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68、【圣人】

　　和亲68
　　【圣人】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风雪肆虐，殷南的军帐里早已生起了炭火，即使行军在外，他的军帐里依旧温暖如春。

　　从嘉又睡了过去。

　　其实殷南也说不准他究竟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他如今日日被好生伺候着，军医也给他开了一些药，可从嘉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他常常昏睡、常常失聪、偶尔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开始出现了幻相。

　　刚才殷南本来还抱着他坐在榻上闲聊，可说着说着，怀里的人就没了声音。殷南低头去看，从嘉又昏睡了过去。

　　从把他从监牢里抱回来，殷南的心就一直揪着。他后悔又愧疚，当初不该和他置气，把他扔在一边不管的。

　　殷南小心地将人放到床上，弯腰替他盖好了被子。风雪呼啸，将殷南心中的不安撕扯地犹如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了。

　　“陛下”隔着帘子，婢女轻声禀告，“卫毅将军在外面求见。”

　　卫毅回来了？

　　殷南转身出去，又朝那个婢女吩咐道：“公子若是醒了，就说我有公务要处理，稍后就回来。”

　　“奴婢遵旨。”

　　殷南去到专门讨论军国大事的帐篷时，就在卫毅的身后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卢道洪将军？”

　　卢道洪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半天没有回应殷南的话。燕离怕他发怒，连忙躬身拜见：“参见陛下。”

　　卢道洪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抱拳敷衍地行了个礼，一句话都没说。

　　卫毅屈膝下跪，向殷南行了军礼：“参见陛下。”

　　殷南并没有在意卢道洪和燕离的无礼，他们毕竟是越国臣民，不愿意向他行礼是情理之中：“免礼。”

　　“陛下，卢将军胸中有大义，心知越国无道，擒获了始安王和他的党羽，愿投诚于陛下。”

　　卢道洪和李从善之所以会闹地水火不容，中间少不了卫毅的搅弄。

　　殷南虽然当时和卫毅秘密议定了离间之计，但他们都知道卢道洪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想要这样的人背叛故国，实非易事。

　　殷南却没想到，他很快就在上庸收到了卫毅传来的消息：卢道洪主动派人和他联系了。

　　莫非是诈降？

　　可卢道洪却实打实地将李从善绑了，交给了卫毅。

　　卢道洪只提了三个要求：一、善待越国百姓，不可行杀戮劫掠之事；二、善待士兵，若有不肯投降殷国者可以放他们自行离去。

　　至于第三个要求，卢道洪执意要等见到殷南的时候，当面和殷南说。

　　“将军骁勇善战，朕得将军，如得至宝。”

　　卢道洪却对这种恭维毫无反应，他在进帐时卸下了腰间的刀，浑身的气势却丝毫未曾收敛，他的背挺地笔直，依然是铮铮傲骨的铁血汉子。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主动联系卫毅？

　　殷南面上一副思贤若渴的姿态，心里却始终存着戒备，甚至就在军帐之外，悄无声息间已经埋伏了士兵。一旦卢道洪有不臣之举，外面的士兵顷刻之间就能将他拿下。

　　“卢将军之前提的两点要求，陛下都已经答应了。还有一点，将军坚持要当面和陛下说，如今陛下就在面前，将军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畅所欲言。”

　　“不错，朕十分欣赏将军身上的豪气，将军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封官进爵，朕都可以满足将军。”

　　“这些我都不要。”卢道洪似乎又深思了一番，古铜色的脸上呈现出枯树皮般的纠结，终于，他抬起眼睛，“听闻东阳王殿下在湄河边殉国，不知其尸身何在？”

　　“将军何意？”

　　卢道洪语气悲壮：“我的第三个要求，我要东阳王殿下的遗体，殿下为国而死，我要为他安葬。”

　　“陛下如果肯答应，卢某即刻解甲归田，终生不再与殷国为敌。”

　　殷南大为震撼，早就听说卢道洪与东阳王交情深厚，却没料到卢道洪竟然能为了李从嘉做到如此地步：“将军投诚于朕，都是为了东阳王？”

　　“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于国有舍生忘死之义。殿下丧生湄河水畔，越国只留下了李从善那般的酒肉之徒，山河破碎只在朝夕之间。殿下和我说，陛下有越国先祖之风，将来能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我鏖战沙场，为的也只是越国的百姓罢了。”

　　卢道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投降敌军的一天。他原本打定了主意，就算战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让殷国的军队从运城过去。

　　可东阳王的话却令他大为震撼。

　　殿下目光深远，跳脱出了一国得失的局限。万里江山的归属不过是名利罢了，黄土之上，百姓的喜怒哀乐才是一国之君最应当思虑的问题。越国君主无道，任用奸佞鱼肉百姓，无论是李从嘉还是殷南，将来做的都是还百姓一片安乐净土。

　　既然如此，这个一国之君是李从嘉还是殷南，又有何差异呢？

　　山河破碎，李从嘉用他自己的方式护佑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保他们免受战火，保他们不必生离死别、尝尽世间苦泪。

　　殿下是真正的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