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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凤历景和四年秋
      朝阳殿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传来人语声。
      “当真别无他法了吗?”声音清润柔和,应是年轻男子。
      “陛下昏迷已逾十日,恐怕……”这次是较低沉的男声,语气像是御医。他顿了一下,又道:“微臣无能,请王爷降罪。”
      “生死有命,你尽力而为吧。”还是先前那人的声音,大概就是所谓的“王爷”。
      “是。”
      语声由远至近,“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旁打盹的小太监猛然惊醒,他慌忙匍匐跪倒,并未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合上了眼睛。
      脚步声走近床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腕脉,片刻,“呀?”那个御医忽然诧异地轻呼一声。
      “如何?”王爷问道。
      他又诊了一会脉,才放开手,有点迟疑地道:“陛下的脉象较前几日已略强一些,却不知为何仍未醒转。”他退开几步,道:“待微臣再去调整药方,或许尚有转机。”
      “嗯。”王爷应了一声,他匆匆离去。
      “你们下去伺候。”王爷吩咐道。
      “是。”诸人行礼退下。
      王爷缓步上前,坐在床边,静寂中,他忽然开口,“你,已然醒了吧。”淡淡的话语,不似为人臣者应有的恭敬。
      “你在等程青然么,他已奉命驻守西疆,今日午时启程。”意味深长的言辞,缓缓道来并不显凌厉,似乎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床上的人久久没有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一只手探过来握住他的手,触感沁凉,竟比生病之人温度还要低,指掌相交,反倒像是想藉此汲取一些温暖。
      良久,幽幽一声轻叹,“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犹如叹息的低语中夹杂着几分黯然,几许怅惘。
      莫名其妙的几句话终于让燕翎忍不住好奇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淡紫衣角,恍如最后记忆中的重重紫色光芒。抬眸,正对上一双盈满惊喜的眼眸。
      原来他并没有发觉异样,只是虚言试探而已。燕翎想着。
      “你总算是醒了。”原本低柔的声音多了一丝轻颤,随即,那人放开手站起来,道:“传御医。”方才的激动已然消失无踪,烛火下,清逸秀雅的容颜淡静无波。
      一个灰白胡子的老者进来,“微臣见过陛下、王爷。”听声音不是方才那个御医。那人抬了抬手,道:“陈太医免礼。”
      “谢王爷。”陈太医上前诊脉,随后问道:“请问陛下圣体有何不适?”
      燕翎默然。他醒来时发现所在的环境奇特就已经有种诡异的感觉,所以才不动声色悄悄观察,从下午到晚上进出都是太监宫女,现在又来了王爷御医,总不会是在拍古装片吧……
      外星世界?异度空间?前世今生?陆明宇整天大谈这些奇闻怪事,近墨者黑,他虽不尽信也记得不少,实在想不到主角会变成自己,还真是奇遇啊……此时此刻,他只想掐死陆明宇。
      “陛下?”见他不语,陈太医紧张起来。
      若是寻常人家还好,被人当成皇帝是什么罪名?燕翎心思转动,慢慢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陈太医大惊,忙又诊脉,那个王爷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前一刻的失态好像根本不曾有过。
      很快,陈太医做出结论,“陛下可能因中毒太久导致损伤了记忆。”
      “可能治愈?”王爷问道。
      “少则几日,多则数月,不过,亦有可能……”后面的话陈太医不敢再说下去,不过未尽之言的含义显而易见。
      呃,还真是千篇一律的八点档戏码,千篇一律的台词……燕翎有点感激陈太医的配合。
      王爷沉吟片刻,挥挥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陈太医躬身退出去,殿门阖上,只余那人独自静立床前。
      “你是什么人?”燕翎终于忍不住问他,或许是那一刻的关切让燕翎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却忽略了自己其实并非他关心之人
      他微微垂首,“臣凤惟卿,世袭静王,本代日隐。”
      “这是什么地方?”
      “凤都辰京,皇城朝阳殿。”
      “现在是什么年月?”
      “凤历景和四年八月二十六。”
      记忆里中国史乃至世界史都没有“凤”这个朝代,看来已不是原来生活的世界。不禁上下打量眼前之人,烛影摇红,映得那人容颜如玉,眉目雅致,怎么看也不像外星怪物。
      凤惟卿见他皱眉思索,劝道:“陛下才醒来,不宜伤神,这些事慢慢会记起来。”
      燕翎无奈点点头,心中暗叹,这次真是名副其实的冒充皇帝了,若无法全身而退,大概会被凌迟!
      凤惟卿躬身一礼,“臣告退,陛下歇息吧。”似是想到什么,又道:“臣让人在外面伺候,免得扰陛下清净,有事唤一声即可。”说罢,飘然而去。
      殿门再度阖上,空旷的大殿显得有些冷清,燕翎倒不在意,没有人最好,他可以自在一些。拥被坐起,有些晕晕沉沉,他挪到床边,伸手取过一旁桌上的铜镜,虽不及玻璃镜面清晰,也足以看清映出的影像,镜中人仍是熟悉的样貌,不过衬着散落身侧的及腰长发,多了些许陌生感。
      ……长发?抬手挑起一缕,乌黑柔亮,这个长度一天半天不可能长得出来吧……放回铜镜,原本戴在左腕的紫晶手链已经不见了,整件事源自于它,如今想来,他竟记不起这条手链的来历,记忆中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戴着,可无论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绝不应该全无印象。
      他苦笑摇头,转瞬间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再怎么样都见怪不怪了,无力地躺回床上,这时才想到:他还不知道这个皇帝的名字。
      雨声依旧,他听着听着渐渐入眠,朦胧中,似是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
      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上午,愿望没有成真。徐太医已来等候请脉,燕翎听出他就是昨晚第一次来的那个御医,一位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诊脉之后又问了一些“有没有头痛、晕眩”之类的问题,燕翎含糊答:“偶尔有一点。”也不知道对不对。
      “‘凝霜’之毒已解,陛下圣体已无大碍,气血尚虚,慢慢调理即可恢复。”
      “哦,”燕翎下意识地想说“谢谢”,及时想到不对,学着凤惟卿的语气道:“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徐太医出了朝阳殿,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徐大人,静王爷正在凤仪殿等您。”
      ***
      凤仪殿是凤惟卿在宫中的居所,凤帝遇刺后这些天他都留在宫中暂代理政务。徐太医进来正待行礼,凤惟卿淡淡地道:“不必多礼了,陛下情形如何?”
      徐太医又将诊断结论说了一遍,凤惟卿点点头,却仍望着他,抿唇不语。
      徐太医明白他的意思,斟酌着说道:“微臣才疏学浅,不曾见过因‘凝霜’之毒损伤记忆的病况。”
      “嗯,”凤惟卿思索片刻,道:“今后每日为陛下请脉由你负责。”
      徐太医躬身,“是。”情知这是要他据实以报,这失忆之症来得古怪,不知内里有何玄机。
      ***
      接下来数日里,燕翎发现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本想寻机会溜出皇宫再做打算,可是自从凤帝遇刺之后,宫中戒备森严,他绝无可能脱身,只好继续假装失忆,所幸学了好几年的历史专业,言谈举止不至于出错。近几天,凤惟卿派了太傅梁昀睿来教他一些宫中礼仪,并且讲了许多过去的事,帮助他恢复记忆。从而,他大致弄清楚了这个时代的制度。
      凤朝的朝廷和中国古代相差无几,只是除了文武百官之外,另有三人身份特殊,称为“凤使”,其中日隐执掌秘营,月隐统领天下兵马,星隐司职星相占卜。每一代凤使传承有特别的标志证明身份,这三人十五岁时入宫和太子一起修习文治武功直至通过试炼,新帝登位后,日隐接掌秘营辅佐凤帝,其余两人去留随意,必要时奉召行事即可。
      本代日隐便是静王凤惟卿,他的父亲是先帝亲弟,他和当今凤帝是堂兄弟,凤惟卿稍长十日。数年前老王爷过世,他兼具静王及日隐两重身份,可谓位极人臣,甚至有传言他权倾朝野,视凤帝为无物。
      燕翎又想起那晚凤惟卿的奇怪态度,权倾朝野或许不假,那双清澈眼眸中蕴含的光华他愿意相信是真的……轻叹一声,摇摇头摒除乱七八糟的思绪,真也好假也罢,与他无关。转身间,看到凤惟卿不知何时站在回廊间。
      凤惟卿远远地便看到那人倚着栏杆若有所思,神情少了往日的锐利,多了些许迷茫。当真,不记得了么?
      “惟卿。”燕翎看了看他手中托着的一副围棋,不是要和自己下棋吧……
      惟卿,有许久未听过他这样唤了呢……凤惟卿绕过回廊,道:“昔日陛下常同臣对弈,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燕翎摇头,并藉此避过他探究的目光。凤惟卿浅淡一笑,“无妨,我来教你。”
      燕翎早已发现只有他们两人时,凤惟卿常会似有意似无意地不用“陛下、臣”之类的称呼,而是说“你、我”,他虽是皇帝兄长也不应失了君臣礼数,这种情形有些不寻常,不过燕翎无意深究缘由,这样听来还习惯一些。
      随着凤惟卿进了偏殿,燕翎暗暗头痛,他对围棋一无所知,一时半刻学得会才怪。

      “相传《路史后记》中记载尧娶妻富宜氏,生下儿子丹朱。丹朱行为不好,尧至汾水之滨,见二仙对坐翠桧,划沙为道,以黑白行列如阵图。帝前问全丹朱之术,一仙曰:‘丹朱善争而愚,当投其所好,以闲其情。’指沙道石子:‘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

      一个时辰之后,凤惟卿收了示例的棋子,问道:“怎样?”
      燕翎半晌不语,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惟卿,若是我一直不能恢复记忆怎么办?”
      凤惟卿微怔,看了他一会,缓缓道:“若天意如此,顺其自然吧,有时记着太多并非益事。”
      他语意似有感触,燕翎几乎脱口而出“何出此言”,却终究忍住未问。凤惟卿推推棋盘,“还要继续吗?”
      燕翎目光一闪,笑道,“继续,不过这次我教你一个玩法。”

      “这种玩法名为‘五子连珠’,两人轮流落子,最先在棋盘横向、纵向或斜向连成同色五个棋子者为胜……”

      燕翎一边说一边摆下棋子示范,说完后,取了黑子递给凤惟卿,“很容易吧,试试?”凤惟卿接过,“好。”拈起一子落在“天元”位。
      一盘棋下来,燕翎越来越惊讶,凤惟卿思路缜密、观察细致,完全不像是初学者,整个棋盘已摆了十之八九,只余边角之地,就在燕翎认为必是和局随意放下一子之后,“啪”黑子落下,左侧边缘五枚黑子已连成一线,凤惟卿眸中笑意隐现。
      ***
      “凤羽宸”,燕翎看着纸上三个端端正正的楷体字,这是他现在的名字,感觉陌生之极。他居住的城市通用繁体字,读写不成问题,早年间学过一段时间书法,不过仅是初级阶段,写出来的字勉强可称工整而已。
      “陛下的字体大不相同了。”凤惟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翎放下笔转身笑道,“这般年岁还要重新学写字,惟卿见笑了。”
      凤惟卿走近端详着这三个字,“记得少年时你我同拜入梁太傅门下,陛下的字最得太傅称赞。”
      “梁太傅一定觉得白教我了。”燕翎说笑着,心念转动,凤惟卿不可能想得到眼前这个皇帝是另一人借尸还魂,他多次试探是认为皇帝佯作失忆吧,生在帝王家,种种纠葛最是难以捉摸。
      思忖间,忽见凤惟卿神色一变,倏地拉着他向后疾退,及时避过窗外飞来的几枚银针。
      几道人影破窗而入,挡在他们二人面前,这几人俱是一身黑衣,手执长剑,脸上覆着黑色面具,又一人却是推开殿门走了进来,悠然宛如闲庭信步,他穿戴着不同于那几人的银色衣衫及面具,俨然身份不同。
      前面几人一语不发便展开攻势,剑光连绵不绝,招招欲制凤帝于死地,却皆被凤惟卿拉着他闪开。
      燕翎被凤惟卿牵引着行动,只觉他身法飘忽,恰到好处地在交织的剑光中穿梭,方才相信世上真有所谓“轻功”,可是,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闹了这半晌仍无人闻声赶来,怕是侍卫已受人所制。
      两人渐渐退入死角,凤惟卿“一线传音”道:“书架后有一条密道可直通城郊,我开启机关你先行离开。”
      燕翎这才知他一径后退是有意为之,无暇理会为何看似只有自己听得到他的话,低声问道:“你呢?”
      凤惟卿仍用“一线传音”道:“我在此挡住他们。”并用眼神示意他莫再多言。
      燕翎一怔,不假思索地道:“那怎么行!我们一起逃吧。”凤惟卿错愕地看他一眼,无声失笑,这素来骄傲之人竟说起“逃”来了。
      剑光袭来,两人已退无可退,凤惟卿抓起一旁桌上的茶杯,翻手抛出时杯子已碎成几片疾射向那几人,迫得他们攻势暂缓。
      手中温暖的触感握紧了几分,凤惟卿侧脸望向身边的人,那人神情坚决,清清亮亮的双眸不含一丝杂质,他垂眸暗叹,忽地挑眉一笑,“我们不逃,陛下便在此看臣擒下这几人。”话音未落,他抬手抽下束发玉簪,如瀑黑发散落,无风自动,微微飘荡。
      相握的手抽回,他身影骤起,翩若紫蝶,“叮叮叮叮”数声脆响,长剑俱断,几名黑衣人均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凤惟卿飘然落下,遥对从始至终未曾出手的银衣人。
      “啪啪啪”银衣人击掌笑道:“好好,一招便制住本座手下五人,不愧是凤朝的日隐大人。”他顿了一下,又道:“可惜,你空负惊才绝艳,却枉为他人做嫁衣。”
      “凤某才疏学浅,阁下谬赞了,既为日隐,自当恪尽职守。”凤惟卿淡淡说道,心念疾转,这人之言似意有所指,可是,那件事并无第三人知晓……
      两人凝立不动,貌似悠闲,实则蓄势待发,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一瞬间,静寂中,仅闻风动枝叶的沙沙声。
      半晌,银衣人悠悠说道:“你想拖延时间么,殿外侍卫及秘营暗卫均中了‘迷夜散’,一时半刻是醒不过来了。”
      凤惟卿不答,银衣人注视着他渐失血色的面容,道:“方才你若出手尚有五成胜算,此刻,只怕接不下本座五招。”
      凤惟卿迎着他的目光,语声依旧淡然,“阁下何不一试?”
      银衣人心中思量:若那个人所言非虚,这一击必胜,可是凤惟卿若无所持,这般冒险等待岂非自寻死路……转念间,忽听得凤帝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位慢慢耗着吧,朕不奉陪了。”方才发觉他已行至殿门,正欲离去。
      心神微分之际,眼前紫影一闪,凤惟卿手中玉簪疾点他周身七处要穴,银衣人移行换位避过,同时一掌击出,凤惟卿不和他硬拼内力,侧身闪开,玉簪又一招点出,他身法飘忽,招式奇诡,银衣人失了先机,一时无法可施。
      回廊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银衣人飞身掠起,右手微扬,银芒一闪即没,却并非袭向凤惟卿,被制住穴道的几名黑衣人随之倒地。
      禁军副统领郭彦率人巡视至殿外发现昏迷的侍卫,匆匆赶来仅见一道人影穿窗而出,消失无踪。
      “微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郭彦及一干禁军伏身下拜。
      燕翎出声扰乱银衣人的心神后便一直站在原地观战,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凤惟卿,担心地问:“惟卿,你受伤了吗?”
      凤惟卿微微摇头不语,强撑着的心弦一松,只觉胸口抽痛几乎喘不过气,倚着那人扶持方能勉强站立。燕翎惊见他脸色苍白,唇瓣暗紫,急道:“传御医。”说着抱起他向内殿而去,留下众多人仍跪在外面。

      “王爷心脉弱于常人,大概是因动用内力致使气血不调,一时无法承受,微臣开个方子调理,当可无碍。”徐太医诊脉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出结论。
      燕翎看看徐太医,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凤惟卿,非常怀疑这个“大概”究竟有多大把握……虽然看来确是像心疾发作的症状,可具体情形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诊断错误可是会出人命!
      他不敢轻率决定,俯下身轻声道:“惟卿,他说的对吗?如果没错你眨眨眼睛。”
      幽静的眼眸中漾起一丝笑意,凤惟卿低声道:“下去开方吧。”却是吩咐徐太医。他歇了一下,痛楚稍缓,已能开口说话。
      徐太医应声而去。燕翎仍不放心地问:“真的不要紧吗?”看样子似乎很严重……
      凤惟卿轻轻摇摇头,“无妨。”仅用了三成内力,应该,不要紧吧……
      燕翎听他这样说才稍稍放心,道:“惟卿,对不起,我连累你了。”那些人意在行刺,若他先行离开凤惟卿便不必和他们硬拼,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可不知为何,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念头就是不愿放手。
      凤惟卿微怔,随即轻道,“是我逞强了,下次一起逃。”眸中笑意又多了几分。
      “不是。”燕翎凝视着他,“你是怕那些人了解宫中的机关密道才要留下断后。”他叹了一口气,“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凤惟卿望着他,目光复杂难明,静了一下,他问:“你,可记起什么?”
      燕翎不出声,半晌才道:“没有。”这时,宫女送药进来,他忙接过用银匙舀着轻轻吹气,待不太烫了才端过来,凤惟卿抬手接过,燕翎怕他拿不稳便在一旁护着,手心触及的肌肤愈发沁凉。
      一碗药喝完,燕翎取了碗放在桌上,问道:“休息一会吧?”
      “好。”凤惟卿亦觉得昏昏欲睡,任那人撤去身后的靠垫扶他躺下,耳畔轻轻的声音说道:“我就守在这里,不舒服就叫我一声。”记忆中,曾几何时,那人同样说过,“我就守在这里……”
      燕翎搬了一张椅子倚着床边坐下来,看着凤惟卿的宁静睡容,心中道:“惟卿,对不起,终究还是骗了你,只是……”只是什么?担心被揭穿身份还是不愿见他眼中的伤痛?却是自己也捉摸不清……凤羽宸已经不存在了,燕翎也已经不存在了,失去了姓名身份这些标志,现在的自己又算是谁?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着墨金皇袍、容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旒珠掩映下的面容显得冷肃淡漠。
      “你是……”燕翎并未问出口,因为他已想到答案。
      果然,那人沉声道:“凤羽宸。”
      燕翎蓦地惊醒,才发觉自己是胡思乱想中睡着了,凤惟卿仍熟睡未醒,幸而脉搏已稳。
      回想着方才的事,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身份的一切和他有着不可摆脱的牵扯,过往二十几年的一幕幕渐渐远去,如今,他已是凤朝的君主——凤羽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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