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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恶俗梗系列 ...

  •   一.
      那天下午很亮,地面明晃晃一片,慷慨地将热量反刍给人类。影子烤化成黑乎乎一团,人们暴露在阳光里仿佛赤、裸、裸。一切都无从遁形,包括隐匿本身。
      跟随我多年的胃病又犯了,我在痛得躬下身后才恍然意识到忘了吃午饭。这次的胃痛很厉害,以胃部为中心向外一圈圈扩散,连带着四肢开始痉挛,我倒在桌子上喘气,鬓发贴在脸上随呼吸起伏。
      有人在这时给我打来电话。
      我强忍着晕眩感在桌子上胡乱摸索,努力了好几下才抓起手机,来不及看来电人是谁:“您好?”
      那边的人和我说:“我找到她了。”
      我说:“什么?”
      全身似乎被分割成两个个体,我清晰地回复着,大脑却混沌无意识。最后我以凭最大努力维持的理智和对方说:“抱歉,我现在有点事情,一会给您回电。”
      然而这句话后来被证明为毫无意义,因为那时电话早已被对方挂了,大约在我问“什么?”的时候,对方便已经失去了和我说下去的兴致。
      手机砸在桌面上,我冒着一层层冷汗等待熟悉的疼痛消退,终于回归平静。我拿过手机看刚才的来电显示,是她。
      她说什么来着?对,她说“我找到她了”。
      我在片刻后意识到她所表达的含义,手指在拨回键上悬了一阵,最后放弃。
      “情况怎么样?”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但她那天下午没再回复我。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二.
      彼时我正在海外处理公司的业务,身处一块陌生大陆,有时难免伤感。我在一个下午遇见她。她形容狼狈,笑容里透露着焦急,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后来听说她把我住的一整片华人区问遍了。这女孩有两颗尖尖的虎牙。她笑起来时仿佛全部阳光倾泻在她一个人身上。
      很老套的故事,两个女人相爱,为家人不容,于是毅然出走。只是如今故事里的一个主角不知所踪,另一个终日苦于寻觅。我问她有没有可能对方逃回了国,她很坚定地说不可能,然后把那几张后来给我看过无数次的信和行程表给我看,让我检查其中是否有疏忽。再之后我问她同样的问题,她那个时候已经有点糊涂了,沉默了一会后说不会,声音透露着不确定。
      再之后的后来她回国了,从遇见她的瞬间到再之后的后来中间大概有一年。我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怜悯心大作,问她是否愿意和我同住,免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直到某天我应某位未知访客的门,她赫然在门外,很赧然地问我还欢不欢迎她同住。于是直到后来她离开为止,她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这期间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一天甚至问我她是不是疯了,那位Miss爱人是否只是纯属她的杜撰。假如没有我拦着她,她大概真的会去找笔迹鉴定师验证“历史遗迹”的真伪以判断固态记忆的正确性。于是我不得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对那位小姐的寻找告一段落,她开始在白色的房间里与医生寻觅过去的自己。
      到回国前她的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了,只是对那位不知所踪的爱人绝口不提。我送她去机场,她在离别前拥抱我,我感觉到肩膀一阵濡、湿。她说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我感激,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泣,身体一颤一颤。我失笑,摸着她的头发和她说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一个人的离去折磨自己。
      看着她的背影最终消失,我转过身。我哭了。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因为她的离去,我感觉心里空了一小角——虽然我们一直保有联系。这悲伤因时光慢慢平息,大概再两年后我也回国了,她来机场接我。那个时候她的脸色不佳,显得很没有精神,但我没有多想。后来我们某位不具名的共同朋友告诉我回国后不久她便开始酗酒。
      她比我小将近十五岁。我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能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一段幼稚的恋情这么做——也许是不能明白。于是我主动约她见面。她坐在椅子上却形如烂泥,从强忍着到放肆大哭。她很崩溃的抓头发,紧紧握住我的手臂说她有多痛苦,说她被父母训斥辱骂,被妹妹笑话,被朋友背后说她是神经病。她还告诉我她忘不了那个人,这种爱如同和她的生命脉络纠缠在一起,除去这份感情她就要死。
      我在旁人隐晦的诧异眼神中安慰她,和她说我会陪她度过这段日子。因为她拒绝再去看心理医生。
      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对一个女孩好到这地步,后来得出结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开朗的她、痛苦的她、坚强的她、脆弱的她、振作的她、颓废的她,在我眼中都归属于那个午后那个笑的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女孩。也许我从第一眼就有点喜欢她,当然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三.
      我尝试着给她回电,但始终联系不上。我有点担心她,便和她的几位狐朋狗友咨询,杳无结果。一周后某天深夜一通电话打来,对面是个陌生的声音,和我说她喝多了,让我把她接回去。
      我毫不诧异旁人眼中她的第一联系人是我。自从带了这个大龄孩子,我开始频繁出入酒吧,把喝醉的她从各色社会人士中带出去。一个人不管原本多可爱,喝醉了酒都和疯子无异。我到的时候她正趴在吧台上痛哭,哭的稀里哗啦,脸部不知是憋气还是醉酒的缘故一片酡红。我坐到她旁边,她泪眼朦胧地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哭嗝:“她甩了我还想幸福,门、门儿都没有。”
      我皱眉,轻缓地扶起她。她茫然看我一眼,目光混沌,但很安静乖巧的跟着我走。我把她带到附近的旅馆,安顿她睡好后便起身也去洗漱。她忽然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嘴里嘟囔着什么,我愣了一下,即刻便感觉到胳膊上柔软的触感,如同一股电流。她拿胸、脯蹭我,紧接着整个人攀附到我身上,仿佛她有无数只手臂。我只觉得不可挣脱,大脑一片眩晕,意识到后慌张地站起身,她半睁着眼不管不顾地要缠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虽然模糊我还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李婷,我们重新在、在一起好不好?以前的、以前的我都可以不在意,只要你、你和那个男人分手……”
      我敏锐地意识到李婷便是那个女人,静静听着她倾诉她对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影子的爱意。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我立刻冷静下来,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个耍酒疯的女人。她想要亲我,我躲开。她瘪瘪嘴,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我给了她一巴掌,低声说:“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以为自己很冷静——原本以为,但这记巴掌泄露出我竭力压抑的怒火和愠怒的理由。我是一潭静水,因她的搅动而改变颜色。她终于安静下来,眯起眼睛,似乎认出了我,又或许没有。因为她即刻开始哭喊,把枕头、手表、手机等一切手边的东西砸向我让我滚出去。我面无表情的护住头,秉承她的意志披上大衣大步走出房间,刚一关上门门板那边便重重一声闷响,不知道她扔了什么东西过来。我站在门口吐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又订了一间不远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我去看她,她醒了没多久,目光呆滞头发散乱地坐在床上抱着头俨然宿醉的后遗症,我唤她洗漱,把给她买的早点放在桌子上,她突然抓住我的衣服。我的心陡然一颤,猛地看向她。她像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我她昨天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她已经全忘光了,就像轻轻点了一下删除键,只留下我。我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后回答她说没有,她怀疑地看着我的眼睛,最后放弃问询爬起来洗漱。
      一个人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于我如此于她亦然。我后来不得不承认一切结局自此夜始便有了最终定论。
      四.
      从那天后她没再去过酒吧,也戒了酒,或许是我的规劝起了作用。直到某天她约我出去,我感觉不对劲还是应了邀约。后来结局证明我很敏锐,因为这场聚会是最终摊牌。她显得很局促不安,吸管口被咬出层层叠叠的牙印。就在我对最后一块玉米卷伸出筷子的时候,她开口:“我决定去和她谈谈。”
      我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的伸到盘子里,我说:“好。”
      但我没了吃下去的胃口。她在对面紧张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我的其他反应。我觉得挺好笑,好笑什么呢?她话里的意思我们都懂。我起身去结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掏出钱后坐回原来的位置的,这中间的记忆一片空白。
      然后我们分手,物理上。我把她送上出租,开车回去,路途很通畅。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发了一会呆后掏出手机,静静看着排在通话记录第一位的号码。
      我想起在国外时,有一天她莫名其妙的哭了,询问后才知道她去看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剧。她说为什么朱丽叶没有想到罗密欧听到她的死讯时会多痛苦。现在这一切发生了,罗密欧找到了假死的朱丽叶并决定回去,即使知道自己被欺骗。
      我无话可说,也不想说。她是一条游鱼,执意要从使她搁浅的水洼里跃回江湖大海。我删掉了她的号码,也换掉了自己的手机,以还不算狼狈的姿态从这出戏剧正式宣告退场。此后一别两宽,无需挂念。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留言的亲我真的怎么都回复不了你,没办法了。
    并不是劳伦斯神父和罗密欧的性转版本,只是某种程度上借了个梗,开导者什么的。
    初遇时一方二十出头一方三十五左右。
    修改了几处不通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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