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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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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眉的头七正赶上农历七月十五。
鬼月里阴气重,过正午人们就不大爱出门了,更何况是上灵堂。
这不,七月十四一大清早,亲戚邻里就纷纷赶来祭拜。有热心肠的,临走时特意嘱咐顾暖,当夜要乖乖呆在屋里别出门,别耽误她妈妈的亡魂转世。
“还有,别哭闹,你妈就你一个女儿,见到你的眼泪,指定舍不得走了。”
隔壁四婶子说完这话,立刻有些后悔。
顾暖十八岁前住在村里,这几年搬到城里住,也会时常回来看望她妈顾眉。
照理说大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互相之间早就没啥秘密了,可就有一件事,特别神秘而瘆人。
从没有人,见过顾暖哭。
就算在她妈顾眉出殡那日,亲戚邻居们抱着哭成一团,顾暖也只是睁着她那对又圆又大的黑眼仁,呆愣愣抱着顾眉的灵位,从头到尾没流过一滴眼泪。
再加上她本人极瘦,尖尖的瓜子脸没个巴掌大,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更显得恐怖。
怪不得大家都传,顾暖这孩子,是个怪物。
想到这里,四婶子不再说话,匆匆离开了灵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还没黑,四下里已空无一人。
顾暖没照他们说的回屋去,独自留在了灵堂。
今夜便是头七夜,她知道顾眉的魂魄会回来找她。而她,也想再见顾眉一面。
这个小村庄还保留着打更的传统。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她不慌不忙,点燃事先准备好的七根蜡烛。
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她半张脸映照在烛光下,瞳眸极黑,仿佛深不见底;另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诡异的是,暗处的那只眸子正隐隐发出亮光。
没错,她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今夜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顾家小院却清净得很,方圆几十米见不着半只鬼的影子。
她安静等待着。夏夜闷热,四周连一丝风都没有。
突然,七根蜡烛一根连着一根的熄灭。
她眉梢一挑。
耳后传来一丝凉气,几乎同时,蜡烛重新亮了起来。
白衣女子静立在她面前,除了下面没有脚,模样倒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妈。”她低唤了句。
“暖暖。”女子的声音带着无奈与叹息,“妈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等妈。”
“那天,我没赶上。”顾暖声音极低,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顾眉突发急病,顾暖得到消息后匆匆往家里赶,还是晚了一步,没见上顾眉最后一面。
“傻孩子。”顾眉想再摸摸女儿的长发,手指却如空气般穿过了她的身体。
“妈,你别动。”顾暖咬破自己的手指,一点鲜血,滴在顾眉额头。
“使不得,会折阳寿的!”顾眉急唤。
至亲的血,可令返家的亡魂短时间获得实体,却要以失血之人的阳寿做代价。
“我就想再抱抱你。”顾暖双臂环过顾眉的腰身,紧紧抱住了她,脑袋一歪,搭在她肩头。
“你呀,二十七岁的人了,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乱跑了。”顾眉摇头叹息,“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不想长大。”顾暖声音发闷。
“暖暖,妈妈时间有限,跟你说件事。”
“你说。”顾暖仍抱着她不松手。
“妈妈走了,剩你孤零零一个不放心。”顾眉满脸怜爱不舍,“当年妈妈未婚怀孕,生了个女孩,一时害怕,把她放在后山路边。反悔回去找她时,却捡到了你。”
顾暖神色平静。
“你一直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不是疑问,顾眉的语气肯定。
“嗯。”顾暖轻轻点头。
“你妹妹她,或许被好心人捡去了,她还活着的话,跟你同岁。她右手腕上有一个心形的胎记。”
“妈想让我找到她?为什么?”
“因为妈不想你就一个人。你妹妹她,”顾眉迟疑片刻,终是说出,“被你的亲生母亲抱走了。”
顾暖浑身一颤。
“那条小路人迹罕至,我只看到那女人抱走孩子的背影。然后,我在路边见到了你。她极有可能是你的母亲。”
顾暖摇了摇头:“她不要我,肯定有她的理由。”
“这些年,妈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照顾,心底也期盼着,她能好好待我的女儿。现在,妈照顾不了你了,听妈的话,去找她们。”顾眉紧握住顾暖的手恳求。
“好。”顾暖答应,“我会找到妹妹,达成你的心愿。”
至于亲生母亲,她并不抱什么希望。
“你一定能找到她的吧?”顾眉不放心地问,身体开始虚化。
“一定。”顾暖发誓。
烛光再次熄灭,又亮起。
这次,眼前什么都没有。
顾暖的眼眶有些酸胀。但,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顾眉走了,原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竟然,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不知道姓名长相住址,只知道与自己同岁、右手腕上有心形胎记的妹妹?
那么,无论在哪里,她都会用她的方法,找到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