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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有蔓草 ...

  •   洛阳•邙山镇
      “《江湖志》加版,《江湖志》加版——竹叶青重出江湖,女三侠仅二缺一——”
      “真是讨厌,为什么给咱们取了个‘女三侠’的名号呢?真是土气!”红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秀眉紧蹙,“现在的世道真是变化的快,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以咱们的速度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们个惊喜,谁知半路上就交上手了。时光不饶人呀……”
      “去你的!”黄衣忍不住笑骂道,“就你会贫嘴,咱们还算是一直和外界有联系,论上先生,岂不是和古墓里的百年僵尸没什么区别?”
      “话可不能这样说,先生连僵尸都不如呢!僵尸还常出来活动呢!”红衣压低嗓音,伸手拉近黄衣,“前些年你独自守着竹海,就是我去南越时,便在那里见过真的僵尸,很邪门呢!当地人见我身着红衣又会武功,就请我和几个崂山道士一齐助他们捉鬼,鬼是没捉着,但还是让我给碰见了。那僵尸是一般男子的个头,满身腐肉一股恶臭青面獠牙……嗨……”
      “好啦,好啦,知道这些年你见了不少新鲜事,害得我独守竹林——”黄衣觉得红衣定是在吹牛,便不想再听她讲下去。她红红的面容渐渐暗沉下去,似是而非的打量着街道:“没想到沉寂十年他们还是没有忘记咱们,你说咱们是是喜还是忧呀。”
      “喜忧参半呗!”红衣讪讪的垂着眼,盯着茶杯,“这么一来我们好似又回到了‘武林公敌’的日子里。你我还好,虽少了紫衣但毕竟不在乎这些,血雨腥风的日子也过惯了。可先生呢?他本是深宅大院里的公子哥,为人淡薄喜形不于色,十年前被无耻之徒妄加‘妖魔’‘嗜血’甚至‘花贼’的不齿名号,无奈隐居深山竹海十年,却仍是这番……”
      黄衣几声咳嗽连忙示意红衣住口。只见竹叶青身着褐色粗袍手持一枚精致酒盅从客栈的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此时还不到中午,客栈一楼吃饭的客人还不是很多,红衣黄衣又隐坐在青帐雅间里,自然并不惹人注意。竹叶青嘴角噙笑挑帘走了进来,红衣一看见他脸色立马沉静下来,说话声音也慢慢放小。
      “先生……”
      竹叶青没有看她们两人,只是顺眼望着街道卖报的小孩儿,眼神中忽闪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芒。
      “小孩儿,小孩儿……给爷来一份。”大堂内一个着装粗俗的男人一边剔着牙一边看着报纸,“哟,那个‘淫贼’竹叶青重出江湖了?”
      “切,只会在女人身上练把式,有什么大不了的?”同桌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不忿的嘘到,“我就不信他那方面就那么强。”
      “谁见识过呢?不过是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呗!听说他人倒是长得斯文白净出身名门,不过没人知道他真名是什么,也就不知道到底出身哪家了。”
      “但凡当‘淫贼’的不是长得实在苛搀就是还不错的,反正不是一般人……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咱们两个大男人聊另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再好的本事也是人家的,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家暖炕头吧!”两个男人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举起杯子好好干了几杯,没过一会儿声音就飘虚起来,喝的面红耳赤。
      红衣一直捂着耳朵憋红了小脸。她没有先生和黄衣的好性子,若不是碍于先生的身份她早就一剑刺过去了。别的不说,红衣的红腥剑绝对名不虚传,红腥剑剑体通红只是粗粗的用块儿暗红的丝绸包裹着,打造剑的材料也是一般材质没什么特别,听说是剑身沾过太过人的鲜血久而久之便被染成血红色,还淡淡的带着股血腥味儿。红衣“蛇蝎美人”的称号也是由此而来。
      青花的瓷杯变成一股细沙匆匆的自黄衣掌中滑落,红衣看到黄衣这番举动也是大吃一惊。从结识初她便深知黄衣性情文雅,不好胜争强,向来是把别人的风言风语当作耳旁风。黄衣本是皇家命妇,后不知为何投身江湖。早年盛传是遭竹叶青的□□便死心塌地的跟着竹叶青。可是若是不认识说说就罢了,红衣和黄衣相处十余年也看出她对先生有心,可是就算是黄衣甘愿献身以竹叶青的性子也是坚决不会胡来的。竹叶青是什么人,跟随他身边的多年的人还会不清楚吗?
      黄衣丝袖一甩,身子已经离开了座位。
      “黄衣——”竹叶青依旧一脸淡然的品着酒盅中的茶水。他不是个嗜酒成性的人,但日日离不开一小壶上好的竹叶青,他被人熟知的外号也是由此而来。只是今天他意外的用酒盅喝起茶来。
      “先生!”黄衣气急败坏的央求道,“这些个不齿之徒是如此玷污先生的名号,我们隐姓埋名整十年,可还是……”
      “你一向性格沉稳,熟悉我的行事,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们说就让他们说,没想到十年不问世事还会有这么多人记得我,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吗?”竹叶青嘴角噙笑神色却有些黯然,“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大抵如此吧……”

      大堂上的那两个男人喝的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注意到青帐后发生了什么,依旧散漫的胡侃着。
      那个年轻些的汉子啄了口花生米,好不惬意的开了口:“诶,你知道有个叫阮玉箫的吗?”
      “阮玉箫?哦……是那个代人办案很得官家器重的小丫头吧?听说使得一手好萧。”
      “就是她!就是她!”年轻汉子忍不住脸上一阵红晕,“我见过她,长得那叫个水灵……”
      “哦?”
      “我绝不骗你,要单说长相自然不如勾栏里面的花魁,恐怕王员外家的四小姐也比她强些,可是咱说得就是那气质,那身段……一辈子不会忘,不会忘呀!”
      “是嘛!”倒酒的小二在别的桌上酒,一时忍不住也凑了过了,“我虽没见过,但往来的客商中总不乏见过她本人的,说是确实与众不同,到底怎么个不同法也说不上来。”
      “能怎么不同?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大堂的男人们都哄哄的笑闹着,你一言我一嘴的猜测着阮玉箫的长相,有人说她是冷艳,有人猜她是温婉,还有人估摸着她或许有胡人的血统,骨子里很风骚很摄人……反正是各想各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阮玉箫。
      “听说她最近刚接手了齐家的案子?”一个高鼻深目的波斯商人添了一句,流利地道的汉语让在场所有人佩服不已。
      “确实是,官府都贴出告示了,这次阮姑娘是签了‘生死状’,若破不了齐家的命案就下嫁给齐家的三公子,你们知道吗——这齐三公子的相好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风尘红腥’。”小儿忙碌的穿梭在客人之间卖弄着自己的小道消息,真没想到一个竹叶青一个阮玉箫今天竟然给店里带来这么好的生意。
      “那红衣会愿意吗?听说齐三公子对她也是一片深情,齐三会同意吗?”
      “那是后话了——”小儿故意吊起大家的胃口,客人们看着他这副样子都有些不满,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不得不又纷纷要了些东西。
      “这会这案子死的是齐家人。齐家是什么身份?那是和皇宫连着血脉的家世!齐家一夜之间死了四口人,还都是在官场上活动的大人物,能不引起上面的注意吗?那齐家的奶奶现在又出来主持局面,托人从西域重金请回了阮姑娘,案子破了便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若是破不了——嘿,齐家奶奶倒是不急,说按规定半年之内若不能破案便让阮姑娘做齐家的媳妇,一来解决一些齐三公子的终身大事问题,二来我想也是为了拉拢阮玉箫吧?一边慢慢破案,最重要的还是看中了她的才华和名气。嗨,这商人出身又和皇家沾边的家族都透着点儿功利气儿……”
      “那还是‘生死状’?干脆叫卖身契得了!阮姑娘也愿意?”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能嫁到齐家,要是我我提着裤子就跑去!”
      “哈……”原本大家还有些为佳人担心的气氛,可没有一会儿就有哄笑开来。事情还是别人的事情,再担心也是徒劳的,大家偶尔听听没来由的关心一下,也算是一种挺好的消遣,淡而无味的平民生活正是因为这些传闻而变得鲜活起来。

      “红衣……”黄衣轻握红衣颤抖的双手,愤恨的撇着帐外嬉笑的人群,“那齐三公子真的……”
      红衣不语,只是微微点点头。
      “你为何不告诉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负心的男人,那齐三公子追随你多年,怎么会如此?”黄衣看起来似乎比红以更加激动,愤怒的双唇竟开始打起了寒战,“若真如这帮人所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黄衣……”红衣一听到黄衣的愤慨的语气更是泣不成声,只能反握住黄衣的右手,依旧颤抖,“我不要紧的,不过是不嫁她罢了,我们追随先生多年,这点儿事还看不透吗?先生出关那天锦鲤就已经离开峨眉山半个多月了……我开始也想向他讨个说法,于是急匆匆的催你们上路……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呢?是我自负的让他白白等了十年,我已经二十八了,他也已经二十八了……那阮姑娘不过二十出头,即使不算年轻也有着绝色和一身才艺,我有什么资格质问?”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黄衣看着红衣的样子只能干急,“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一定会帮你的。先生,红衣……”
      竹叶青没有过多的表示,似乎并不担心。他右手一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反复轻唤着阮玉箫的名字,眼中冷漠的笑意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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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边野蔓葱葱却鲜有嫩绿,微黄的杨树叶随着阵阵秋风随意乱舞。是秋天到了,大雁也开始南飞了。
      一袭碧衫绝尘而来,女子的青丝同□□白马洁白的鬃毛一齐荡漾在瑟瑟凉风之中。
      “竹先生,恭候多时了——”我静坐马上目不转睛的直视青衣男子的微褐双眸,他眼中的所有情绪都一一被我捕捉到,可是那万千情绪中却没有我等待十年的东西。
      “清笛……”竹叶青试图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和差异,只能摆出贯有的招牌式微笑。多少女人曾为这冷酷的微笑而疯狂?可是我恨它,从第一次见识到这极具诱惑力的微笑便恨它。
      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步跃下马背,随手牵起缰绳恭恭敬敬的超他行了个江湖上的大礼。
      “你是谁?”我刚想起身黄衣的金丝团扇便抵上我的喉咙,一种隐隐的疼痛顿时弥漫开来,绚丽的血花浸染着团扇上白色的牡丹。
      “想必这便是黄衣姑娘了吧?”我知道黄衣只是处于自卫的情况下并没有向我动手,只可惜她的金丝团扇真的是太厉害了,仅仅扇上的几根线头便可以立即要了我的命。
      “别动,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等我们?”
      “黄衣姑娘,清笛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野丫头,从我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你便可以看出我没有半分武功,你若想要我的命我相信不用我靠近,仅仅这小小团扇便可让我立马封喉,只是……”我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一脸平和的竹叶青,彼此眼神中都流露出熟悉的心照不宣,“只是你此时此刻绝对杀不了我。”

      悦来客栈
      “你等了很久?”冰凉的金创药透着微苦敷上我的喉咙,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倒吸了口冷气,在闭眼的瞬间,我清楚的感受到竹叶青手指的颤动。
      “看你怎么算!若是指人,也就在这荒凉的官道上呆了半个月而已;若是指心,那就不知道了。”我睁开眼睛有些恶作剧意味的期待着他的反映,没想到我们正好四目相对,大家一时间都是无语,沉默的尴尬涌了上来。
      “那算是委屈你了,你一向喜欢热闹。”他移开拿着帕子的右手将带有血渍的帕子丢入铜盆中。
      “那是十年前了,我不再是十四岁的丫头,人长大了自然心也大了。”
      “是啊,十年不见,你骑白马出现时我还真的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来。”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起来格外疲惫,“黄衣没有下重手,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疤恐怕是要留下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当一回事,只是淡淡打量着客房里的摆设:“她对你有意。”
      “可我对他无心。”
      “那我呢?”
      “……”
      我无奈的摇摇头,不想在这样质问下去,只能踢啦着鞋子下了床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咳咳咳……”这茶还没入口就先带动了喉咙上了伤口,一阵疼痛又是划过。
      “小心……”竹叶青脚步极快的踱到我身边用手扶住我因咳嗽而颤抖的肩膀,待我安静后又笑嘻嘻的做到桌子对面,自己倒了杯喝了起来。
      “是信阳毛尖?”我闻了闻杯子,可是一看到客栈杯子上厚厚的茶垢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嫌恶的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可惜不用喝也知道是陈茶,闻着很厚重不醇香。”
      “还是这么挑剔。”他也将杯子放回,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这十年功夫进步可是不大呀,步子虽轻可是和十年前的感觉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闭关十年究竟是练了些什么。”
      “闭关一定是练功吗?”他像十年前一样宠溺的随手扫着我的头发,“闭关可以看书,也可以什么也不干只睡觉,或者……”一种若有所思的情愫从他脸上一晃而过,“也可以听十年的萧。”
      萧……我心中一紧说不出的滋味泛上心头。他留恋的是萧……是那把玉箫吗?怎么会这样?他竟爱上了那萧的主人?
      我没来由的一阵苦笑,只能死死的攥住他欲收回的左手,将它按在我的脸颊便引领他去感受我的五官。
      “青哥哥……青哥哥,”不知怎么泪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就哗哗的涌了出来,怎么憋也憋不住,“是我,是我袁清笛。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我没有后悔,更不曾恨过你。我一直在等你……这才是我,是我的眉毛我的眼睛我的嘴巴……你看到的触摸到的才是我……要爱就只能爱眼前的这个我,若不爱这个我……就不要爱上其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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