该是跟着李轩去瑶镇时，喝了那里的水。”

　　“他们也去了？”

　　“是啊，只是被人拦住了，不然你就能看见他了。”

　　“我可不想看见他，不过，他们怕是还不知道自己中水虫咒之事吧。难道，李轩也中了？！”那个时候李轩被兰风仙施下的阵法拦在瑶镇之外，本应该不会中水虫咒，但却有侍卫临走前非要品尝下瑶镇的山泉水，这才不小心中了水虫咒。那水虫不见伤口不会被发现，只有寄主死去后才会发作。可李轩现在还活着，想到他死后诈尸的样子，姝涵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哈哈，姝儿倒底是希望他中还是不中？”

　　“这……当然是不中了。”

　　“是么？哈哈哈……”许久没有和姝涵单独聊上这么久，华玉寒突然希望李轩他们就和那兰凤仙一直纠缠下去，不要过来打扰他。

　　姝涵也很久没见华玉寒笑得如此开心，便也跟着笑起来。爽朗悦耳的笑声响彻在林中，伴随着落叶、微风，奏着欢快的曲调。

　　可是好景总是不长，二人刚出树林，便见那条连接两崖的索桥已经被人砍断。

　　“这谁干的？这么结实的锁链，竟然都被弄断了？这是成心不让我们过去吗？”姝涵跑过去看那铁锁的断痕，切口整齐，明显是有人为之。

　　再看桥下，万丈深渊不见底，对面的的崖岸少说也得十来米。若是在平常，华玉寒断不会将这距离放在心上，他轻功卓越，风云皆可成为他的借力点。但是眼下，他发愁的看了看对岸，深深叹气道：“看来得另寻它路了。”

　　话音刚落，华玉寒便感觉到身后有杀气，他猛一回头，却发现一支箭羽从林中射出。说时迟，那时快，华玉寒用尽全身力气，运功将将把那箭羽拦下，却因用力过多，引得胸口一憋，咳嗽了半天才喘过气。

　　“玉寒！”姝涵赶忙过来扶住他。

　　“无碍。”华玉寒拉住姝涵的手，用了些力握了握她，示意她不要怕。

　　方才他们走出的林中，片刻间竟出现无数黑影，将华玉寒和姝涵包围在悬崖边，堵了个水泄不通。

　　有一男子负手从黑影中走上前，冷冷的说道：“华兄，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褚越，只是相比上次见面，他又显得沧桑了些。

　　“褚老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呐。”华玉寒一袂白衣在风中飘扬，全然一副洒脱的样子，毫不畏惧。

　　褚越心知华玉寒因宫羽护体，能容颜不老，而自己则已是中年，但他一声“老头”愣是把自己喊成了“老年”，心下更是十分恼火，却明白这只是他在逞口舌之快。褚越冷“哼”一声，直接说道：“你不是很在乎你身边这位红颜知己吗？今天我就让你跟她，共赴黄泉！”

　　说完他扬点下巴，示意那群黑衣人。只见身后的黑影齐齐蹿出，个个手持箭弩，冲着华玉寒和姝涵一齐射来。

　　“姝儿，小心！”华玉寒没想到褚越竟然早在此处设下埋伏，更没想到他这回动真格，竟带了这么大阵仗针对自己。

　　眼看箭雨密密，下一秒就能将只身挡在面前的华玉寒射成筛子。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崖地处浮河谷边境，崖山之高，深不见底，但姝涵想不了太多，被箭羽射穿必死无疑，若是跳崖或许还能有生还的机会。情急之下，她反手拉住华玉寒，换成自己挡在他身前，同时双手用力一推，自己带着华玉寒飞身直接从悬崖上面跳了下去。

　　华玉寒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身体一个失重，看着眼前的姝涵和自己一同跳崖，瞬间心慌了起来。

　　她干什么？！这万丈悬崖，她为什么也要跳下来！

　　可若是不跳，他也不确定褚越会对她怎样。

　　风声太大，急速坠落的身子压着胸膛根本无法说话，华玉寒眯着眼看向闭眼不敢睁开的姝涵。她是怕的，可她却义无反顾的跟自己跳下来。华玉寒心里很感动，可又很舍不得，他用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紧紧的将她圈住，似是在说：“不怕，我在。”

　　就在这时，他看到崖上散落下的箭雨中有一猛箭突然蹿出，与先前那群黑影射出的不同，此箭目测长过梅少楠所用的长箭，且是银制，尖锐十分，定是褚越补下的那支。

　　此时二人尚在坠落，根本无法借力闪躲。

　　眼看箭锋就要刺来，华玉寒猛的一翻身，将姝涵护在身下，自己背上却中了那一箭。

　　本在坠落的俩人，因中这一箭，瞬间加速了原本的坠落。怀中的姝涵也被这一个瞬间惊醒。

　　“玉寒！”她惊道。虽然华玉寒仍把她揽在怀中，但她越过他的肩，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支长箭直直的插在他身后，只是向怀中看去，并未发现箭头刺穿。

　　“还好……没有刺到你……”忍着急速袭来的风压和背上的刺痛，华玉寒从口中挤出一个微弱的微笑，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姝涵。

　　可是，崖底已近在眼前。

　　照这个速度摔下去，他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姝涵，华玉寒决不允许她有事。

　　千钧一发之际，华玉寒单手紧紧抱住姝涵，另一只手反抄背后的箭羽，瞬间拔出，鲜血骤绽。光是看着，姝涵就觉得那箭似是从自己的心窝里挖出，痛极了。

　　“你！”她疼的只能喊出一个字，便见华玉寒强忍着，手持箭羽扎向一旁的崖壁之中。饶是箭如何坚硬，片刻未过也劈裂断开。箭断了，没关系，他还有手。很快他的手掌因为与崖壁产生的剧烈摩擦而变得血肉模糊，指甲早已被磨裂，可华玉寒感觉不到疼痛，他要尽所有可能，哪怕是牺牲自己也要救姝涵！

　　华玉寒用尽最后力气运功，终于减缓了二人坠落下冲的速度。

　　“你的手！”

　　华玉寒的手满是鲜血，已经看不出是手掌。

　　“信我，无碍。”

　　都这样了，要她怎么相信他没事？

　　但她来不及问，也来不及关心。因为下一秒，她会和他一起摔在崖底，碎成血花。

　　就是这一秒，姝涵看到了华玉寒眼中无限的星辰，看到了他嘴角洋溢的微笑，看到了他又将自己翻回他身上，看到了他先于自己摔落在崖底的沼泽藓地上。

　　死前的最后一秒，还是华玉寒救了自己。

　　而此时，悬崖上的褚越终于看到了自己满意的结局，带着众多黑影人撤了回去。兰凤冥等人与兰风仙速战速决赶到时，看到了悬崖上隔断的链桥，以及满地的箭支。

　　“姐、姐？”司空无月一个一个的扫过那些箭支，看到上面都没有沾染的鲜血，忐忑不安的心里总算有了些许的希望。

　　“桃宫主先与我们回去吧，宫主功力高强，会保护好姝涵姑娘的。”兰凤冥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想起先前宫主叮嘱过自己，一定要看住司空无月，切不可让他再胡闹。

　　而眼下，怕是不止要看住桃宫，那个王爷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王爷，方才我已替您把过脉，您并未中过水虫咒，又或许是后来有人替您解了毒。”兰凤冥忍着心中想要与李轩相认的冲动，尽量稳住声音对他说道。

　　梅少楠自然明白她在强忍什么，兰凤冥一直陪伴在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身边，只是李轩从未发觉她就是兰凤冥。脸部已经烧伤的无法看清原本的面目，李轩自然认不出。怕是他真的相信，兰凤冥早在年幼的时候便死了吧，或许他也真的相信，宫里的那位假扮的兰凤仙就是兰凤冥也未可。

　　“找路下崖，活要见人……”打的精疲力尽的李轩，如何也不相信宫主和丫头会有什么事情，所以后半句的“死要见尸”不到关键时刻，他绝不会说。

　　一时间，事态换转，秋叶随风坠落，夹带着萧瑟，击撞着浮河链桥崖岸上下的所有人。人死的死，没的没，就像十年前的繁花宫，一夜间盛起，又在一夜间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