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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国女如镜将女如烛 ...

  •   全身着黑的男子驾驶着一辆平常无奇的牛车,身后铺着浅浅一层稻草,并不舒适,浅真浑身痛得醒了过来。

      她方才醒转,路烟苒便将她扶了起来,关心道:“浅真姐姐,喝水吗?”

      浅真揉着脖子,狐疑地视线在驾车男人的背影和态度淡漠的路烟苒之间来回转悠,最后判断道:“你这是......你们俩个认识?!”

      路烟苒怀有歉意地低下脑袋,“他是皇室的人,前来接我的,我和他私下协商好了深夜让他带我走。”

      她指着路烟苒气也不是,悔也不是,“你、你不是吧,你居然......”

      余光扫到不知来路的男人,她憋着一口怨气道:“先生说你的身体并未痊愈。小姐,你为什么要听信这种不知来路的人的话,溜出来呢?”

      路烟苒不习惯这摇摇晃晃子牙作响仿佛快要散架一般马车的摇晃,整个人都白着一张脸,像是晕车了,浅真的话,她还是急着想回复。

      她道:“起先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想一个人走的,所以......但是没想到浅真姐姐你半夜会撞到玄乙,他说你想出来,就把你扛出来了。”

      浅真若不是浑身提不起劲,早把驾车造谣的王八蛋抽一顿了,她骂道:“谁想出来了?明明是撞上这个偷鸡摸狗的,他把我打晕了抗出来的,居然还骗你、骗小姐你......”

      路烟苒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果真是单纯好骗的孩子。她道:“啊,那浅真姐姐,玄乙,你快放她回去吧。”

      浅真心说看着架势哪还有让他回去的道理,她叹了口气,心道路烟苒还真是好拐,自己也跟着是个被拐的命,搞不清楚情况的她,先把自己要维持的本分做好,顾左右而言他地惊恐道:“别喊我姐姐了,浅真只不过是个丫鬟,自然是天涯海角都随小姐您,只是我不明白......”

      玄乙不看她们,却是憋笑憋不住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浅真小姐,不是丫鬟绿豆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名字了?”

      浅真眼神一凛。

      玄乙一直都将后背坦露给她们:“别演啦!路小姐是我奉命要带走的,浅真小姐你,我也不是顺便拐来的,有人在皇宫等你。”

      谁?商君?应该,应该不会吧。也不像是路家的人,一是路家没有进青衣门的方法,二是没道理弃下路瑾不管不顾......难不成......何鸿达?何鸿达想要自己的儿子娶路烟苒图的就是想将符离的唯一血脉握在手中,那他就是知道路烟苒真实身份以及和皇陵的关系的。

      浅真心中飞快地筛过人选,好不容易确定了一个,一颗心因此被人紧抓住高高悬起。她冷声道:“你是何鸿达的人?”

      玄乙嗤笑出声:“我可不是什么通敌叛国的宵小狗腿。”他终于回过了头,一身漆黑的衣服其实并不常见,看着十有八九是属于黑夜那一类人的夜行衣。

      玄乙的长相并不难看,但是令浅真有些疑惑,他仅是回头一眼,目光明亮,五官拆开来看无可挑剔,但组合起来却说不出哪里好看了,更甚者,他一回头,看不见这张脸,浅真很快就对其没有除目光明亮这一点含糊印象之外任何的记忆了。

      不过这黑衣有点眼熟,浅真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柄中指长的小刀悄无声息地比在了玄乙裸露出的脖颈处,只是一个瞬间逼近的动作,就耗尽了浅真如今大半的气力。

      玄乙毫不畏惧这柄刀,反而又是哈哈笑出声,“居然在发饰里藏刀,纪四小姐,头上悬刀可不是什么好寓意。若是条件允许,以后你可以试试暗器,有许多暗器设计之精巧,都比你这把小刀漂亮高明许多。你被我封了好几处的大穴,虽然会随着时间流逝自动缓解,但你此刻就算将这刀捅进我身体,也不见得能够杀我......”笑时颤动的脖子碰上了刀刃见了一缕红,他才有所收敛,“这处山林有狼群,要是血腥味把它们招来了,我们谁都讨不了好。我们做暗卫的,从不对任务之外的人透露身份,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小姐。”

      路烟苒一直紧握着浅真的手腕,像是真怕玄乙被她伤了,浅真没有收手,路烟苒着急道:“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派来接我的!”

      浅真眼眸微动,心中惊诧着想,一开始道是玄乙是皇室中人派来的,一会儿说是路烟苒的亲身父亲派来的,如果这两点都不假,那便是说,她父亲就是皇室中的人,天成皇室即墨一脉本子嗣单薄又内斗不断,符合路烟苒父亲这个年纪的,浅真所知晓的,就只有一个人。

      即墨浚。

      脑海中有一些细微的东西都渐渐浮出了水面。

      难怪游暮不肯透露路烟苒的生父,当年即墨浚和清蘅的结合恐怕就是一场骗局,为的就是将即墨一族断掉的宝藏血脉、仅剩的一个虚名和符离一脉做一场完美的结合。

      即墨烁的暴毙,世人不是没有怀疑现在的皇帝即墨浚,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即墨浚成为皇帝之后的低调稳重的一切举措都深得民心,这点流言也不足以掀起茶余饭饱的谈资之外的任何波澜。

      浅真依旧未曾放下手,玄乙道:“那位蒲萱姑娘,已经由其他的暗卫救下了,何鸿达这次,饶他狡兔三窟,也无处遁形了。纪姑娘,我们主子,可从未与谁一派,你要报任何愁任何怨,都没办法拿刀子在我身上比划得来。”

      路烟苒紧握着她虚汗湿透的掌心,“浅真姐姐,放手吧,玄乙不是坏人。”

      是啊。都不是坏人。都不与人为伍,可只要是一颗棋子,尽管有自己的意愿,也依旧会影响整盘棋的局势,终将促成厮杀之势。

      本就无人无辜。

      “我无心用暴力来自卫,不代表我能受你控制无力还击。我们做暗卫的,从不浪费多余的心思和力气,去做命令外的事情,我为了您已经伏低做小了,你也尊敬一下我呗。”

      玄乙瞅了一眼那把抵在自己脖子上颤抖的刀,将刀带手退离几寸,他拉着车绳平稳的拐了一个路口后,那把刀已经收了回去。就像是之前高涨的杀气从未存在过。

      玄乙十分好奇,“纪四小姐,我从小便见你是个真性情的人,你的灭门之仇,就从未想过要报?”

      浅真瘫坐在地,那把沾了一丁点血迹的刀让她蹭着稻草擦得干干净净,她低头沉默半晌,忽道:“冤有头债有主,即墨烁已死。如果睚眦必报、分毫必究,那么对我们纪家兵戈相见的、对我们纪家口诛笔伐的。对我们纪家的灾难视而不见的,一一算上,那,这天成半数人都将是我的仇敌。”

      玄乙活在暗处几十载,听闻这样的话,沉思一会儿,也只微笑着叹了句:“也是。”

      玄乙道:“可你就没有想过要为纪家的人洗刷冤屈吗?”

      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抽痛的全身慢慢地,也只剩下了酸胀之感。浅真将手中的小刀插在发髻上,只留下一端青铜雕饰的枫叶做装饰。她揉着浑身各个酸软的关节,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我的祖父通敌叛国是被人诬陷的吗?你相信我们纪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国之不容、形势所迫吗?”

      路烟苒疑道:“难道不是吗?”

      浅真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样以为?即墨浚也是这样想的?”

      若她没记错,小了即墨烁十岁,今年四十五岁的即墨浚在上位前是个什么位置,早年四处游历,二十五岁随即墨烁登位被封王,在朝廷中不求作为但求安稳的安乐侯,就像是现在的路鸣渊,甚至比路鸣渊还要活得黯淡,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了似的。

      “这个......主人的行为,我若置喙,便是泄密。”玄乙沉默了,倒是由路烟苒替他回答了,看来她接受自己公主身份的这几天里,没少理这些旧账。她道:“玄乙告诉我,父亲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十四年前青衣门的祸乱,我母亲她们的死,以及之后纪家灭门,都是暴戾的即墨烁害的。”

      路烟苒受不了浅真炙热的逼视,微微错开了视线,咽了咽唾沫,说出了她得知的那点真相。

      她道:“青衣门灭门是烁帝命人做的,父亲他是被利用的,若他是主谋......这些年也不会因为悼念我母亲,空置后宫,不亲近任何女子。即墨烁扣下了恒帝原要陪葬的贴身太监,利用酷刑逼他说出恒帝生前的所说所为以及所见的人,得知了皇陵、地图和钥匙的事情。”

      “知道地图流落在镇国将军手里,可是他始终无法直接干扰到镇国将军分毫,便只能够等着纪家露出一丝马脚,再从中作乱,将纪家一网打尽。即墨烁将青衣门灭门后,就针对起北川纪家,鸿门宴邀请纪将军出席,席上逼他交出藏宝图,将军不理会,烁帝便做主将...将军毒杀,用几封不知来路但盖有镇国将军印的通敌文书,给纪家治了罪。”

      “纪家之后的事情,浅真姐姐,我...我也不多说了。即墨烁在纪家有关的地方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便留着你和仅剩的纪家女儿的命,一是觉得女人翻不起风浪,二便是想通过你们找到地图的下落,可你们在荒野之境遇害失踪,谁都没有料到。”

      “和外国勾结的何鸿达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世和皇陵之事,并且跟踪我哥哥知道了青衣门的大致方位,肯定会不择手段。父亲赶在何鸿达动身之后,便令玄乙跟在哥...路瑾公子身边,顺利进了山谷,联系上了我,希望能够赶在何鸿达的人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回宫。”

      浅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问路烟苒:“你已经准备好,成为一国的公主了吗?”

      “?”路烟苒不明白浅真这个问题究竟问的是什么。

      浅真道:“真的,莫在要别人说一句你就信一句了。”

      玄乙道:“四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陛下一生不求其他,你觉得他会骗公主吗?”

      浅真眯着眼睛看他:“那像你这样的暗卫又是如何存在的?即墨浚上位不过两年,你所在的暗卫组织难道只存在了两年?”

      玄乙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细节被人质疑,笑出声道:“没错,陛下的确是在做王爷的时候,我便跟在他身边了。往前没有任何一位王爷郡主能够活到成亲开枝散叶之际,陛下有这个疑虑,自然要谨防任何人的迫害。”

      浅真暗暗心道:“那他便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她回头一望,没有出声的路烟苒居然闭着眼靠在牛车一角,微微颤抖的眼睫足以证明她内心的慌乱。

      浅真便也不想再说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话了。

      很快,玄乙挥着牛鞭,将牛车驱赶到一处无人的码头,停了车,此时天色方明,岸边漂着一尾舟身细长的乌篷船。

      路烟苒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一双眼眸竟带着些心如止水的幽深。可她这一方池水也只能佯装平静一时,很快,下了车的她面对着乌篷船和即将要去到的地方,再一次低头慌乱无主起来。

      玄乙道:“小主子,请上船,顺水而上,日落之前,我们就能够进宫。至于纪姑娘你,我是受友人所托,不是奉命绑你走,所以你的去向,也请现在做好决定吧。”

      浅真眼睛眯得狭长,“你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

      玄乙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不肯为了你重要的人付出一回?”

      浅真站在河边,衣襟被吹得沙沙作响,但她的内心却无比安静,面对的问题无非是要不要和即墨皇室扯上关系,答案也就两个,去,或是,不去。

      面对这份沉寂,玄乙忽然道:“我是真有些好奇的。纪小姐你不想为先人们澄清,难道也不想为自己和几个姐妹们谋划改变这鼠蚁一般的人生吗?”

      浅真依旧不答。

      玄乙瞧她的眼神有些惊讶了,不过他很快就笑出声来,“......想来你是有了比去皇宫铤而走险更好的依靠,我倒是小瞧你了。”

      他的语气很是惋惜,话中的“小瞧”作“错看”意可能更加合适。浅真不想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所犹豫的,不过是她不想进皇宫,但她想要保全路烟苒。

      犹豫了这么久,路烟苒却还没有临阵脱逃的表示,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

      忽而又听玄乙说道:“我曾听说,纪四小姐和何家大公子是青梅竹马之谊,此番何鸿达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下令诛九族是迟早的事情,纪四小姐,难道也毫无挽回之意吗?”

      浅真:“......”

      她一咬牙根,却是率先踏上乌篷船,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玄乙一眼,扶着路烟苒坐下后一字一句凶恶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这自以为了解我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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