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不负好年华》十里居

5、第 5 章

　　景秋一大早来到辰星，打开电脑，收件箱里有一份辰星的工程管理部发过来的招标文件，商务条款不是法审重点，景秋主要对其中的合同条款进行审核，越看眉头越皱，三百多万的施工合同前前后后居然不到五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景秋将邮件仔细看了一遍，邮件中并未注明合同的签订背景，她按照邮件结尾的联系方式与工程管理部的同事联系，被告知他们总监只让他发邮件，具体不太清楚。
　　景秋觉得需要和他们负责人沟通，毕竟合同金额不小，又涉及到具体的工程施工。要到工程管理部李总监电话，简要说明情况，李总监叫她到办公室面谈。
　　景秋将合同打印两份，19楼的工程管理部走去。走进李总监办公室后，看到了梁辰也在。他看了景秋一眼，对李总监说道“那您先忙，之后咱们再讨论。”
　　“小梁，先别忙，江律师要说的也是美林湾的事情，你也来听听。”景秋没想到梁辰也在，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后，她已经来之前将合同的风险点记在脑海里，便将手中的两份合同，给梁辰和李总监一人一份。李总监来回翻看两遍，沉吟一会儿，开口道，“江律师，你觉得这份合同的主要法律风险是什么？”
　　“第一，首付款的比例过高，50%的首付款，辰星美林湾项目的首付才20%。
　　第二，合同中对施工方的义务约定不明确也不全面，比如进度计划，如果只简单的约定最终完工期限，并不能很好的约束施工方，我建议他们根据甲方也就是辰星的要求提交工作计划表，并按计划施工。
　　第三，合同中明确约定对施工方逾期完工，将工程擅自转包，施工人员没有相应资质以及工程出现事故如何处理及相应的违约责任等，否则风险很大。”
　　她说完，梁辰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正好与景秋打量的目光撞上。
　　“小梁，你有什么意见吗？”
　　“江律师提示的很到位。”
　　“我还有一点疑问，美林湾项目之前的施工合同我有看过，为什么这次售楼处的施工合同不采用同一版本呢？”
　　梁辰与李总监对视一眼，一时没有人回答。李总监斟酌如何解释，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是我们刘副总的意思，这次招标文件的合同也是他提供的。”
　　景秋不太明白这件事为什么扯到了刘副总。
　　梁辰开口解释，“刘副总分管工程管理部、设计部和企业发展部。”
　　“哦，那领导的意思就这么邀请招标了？”
　　李总监长叹一口气。
　　“邀请几家？”
　　“三家。”
　　“都是咱们之前合作过的吗？”
　　“宏达建设、润天建设之前合作做，现在美林湾项目的总包就是润天建设，另外一件龙达建设是第一次邀标单位，也是刘副总特别吩咐的。”
　　这话隐藏的含义，不言而喻。同等条件下，龙达建设一定会中标。
　　“李总监，我想和刘副总在当面沟通一下，提示一下风险，尽量完善，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只能附意见评审了。”
　　“好，我跟刘副总的秘书安排下。”

　　副总办公室
　　景秋将招标文件合同中的法律风险向刘副总复述了一遍后，办公室内人员都在等着他的回复，景秋之前没有和刘副总接触过，一时闹不清这位副总什么路数，提示完风险后她有些紧张，两手不断的来回搅着，顿了一会儿，端起矮桌上茶杯小抿了几口茶水。
　　办公室除了刘副总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外，没有一丝声响，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刘副总终于发声，“这个合同模板我是从其他招标文件中拿到的，想请问江律师，为什么其他公司的招标文件可以用，辰星却不可以用呢？”慢条斯理的问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与质疑。
　　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吗？律师不就是干的这行吗……
　　景秋轻轻嗽了嗽嗓子，向刘副总解释，“现在有的房地产企业在招标文件中所附的合同比较简单，当有中标单位后，双方在另行签订详细的建设施工合同。”
　　“既然双方之后会另行签订合同，为什么招标文件中要修改那么多？”
　　“既然早改晚改都要改，为什么不在招标文件的合同中明确呢？而且正常的流程是在招标文件中将合同附好，投标单位看到合同时，也会考量自己是否能按约履行义务，待选中中标单位后，双发即签订施工合同。如果中标之后再改合同，属于合同条款的变更，投标方是可以提出异议的，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建议咱们在投标文件中附的合同即是咱们合同的定稿版。”
　　“江律师的意见我理解，但是招标文件中将合同条款约定那么详细，对我们邀标不是很有利啊，我们还是按简单版本的来吧。”
　　“那我……”
　　景秋尚未说完，即被梁辰打断，“刘叔，江律师说的比较有道理，咱们还是尊重律师的专业性，况且咱们还怕没有单位投标吗。”梁辰说的漫不经心，他抬眸看了刘副总一眼，想再说什么的刘万鹏彻底没了生气，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既然江律师这么坚持，就按律师意见修改，李总监配合江律师后面的工作。”
　　其余三人向刘副总打了招呼后便走出了副总办公室。
　　李总监走在最前面，景秋看着两人落后了一些，在梁辰背后拉着他的衬衫袖口，轻声道谢，“刚刚谢谢你啊。”
　　梁辰看着她拉着袖口的手指，景秋嗖的一下松开手指，将两手在背后交叠，貌似也不太习惯与梁辰的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
　　“江律师，客气了，该是我们辰星谢谢你。”

　　景秋一行人出去后，刘万鹏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两圈，越想越觉得不踏实，美林湾这个项目一定得让龙达建设中标，不然后面的尾款就打水漂了。本来有个梁辰就不好糊弄，现在又来个较真儿的律师。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想到之前美林湾楼盘的施工负责人是钱唐，虽然不太熟悉，但也打过交道，决定从他那里套套底。
　　***
　　“钱工啊”
　　“刘副总？”电话另一边的钱唐看了看手机通讯录的名字，微感诧异，再一次看通讯录确认。
　　“是我，有个事想跟老弟了解一下。”
　　“刘副总，您太客气了。”
　　“美林湾售楼部那个施工项目是你负责的吗？”
　　“对啊，前几天领导跟我提过这事儿，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咱们这个工程报价大约多少？”
　　别的好说，但是工程投标报价属于公司商业机密，不能随意透露。正在犹豫着，电话那端的刘副总说“钱老弟是信不过我吗？”
　　“您说的哪里话，只不过具体报价我也不是很确定。”
　　“依你的经验，估算一下呢，我是想着辰星还继续和润天建设合作的，看看润天的报价和我们的预期差多少？”
　　钱唐留了个心眼儿，故意多说了二十多万，两人又寒暄的一会儿挂了电话。
　　晚上B市温莎会馆包厢内，刘万鹏和龙达建设的负责人张君合吃饭，两人靠的极近，碰杯间，刘万鹏主动勾搂着张君合的脖子，“老弟，之前的说的还差这个数没给我啊。”说完用手指比个三。
　　“您放心，中标后当天我就叫人打过去。”
　　听到这话，刘万鹏安心眯了眯眼继续吃饭。

　　美林湾售楼处施工招标项目投标现场
　　以刘副总为首的辰星各个相关项目负责人，包括法务部、设计部、工程管理部、财务部总监均到场参与评标活动，梁辰拿到场下三家投标书的报价后，嘴角弯起，若有似无的看了龙达建设所在的位置，只见对方负责人老神神在在的，像是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
　　宏达的报价最高，润天与龙达的报价相差30万，估计中标单位在润天与龙达中产生，依刘万鹏的态度来看，是龙达无疑了。现场主持人将三家投标人员引至隔壁会议室，梁辰等一干辰星人员在现场评标，梁辰将招标文件放在桌子上，双手抱肩，等着一会儿看刘万鹏的精彩发挥。
　　“大家对美林湾这个项目比较了解，对这三家单位有什么了解，说说看。”
　　“我觉得宏达不行，报价太高了，龙达的报价相对最低，从节省成本的角度，我觉得龙达合适。”不用猜都知道是抠门儿要命的财务总监说的。显然，这话深的刘副总的心意，他立刻投来赞赏的目光。

　　梁辰心知项目的大局已定，但还是意思一下开口道，“润天的报价虽然不是最低的，但是美林湾项目的住宅是润天负责，对我们设计理念的把握更好，我们与润天合作多年，双方信赖程度较高，与其多花25万而去找一家从未合作过的单位，不如继续和润天合作。”
　　工程管理部的总监刚想附和就被刘万鹏截去话头。
　　“梁总监有所不知，现在企业的成本预算很严格，25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呢，况且每家公司总有第一回合作，一回生两回熟不是吗。”刘副总言辞切切，再不同意估计梁辰就能被说成是个只知道花钱的顽固少爷了。
　　尚未发表意见的其他几位总监明白了刘副总的意思，卖个顺水人情，不再发言。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按财务总监的意思来，就选龙达吧。”
　　相比刘副总评标会议室的各藏心事，投标方所在会议室气氛相对较轻松，毕竟都在建设地产行业混饭吃，免不了互相照拂，即使大家目前是竞争关系，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
　　宏达和润天是老相识了，之前美林湾住宅项目两家可谓斗的你死我活，辰星的各位总监也是纠结万分，毕竟两家施工质量在B市数一数二，但因宏达建设是国有控股企业，上到董事长，下到行政前台都有着满满的优越感，最终梁董事长拍板儿决定了润天建设。
　　润天的钱唐对于宏达的报价并不意外，毕竟宏达的路数是要不就不做，要做就的有足够的利润，至于另一家龙达建设，也是不足为惧，毕竟新进来的施工单位没有那么容易拿到项目，虽然龙达报价比他们低了20多万，以他对辰星的了解，润天中标的可能性很大，况且还有前几天辰星刘副总的亲自致电。
　　预感到要接下这个项目，钱唐心里快乐开了花，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和龙达的负责人张君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之前龙达和辰星合作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贵公司怎么被邀请过来的？”其实这种招标只是走个形式，准确来说三家只能中一家，已经是内定好的，另外两家只是陪标，大家心知肚明，但不会拿到明面上说。
　　“之前和刘副总有过接触，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知道我们是做建设地产施工的，有意想与我们合作。”
　　“哦，怕是刘副总跟咱们几家都说过这话吧。”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商场上的话有几句能信？钱唐没放在心上。
　　“主要感谢刘副总给我们这个机会，之前没和辰星盘子这么大的开发商合作过，投标我们也没底，后来私底下请教了刘副总，他给了我们不少意见。”
　　钱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怪怪的。刘副总虽然主管项目施工，但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帮助投标方了，未理清思路，会议室门被打开。辰星的工作人员通知去隔壁会议室，结果已经出来了。

　　现场除了辰星的两名工作人员外，只有刘副总和工程管理部总监还在原来座位上。宣布完中标方是龙达建设后，宏达建设礼貌的打声招呼离开了，钱唐还愣在当场，其他两名润天的员工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像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
　　相比于润天的惊讶，龙达中标后并未过分的喜悦，像是早就料到般，张君合起立走向坐在主位的刘副总说道，“刘副总，今天能中标我们很开心，相信这只是我们合作的开始。”
　　刘副总含笑回道，“合作愉快”。
　　两人的交谈方式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钱唐明白了刘副总之前问报价的原因，幸好当时留个心眼儿，没想到龙达报的更低，不得不说他们这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事已至此，钱唐也不再多说，与刘副总和李总监打了招呼后带着助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