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初见止于终老》萧梦杜

2、第二章

　　　 回到休憩处，苏止打开放在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悄悄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纸条。将胭脂盒内的显影粉撒上，原本无字的纸条上立刻显出字迹来。
　　“今夜守备松懈，可行事。”
　　苏止面色微凝，今夜，将有一场假刺杀。
　　她今年十五岁，五岁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尉迟琅救下。尉迟琅悉心培养了她十年，今日终于出手，要把她送到尉迟清身边做细作。
　　这并非是易事。
　　尉迟清自身修为本就高深莫测，且他身边高手如云，府内防备森严，尉迟琅在摄政王府内安插了几个眼线已然费了不少力气。然而这几人只能在外府转悠，行动受限，根本探不到内部消息，尉迟琅只得拿出苏止这一大底牌，想让她深入摄政王府内部收罗情报。　　
　　所谓“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尉迟琅深谙此道，亦知寻常方法用在尉迟清身上也是白费力气，唯有美人计方可一试。
　　美人计的关键不在于美，而在于情。
　　苏止是一名优秀的细作，但她没有高深的武功，出众的容貌和聪明的头脑即是她最大的资本。
　　她懂得玩情玩欲，对于人心的掌握则更甚。
　　尉迟清……
　　苏止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无声地笑了笑，最后将手中的纸条处理掉。
　　　夜，月色如洗。
　　尉迟清的寝殿清启居位于摄政王府的东南角，被层层紫竹林包围着，而沁水湖的沿路是通往紫竹林的必经之路。
　　苏止懒懒地倚靠在湖边的一棵大榕树下喝酒，依旧穿着今日献舞时的红色舞衣，长发半束，发髻上未佩戴任何珠翠，艳而不妖。
　　远远地听见说话声，她干净利落地翻身上树，躺在枝干上，手里拿着酒壶。
　　　“你们下去吧。”
　　宴会终了，尉迟清吩咐众侍卫婢女退下，独自迈步朝清启居走去。
　　途径沁水湖时，尉迟清忽地望见榕树上一红色曼影，裙裾微扬，身姿卓越。她只是随意地躺在那儿，却有着说不出的媚丽撩人，让人移不开眼。
　　尉迟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认出她是今日宴会上献舞的艺伎。
　　似是感觉到有人，她忽然偏过头，恰恰对上他探寻的目光。
　　苏止眯着眼看清面前的人，脸上故作惊讶，同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跌落。
　　果然，不出意料地，尉迟清飞身过来接住她。
　　苏止心下得逞般地笑了笑，顺势虚搂上那人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很快，二人落地。
　　苏止并不松手，好半天后听见身边那人略嫌冷淡地开口：“还不松开？”
　　　“不嘛……”她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带着点鼻音，“松开你就走了。”
　　　小姑娘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鼻间，竟惹得他也不舍得松手。
　　　“娘亲，你不要扔下阿止……”
　　“娘亲……止儿好想你……”
　　尉迟清心中微动，闻见隐隐约约的酒香，又瞥见方才撒落在地的酒壶，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喝醉了酒，还错把自己当成了她娘亲。
　　尉迟清小心地将她放下地，只是小姑娘依旧缠着他不肯松手。
　　“你看清楚，孤是谁？”
　　“嗯？”
　　小姑娘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看清之后吓得立刻松了手站到一旁。
　　她今日确实喝了酒，不多，以她的酒量来说依旧清醒。此时喝过酒之后的些许醉意浮上眼角眉梢，光影凌乱，一张清丽的小脸在月色下平添了几分妖娆。她此番自然是在装醉，毕竟酒后才好乱性，也能让尉迟清少一分警惕。
　　尉迟清看着她轻笑了一声，问：“清醒了？”
　　“还没有呢。”
　　苏止双眼迷蒙，半个身子都靠在树身上，仿佛这样才能堪堪站定，不至于摔倒。
　　她仰着头，神情有些恍惚，她望着夜空，那里有星光闪烁。
　　月色皎洁无瑕，荧光流转。
　　微风轻轻地吹着，阵阵地吹着。
　　尉迟清凝了凝眉，如碧波般清澈的眸子望着苏止，忽而问：“……想家了？”
　　她眉眼一低，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缓缓流动于光影里，“我早就没有家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样的她，让尉迟清心生怜惜。
　　天地万物间顷刻静了下来，烟波逐水，落叶飘零。
　　苏止抱臂慢慢蹲下，整个人都显得很无力。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尉迟清，暗自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静默了一会，尉迟清走近她，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慰，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性子冷淡，以往没有安慰过人，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时候不早了，孤派人……”想想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孤送你回去休息。”
　　“嗯……”小姑娘糯糯地应了一声，想站起来动作忽地又一顿，抬头看向尉迟清，“我腿麻了。”
　　尉迟清无奈地扶着她起来，眼前的小人儿却故意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很软，几乎没什么重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止伸手抚上右耳垂，暗暗地比了个手势。
　　这是行动暗号。
　　才走几步，四周忽地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群黑衣男子飞身出来，落地后迅速将尉迟清和苏止包围起来。
　　黑衣人约有二十个，皆一身夜行衣，蒙面，手持长剑。
　　尉迟清不动声色地将苏止护在身后，淡淡地看着一众黑衣人。
　　暗处忽有一黑色身影闪现，苏止探目去看，只见一黑衣男子飞身挡在了尉迟清身前。
　　他是尉迟清的暗卫？
　　看见来人，一众黑衣人脸色微变，领头一人沉声问道：“赤歌，你怎么会在这？”
　　被称作赤歌的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赤歌？苏止对这名字略有耳闻，这人武功很高，但为人低调。
　　“有人花钱雇我等今日取尉迟清首级，你可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赤歌懒得多言，挥剑直接刺向那领头黑衣人，领头黑衣人忙举剑抵抗。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行动！”
　　领头黑衣人怒喝一声，其余黑衣人均舞剑刺向尉迟清。
　　眼见着一黑衣人持剑飞身而来，尉迟清凝神冷色，带着苏止一旋身躲过，一手抓住那人的右臂，手腕急速一转，一把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剑，踹开那黑衣人，又忙闪身带着苏止躲过另一个黑衣人的剑。
　　双方交战，一时间剑气袭人，杀意涌动。
　　苏止挣开尉迟清，定目看着正朝这边袭来的三个黑衣人，手中寒光突闪，动作利落地一甩手。
　　只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以弧线方式朝那三人的方向飞去，紧接着那三个黑衣人便同时倒地，胸口涌出红色的鲜血。
　　　竟是一击毙命。
　　尉迟清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苏止，但随即又投入于交战之中。
　　一众黑衣人显然是有目的地针对尉迟清而来，剑锋直指尉迟清。
　　忽地有一黑衣人从暗中现身，从尉迟清身后飞身突刺过来，苏止抿了抿唇，机会来了。
　　眼见着那黑衣人距离已近，苏止一旋身拦在尉迟清身前，正面迎上那黑衣人。
　　诚如计划中一样，黑衣人的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她右胸偏上、右肩偏下的位置。　　大片的鲜血向外涌出，血色陡然蜿蜒而下。
　　然而，这一剑，并不致命。
　　　“姑娘……”尉迟清才解决掉围攻他的几个黑衣人，发现苏止因帮自己挡剑而受了伤，心中微怔，立时踢飞那个伤了苏止的黑衣人。
　　好疼……
　　苏止捂住伤口，忍着痛，顺势跌入尉迟清怀中。
　　还好，一切顺利。
　　　看着黑衣人已悉数丧命，她索性闭上眼，装作陷入了昏迷之中。
　　赤歌解决掉剩余的黑衣人，飞身到尉迟清身前半跪，脸上尽是惶恼之色：“赤歌有罪。”
　　尉迟清不搭理他，打横抱起苏止，吩咐：“快叫琉医斋的人过来。”
　　转身，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带着苏止飞向清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