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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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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遍了大半个王宫之后,欧内斯特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正在采摘鲜花的罗塞尔。为了即将举行的即位典礼,罗赛尔换上了水蓝色的缎子礼服,与光滑的金发相互映衬,显得灵动俊俏而不失优雅。他的怀中抱着大捧精心挑选后剪下的圣女百合,纯白的花瓣在臂弯中安静地沉睡。而他本人更是面带微笑,陶醉其中。虽然不想打搅这份宁静的美,欧内斯特还是出声叫了他。罗塞尔显然是被吓到了,锋利的花剪瞬间划破了白皙的指尖,他急忙将手指含进口中吸吮了几下。随即又慌张地欠身行礼,头深深地埋下去,欧内斯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啊,抱歉!没想到会这样……”
“不不不,不是陛下的错,都怪我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说着,罗塞尔将头埋得更低了,态度恭谨。然而这份仆人应有的态度,却让欧内斯特感到异样。
“罗塞尔……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陛下了?”
“今天早上,陛下。”
“啊,我不是要你回答这个问题!我是想说……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的名字。”
“那怎么可以!”罗塞尔抬起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欧内斯特,“您今天正午以后就是锡尔的国王了,我怎么能对一国之王那样放肆。”
“如果……有别人在你不好开口,你可以私下里……”
“不行的!您已经不再是王子了。而且……您的侍童应该很快就会换了吧。”
“咦?”欧内斯特听着罗塞尔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脸上也浮起了有几分忧伤又有几分害羞的神情,心里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确切。
“啊,不好!”发现欧内斯特盯着自己,罗赛尔突然打岔,“马上就是即位典礼了,陛下还是赶紧去做准备吧,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下人身上啊!”说罢,他不等欧内斯特开口阻拦,便匆匆忙忙欠身告退。
欧内斯特虽然还想追上去,但无奈四处“追捕”他的大队人马已经杀到。这一来,她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深厚了。
“早知道就不去找他,留到晚上单独问他了。在那种地方,他一定会担心有人听到吧……”在被卫兵架往王宫正殿的路上,欧内斯特这样想到。
正当欧内斯特被众人簇拥着挑选礼服时,罗赛尔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边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一只花瓶,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他。
“欧内斯特大人……成为锡尔的国王了呢……”他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咬紧了嘴唇。
“啊,罗赛尔,你在这里!”突然想起的话音打断了罗塞尔的呆呆出神。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那位仆人总管特蕾西•梅尔小姐。在这座王宫内,只怕再没有第二名女性能有与她相当的大嗓门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梅尔小姐?”
“伯爵大人要见你呢,现在正在后厅等着。”
“伯爵大人?哪一位?”
“别犯傻啦!”特蕾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咱们国内现在唯一的伯爵大人就是那位辛格威尔•芬列里大人啦!听说其他人都被先王在临终之前降级了呢。哎呦,不好,我又说了多余的话了!”特蕾西有些恐惧地捂住了嘴,“总之你快些去吧,惹怒了那位大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我马上去!”罗塞尔说罢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最后看了一眼正在与众侍从争吵的欧内斯特,向着后厅跑去。
正午的即位大典举行的还算顺利,只是来宾们在看到即位之人并不是他们熟知的文武双全的储君奥伦纳时都有些吃惊,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欧内斯特更是不顾礼官的阻拦,坚决抛弃了已经写好的宣告词,临场发挥了一篇。由于是仓促之间所作,欧内斯特有些紧张地停顿了几次,但他的真诚却仍旧感染了在场的大部分宾客,也令他自己十分舒心。只是那名负责撰写宣告词的礼官似乎认为受到了冒犯,却又不敢发作,一忍再忍之下竟又气昏过去。欧内斯特只当他是假装的,便令人架走放到一边。不料那老人家竟是动了真怒,幸而身边人及时发现,不然恐怕是要一命归西了。
当夜,在为即位的各项事宜忙碌奔波了一天后,欧内斯特只觉浑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然而他却迟迟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心事满腹。
“罗塞尔究竟是怎么了呢?怎么问他也不回答,刚刚服侍我时也显得怪怪的。平时都是很细心的叮嘱好多遍:‘欧内斯特大人,一定要吹灭蜡烛再睡哦,不要再把窗帘烧了。’简直赶得上我的乳母,今天却显得和一般的仆人没什么两样,一点都不亲切……”
他思来想去,更加无法入睡,索性起身到后园中闲逛。谁知刚一走出寝室的门,整整一个小队的卫兵便将他团团围住。这时他才想起来:“啊,我已经是国王了呢……真是没办法啊……以前就只有帕特里克跟着我,最多有时带上纳加……”
最终,欧内斯特只得在六七名士兵的陪同下,开始了“惬意”的漫游。正当他假装很陶醉于夜景一边照顾身边那群侍卫的自尊心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罗塞尔蜷缩在一株生长茂盛的灌木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使得他原本寂寞的脸更加凄伤哀愁,像一个苍白的精灵。欧内斯特望着他的落寞,突然感到眼中发涩,泪水上涌,急忙别过头去。他想起许多年前,罗塞尔遍体鳞伤地出现时,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而当时还年幼的他,更是当场大哭起来。
一霎间,他突然觉得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少年距离他十分遥远。细想之下,他更是有些不安地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如今看到他惶惶不安,自己竟无法帮他排解。想到此,他不禁轻叹。
身后的卫兵挪动了脚步,想要冲上前去,他出手拦住,不想打破罗塞尔一个人的静谧。
“回宫吧,我有些累了。”说罢他带头返回,士兵们只得跟上。
听见众人离去的脚步声,罗赛尔吁了一口气。随即,他的心思又被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件事占满。
在听到特蕾西的传话后,罗赛尔尽快向后厅奔去。他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在宫中工作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允许自行进入,便推了门进去。
芬列里伯爵全名辛格威尔•费伦•芬列里,父亲费伦•芬列里曾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而他本人更是自先王威廉姆斯•锡尔德尚是王子时便作为护卫和助手跟随在他左右。据说,先王临终之前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将奥伦纳王子掌控之外的全部军权置于他一人手中,更是赐予了他任意弑杀“对王权图谋不轨”的人的权利。英明的威廉姆斯王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足以说明他是先王最为信任的臣子。
如今,这位在场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站在罗赛尔面前,卷曲的黑发扎成一束搭在宽阔的背脊上,在肤色微黑、饱经风霜的脸上,碧绿色的双眼微微眯起,警惕地打量着他。黑色短须下,薄而冷峻的嘴唇正摆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哦,原来你就是威廉姆斯说过的那个……”他大跨步来到罗赛尔面前。
“伯爵大人,请问……啊!您……您做什么?!”
不等罗赛尔作出反应,他便伸出一只大手,捉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啧啧,真是漂亮……”他细细端详着罗赛尔的面孔,笑得越发恶毒起来,“难怪那孩子会如此喜爱你。”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罗赛尔挣脱了他的手,“马上就是即位大典了,大人您不去参加吗?”
“嚯,居然胆敢质问伯爵,你果然很有胆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着,小子!”芬列里逼近了,直直盯着罗赛尔的双眼,双手死死按压着他的双肩,“不管那孩子多么偏爱你,我也绝对不会把这个国家交给你。如果你对那孩子有所图谋,我就杀了你,你应该知道我的特权吧?”
“我奉劝你最好多做些与你现在身份相称的事,不要老是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滚吧!”他抛下一句话,首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后厅,留下罗赛尔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罗赛尔在寒冷的晚风中颤抖着抱紧自己,任由凋落的枝叶洒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