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ident Mr Taurus》左尧

1、第 1 章 First Sight

　　飞机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把我从睡与醒之间混沌的状态中唤醒，机舱中弥漫着一种航空食物、洗手间清洁剂和人类身体的混合气味，除去几扇未关严的舷窗中透露出的几丝微弱天光，周围还是一片模糊的暗蓝。我轻轻用手指揉了揉下眼睑，小心地清理掉可能沾染上的睫毛膏。面前的屏幕幽幽闪着，显示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四个多小时，旅途过半，此时最是难熬。
　　由于宿醉和轻微缺氧，我的大脑格外沉重与缓慢，让我打消了拿出电脑工作的念头。昨夜酒喝得有一点多，现在胃里还微弱地泛着酸，微微有反胃的感觉，毫无胃口。
　　于是果然又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我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放任思维向一片混沌中滑去。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喜欢在入睡前思维不受控制的阶段，往往那时所想，才是来自从日常伪装中脱离出来，真实确凿的自我。而今天我的思维，就向着几个月前第一次在此与他相见时缓缓流去。
　　那次相见之前，也是非常类似的航班，但是飞行时间还要更长上几个小时。刚刚登机时，满心希望早点到达目的地，但是几个小时过去，随着目的地的临近，所有长途飞行所带来的疲惫与倦怠，逐渐被一种莫名的焦虑与不安所淹没，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它吞噬掉了其他所有，仅剩下对于完全陌生与未知的世界本能的排斥与谨慎。当时对于那片未知国度唯一的认知就是他，总裁先生。
　　其实说是认识，也仅仅是短暂地在其他场合见过几次，几乎不曾说什么话，最长的交谈是在面试时。一个四月，乍暖还寒，尚未毕业的我穿着正装，略感拘谨地坐在他面前，而他就只是埋头浏览我的简历。刚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被他扬起的手打断，“给我几分钟，我看完我们再聊”，于是就只好有些尴尬地闭嘴，安静地盯着他袖扣上的反光。整场谈下来，除去语言上或多或少的障碍所带来的不适感以外，对于这位总裁先生唯一的印象就是：强势而严肃。
　　哦不是不是，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与总裁先生第一次相见。第一次相见应该是公司年会，那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总裁先生。那天我坐在相熟的hr姐姐身边，她小声地跟我介绍着在全场觥筹交错的各位高管们，其中特别包括了这位总裁先生，她讲总部大多数人对他的传言都是严酷冷峻，专横跋扈，并且对手下人要求颇为刁钻。远远看上去，身材高大的他身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不像周围其他高管一样笑容满面，反倒有些许冷漠，的确与传闻有些相符。而当我的上司将他领到我面前，向他介绍我时，他也只是礼貌地伸出手，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用非常有分寸且官方的低沉声调说：“很高兴见到你。”当时的我一边伸出手一边想，啊，是了，看起来的确是不太好相处的。
　　后来是什么样的契机下，我对他的认识发生了变化呢？
　　想到了，是那次公司主办的会议，会议在他所主管的分公司所在国家举行，整个会议期间，他还是那副非常严肃专业的样子，不苟言笑，与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并无不同。而刻板印象微微地开裂，也是发生在这次会议。会议日程安排得非常满，作为主办方的分公司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而相对来说，刚刚入职不久，作为翻译和旁观者的我倒是轻松很多。会议中间，上司让我去与他确认一件事，这件事说来也比较尴尬，也很令我烦恼如何开口。正一边想着，突然看到他快步迎面走来，当时的我也没有多想，冒冒失失地向他走过去，仰着头问他：“请问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有件事情x总希望我跟您讨论一下”。令我意外的是，从他的脸上我竟然没有看到一丝不耐烦与懈怠，反而是一幅非常认真倾听的神情，完全没有因为我的级别比他低很多而有一分倦色，我想从这时候开始，可能我就已经对之前的刻板印象产生了怀疑，或许这个人并不像其他人讲的那样，孤僻又高冷。
　　之后几天忙碌的会议过后，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天晚上core team的聚餐，一共六七个人，全部都是资历丰厚的高管或者业界大佬，就只有我一个是参加工作不满两个月的新手，在他们面前，无论从资历上还是年龄上，都是初出茅庐的小朋友，这样想着，难免有些心虚。总裁先生与平常西装挺拔、一丝不苟的精英形象迥然不同，他穿了一件很休闲的衬衫，并没有穿西装外套，突然令人觉得，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似乎消散了。
　　随着大家陆陆续续抵达，众人也一一就坐，就在我为座次位置左右为难时，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对着我点点头，示意我过去坐。带着一点局促，我坐到他旁边。令我再次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非常关注并照顾别人的感受，他讲话不快，吐字很清楚，有任何略显生僻的词汇，还会特地加注解，整个晚餐过程中，每每餐食上来，都会帮你整理，看到你略感无措，还会悄悄给你提示和帮助，让人感觉一直很自在，不会有一刻的窘困感。
　　这就是第一次与总裁先生真正相处以前，我对他矛盾而模糊的印象，而当我拉着两个旅行箱，在机场远远望到他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我对他的印象竟会发生如此颠覆的变化。
　　等等，也许不是。
　　当他大步迎向我，带着礼貌拘谨的我含在口中的第一句寒暄，就被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消融的时候，也许我已经有所感觉。
　　- 第一章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