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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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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偌大的皇宫已陷入昏暗混沌，天际压低，乌云密布，酝酿著无数人的愁绪。
永安皇帝坐立于大殿正上方的以飞龙雕刻、饰以金漆的龙椅上，他满载沙场痕迹的面庞，虽被岁月夺去昔日的彩光，却依然威严庄重，但同时又毫不掩饰地透露著因为某人的愤然，他开口亦如对昔日的敌者那般仇怨：
“孽畜，皇后平日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歹毒要加害皇后，朕问你，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才敢如此狗胆包天？”
跪拜于朝堂之上的小儿，身着金黄色的以片金缘，绣文九蟒，裾左右开的蟒袍，却因身子骨瘦小而弱不胜衣，仿若是虚虚挂于身体上的一块出自皇家的布匹，与面目萧条的小儿极不相适，反倒越发显得小儿面如土色，气若游丝，加之双目空荡无一物，不是雕塑胜似雕塑。
“儿臣不敢加害于皇后。”
一字一字，宛如出自风烛残年之白首。
“孽畜！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须臾之间永安皇帝已是暴怒，目露凶光，手持佩剑，这孽畜的不卑不亢，无生无气，与那个贱婢被打入冷宫时的神态如出一辙，像是被抽了魂扒了魄，死死折磨着他的每个夜晚，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孽畜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心头无尽的悔意与无穷的恨意交织潮涌，恨不得能亲手剁了喂狗去。
“儿臣不敢枉法。”
元麟一动不动，如朽木烂泥一般呆滞，目光散漫空洞，一直看著一双黑靴无情地踩踏著弥足珍贵的兽皮驰骋而来，有著上场杀敌的恢宏气势和不共戴天的恨意，恍然如梦初醒，这人是如此期切著他死啊，这身着金贵黄袍的人竟是如此陌生又如此遥远，仿若一头千里追寻杀父仇人气息而来的恶兽，恨不得生吞活剐了他。
“孽畜！”
气流涌动，风如利剑出鞘打在元麟的脖子上，随之一道冷冰冰的金属利器嵌入皮肉，粉红血丝渗出表皮，染红闪著金属光芒的剑刃。
颈项上皮肉分离的刺痛并未引起元麟的注意，此时此刻他心里所想亦是这并不是一位君王该有的杀伐果断，是一位年迈老人的优柔寡断啊，元蓥你在怕什么呢？你为何不敢剁成几块拿去喂狗？
“朕再问你一遍，到底受谁指使？”
元蓥震震地望著眼前垂目等死的元麟，纵然是刀架脖子上，他也未曾显露出半点惊恐神色，毫无生命气息的面庞反而愈加漠然，空洞的眼睛愈加无神，对于死亡他似乎已经超然物外，无惧无畏，无欲无求，仿若他的一生便是为死而生。
元蓥眼角不觉地轻微跳动，他开始知道为何皇后总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恶鬼，只怕比恶鬼还要恐惧万分！
“儿臣不敢加害皇后，更不受人指使。”
“孽畜！”
元蓥握住配剑的手已是颤抖不止，他目眦欲裂，胸腔发出阵阵怖惧，没想到他竟会生出个如此怪物来，纵使他年轻时驰骋沙场斩杀敌人无数，他对生命也有著无比敬畏之情，这怪物竟如此无视生死，无视皇权。
“来人，将元麟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元蓥重重扔下手中的佩剑，狠狠喘著气。
“陛下，不好了。”
来人不是侍卫，而是连滚带爬的小太监。
“陛下，八皇子在外求见，奴才们快拦不住了。”
小太监边禀报边跪爬到元蓥皇帝脚下，已是焦头烂额，吓破了胆。
元蓥驻足片刻，调整面部表情，收敛方才的戾气，瞬时柔和了不少，他不紧不慢走回龙椅，入座，“宣祉儿。”
小太监如释重负，赶忙爬起传话，而元麟仍然颔首垂目跪拜于大殿之上。
只见来人是一半大小儿，身着青衣朱裳，绣以青龙装饰，腰间瑜玉双佩，发髻垂髫，白珠九旒点缀，面若桃花，目含水波，浓眉大眼，肤白如凝，分明继以姬皇后之貌美。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祉俯首叩拜，声音软糯甘甜。
“皇儿平生。”
见小儿元祉如此可人，元蓥心里畅快不少，跟著露出少有的笑容，“不知皇儿有何事要向父皇禀报？”
元祉起身，低著头看了看身旁的七哥，却只看到密密青丝梳成的发髻，而瞧不见七哥的面庞，时才七哥什么都不肯说，想必是怕他受苦罢，心里一阵暖流流动，元祉偷偷移动步子离元麟近了些，“儿臣听说父皇要惩罚七哥，让母后受惊的其实是儿臣，伏世子近来授予儿臣箭术，儿臣私下练习小有成就，欣喜之下找七哥共享喜悦，不曾知道母后在桃园赏花，误打误撞让母后受惊，方才母后醒来，儿臣已向母后请过罪，现恳请父皇责罚儿臣。”
元蓥沉著脸看看元麟，又看了看满脸认真的元祉，元祉生性善良，胸怀天下，待人不分高低贵贱，不被世俗礼节所缚，但过于善良只怕会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正如此时元祉所说是否属实有待考究，便问道:“元麟，朕问你元祉所说是否属实？”
威武庞大的金銮殿，静的只剩下从报时亭传来的延绵打钟声，元麟亦若没听见一般，纹丝不动。
元祉急在心头，焦在面上，伸出嫩手轻轻扯了扯元麟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七哥，父皇问你话。”
半响，元麟才像是回了魂，“父皇信则已，不信则儿臣万般言辞解释也无用。”
“混账！”
“父皇！”
在元蓥愤怒不已，由坐位起立时，元祉瞬时下跪，俯首讨饶，“父皇，儿臣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七哥嘴角愚笨，决无他意，此事确与七哥无关，让母后受惊是儿臣不孝，恳请父皇责罚儿臣。”
“你不用替他说话，天子之下藐视王法，禁足之期心念欲动，武逆皇权，目中无人，来人！给朕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父皇饶命，要罚就罚儿臣，八十大板七哥怎么承受得起，恳请父皇开恩。”元祉扑向元麟，将元麟护于自己身下，死命挡住领命上前的侍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