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65、相知

　　和亲 65
　　【相知】
　　第二天清晨，殷南轻手轻脚地抽出被从嘉枕在脑袋下的手臂，他轻笑着甩了甩已经麻了的手臂，让婢女伺候自己更衣。

　　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本来就睡得浅的人，李从嘉摸了摸旁边，果然已经没人了。

　　殷南朝婢女吩咐道：“现在天气冷了，公子每天都在帐里，里面一定要暖和，手炉什么的都准备好。公子行动不便，伺候务必尽心，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

　　那两个婢女是殷南从宫里带过来的，他特意选了两个身家清白、刚刚进宫不久的宫女带出来，后宫里的人当时还猜测殷南是不是看上了她们两，才连御驾亲征都要带着。

　　殷南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哪根筋不对，他想着要是在上庸抓住了李从嘉，总得有人伺候他。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你要走了吗？”李从嘉从床上坐起来，隔着纱帘问道。

　　“嗯，中午会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好。”

　　婢女还在低头替他扣着腰带，殷南突然又惊又喜地转过头去看他，他挥手推开那两人，掀起纱帐坐到了床边紧紧抓着他的手，高兴地眼睛都在发亮：“从嘉，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你耳朵好了？”

　　李从嘉脸上也浮起笑意：“现在能听到，之前我也是间歇性失聪，不过没有聋过那么久。我还以为，我再也听不见了。”

　　殷南激动地抓着他的手，张开手臂将他抱进怀里：“没事，我已经让军医去研究方子了。我还让人在四处打听江湖上擅长治你这类症状的大夫，相信肯定能治好的。”

　　殷南还不知道他身中七杀毒，还满怀期望地以为能治好他。

　　李从嘉不想让他伤心，只是回抱住了他：“殷南，现在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本来以为，殷南一定会恨他入骨的。

　　却没想到，昨夜他竟然听到了殷南那般温柔深情的话。

　　殷南欢喜而怜惜地轻抚过他的侧脸：“从嘉，你好好休息，我中午的时候回来。”

　　“好，我等你。”

　　殷南怕他自己一个人在军帐里无聊，特意让卫远过来陪他。

　　之前卫远都并不知道李从嘉竟然就是陛下后宫中曾经宠冠一时的重光君，他和其他不知内情的将士们都在私下猜测着陛下是不是看上了东阳王的相貌？却没想到他们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深刻的羁绊。

　　还是卫毅察觉了自己的这个弟弟与东阳王似乎走的稍微近了些，怕他行差踏错，这才在私底下提醒他，并且再三告诫他，切不可将东阳王的身份泄露给旁人。

　　卫远和殷南一样，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病如今还无药可解。

　　卫远怕他难过，还小心翼翼的劝慰道:“我们殷国有许多厉害的大夫，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陛下很担心你，凡是和你有关的事，他处处亲力亲为，你不需要担心。”

　　李从嘉却似乎并不太伤感，他静静的听着为卫远那些旁敲侧击的安慰、鼓励的话，心里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可他又有些担心，看一男殷南的情形，他似乎对自己并未完全忘情，若是自己终有一天离他而去，恐怕他会因此而消沉一段时间。

　　如今在殷国军中，他并没有相熟的可以托付的人，卫远竟然已经是他能够接触的人里比较亲近，勉强能够托付的了。

　　“小将军”他的语气郑重而平静，“军医是不是束手无策，并没有办法医治我身上的顽疾？”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

　　“你不必瞒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卫远和刚刚从外面归来的殷南都十分惊讶的看着他。

　　可惜他如今眼睛看不见，并没有发现军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而卫远背对着门口，又被他的话吸引了心神，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

　　“小将军，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多活一些岁数或者少活一些岁数，于我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原本那日在湄河以北，我就想了结自己的，也好过如今拖着这病体残躯无端的还要忍受更多的折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无奈，又带着甜蜜的浅笑，“没想到陛下竟然不计前嫌救下了我。”

　　“我以为他会恨我入骨，会把我当成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敌。所以我默默忍受着这些痛苦，只希望我的离开能让他心里快意一些。”

　　“现在我发现他好像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可是我却更担心他了。我自知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他恨我，我反倒能放下心来，可他如今还对我念念不忘，来日我撒手而去，他必然痛苦不堪。”

　　“我希望他能一直开心，能实现他所有的心愿，即使忘了我也没有关系。”

　　“小将军，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我在临终之前想要拜托你一件事——你帮我留意着，陛下是否对谁可能有意，便帮忙撮合一下他们吧？”

　　卫远却不懂：“可我看着，陛下的心中只有你。”

　　李从嘉也十分难过伤感：“可我终究没有办法陪他到最后。”

　　“不，你一定可以的！”

　　殷南的声音突然响起，李从嘉猛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依然看不见，可看过来的方向，却与殷南走来的方向丝毫不差，冥冥之中他们之间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殷南连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脱，大步走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从嘉，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末将告退。”

　　“不，没有。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欺骗你，利用你，我对你不曾有过真心。”

　　殷南却不相信从嘉这些冷淡的话了，他眼睛发红，心里又酸又软：“你骗人，我刚才分明听到了。你故意对我装的无情，不过是怕你真的离开了，我会更伤心。”

　　“可是从嘉，如果你一直对我冷言冷语，我从此时此刻起，便会一直心痛不已。”

　　“你总在替我着想，那也可怜可怜我。”殷南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的极慢，却如同饱蘸满了墨水的毛笔，沉重滑过柔软的宣纸，”我很想你，想的心都疼了。”

　　“不管你还有多少日子，难道你不想给我们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吗？”

　　殷南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李从嘉被他触动了心房，双手颤抖的托住了他的脸：“殷南，你真的不恨我吗？我做了那么多辜负你，让你伤心的事。”

　　殷南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带着他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神温柔：“若要真追究起来，你如今所受的所有苦痛都是因我而起，你还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李从嘉眼里不知不觉竟然噙了泪，他主动搂住了殷南的脖子，抬头找寻着他的唇。

　　他们彼此紧紧拥抱，唇齿相依。

　　“苦亦是乐，悲亦是喜。我永远不后悔与你相遇、相爱、相知、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