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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谢青芜是那种即使情绪再怎么外露,也不会轻易在人前流泪的女人。谢尾萤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她掉过一次眼泪,就那一次还是她偶然间撞见的。
      所以这个时候,谢尾萤即使心里有些无措,面上也依旧不会让她发现端倪。

      “回头等到愈合好了,找点淡化疤痕的药膏抹一下。”
      谢青芜动作轻柔的给她包上纱布,用医用胶带把它固定好后,起身整理医药箱时说道。
      谢尾萤点了下头,手上帮她一起整理,却没怎么把话放在心上,嘴上敷衍性的嗯了声。
      “尾萤!”突然被喊了名字,谢尾萤抬头,正好迎上谢青芜的目光。后者无奈道:“你是女孩子,身上有疤总是不好的。”
      谢尾萤下意识的看了下肩上的一道伤疤。那是某次任务中被伪装成战友的毒枭留下的,大概有五六厘米,因为刀口太深,所以疤痕有些明显。除了这个,她腿上还有一处枪伤,因为位置的原因,外人没有机会看到,因此谢青芜也不知道。
      她垂着头,谢青芜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了,接着道:“现在你也许不觉得有什么,等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了,心里自然就会非常介意。现在不认真对待,到时候后悔也于事无补。”
      喜欢的人?谢尾萤笑了下,脸上没有属于女孩子面对长辈调侃的扭捏羞赧,只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她穿上呢子外套,站起身抖了下下摆,自嘲道:“我要求高,那那么容易就能遇到喜欢的人,就算侥幸遇到了,我这样式的女人,既不擅长风花雪月,又应付不来茶米油盐,人家也不一定就会喜欢我不是。所以您这个担心,说实话,有些多余。”
      谢青芜蹙了下眉头。像是不喜欢她这种极具悲观主义性质的言论。
      谢尾萤即使不是她亲生的,可也是她从半大的孩子一手拉扯大的,和无数家长的思想一样,她当然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她自己可以在生气的时候对其进行言语上的挖苦打击,却不会容忍外人对她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哪怕否认她的是她自己也不行。

      “那有好感的呢??”
      “没有。您怎么突然问这个?”谢尾萤把笔记本抱到床上,盘膝而坐,对这个突然涉及的感情的问题兴趣不大。
      “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的嘛,话说回来,你如今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听说你提过喜欢谁呢?”谢青芜反思了下,微微有些尴尬。她工作忙,平时很少有机会和她坐下来闲聊,多数都只是吃饭时偶尔说上几句,多半也都和工作相关,感情这方面的问题确实极少涉及。说起来,也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失职。
      谢尾萤盯着屏幕上的股市动态。眼皮微抬,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谢青芜,无奈道:“姑姑,您今年才四十五六,可千万别学那些更年期的广场大妈,整天就跟红娘上身似的乱牵红线。”
      拿自己跟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比,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谢青芜倚在桌角,顺手拿起桌上一沓不知是什么资料的纤薄文件夹作势要拍她脑袋。不过到底顾忌她病患的身体,临到中途又把手势收了回去。
      她放下文件夹,瞥见谢尾萤一脸促狭笑意的看着她。她双手环胸,感叹道:“都四十五六了,已经是个老年人了。”
      “姑,您这话就言不由衷了吧?”
      四十五着急忙慌的就把自己往老年人那个行列里排,那外公外婆那些人该往哪站?
      谢青芜白了她一眼道:“那是你还年轻,察觉不到岁月流逝的无情,对于年过四十的女人来说,三年五年对我们来说也就弹指一挥间的事,岁月不饶人嘛!”
      “您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偏颇了,你以前不是老让我看人看事不要死板,还说什么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甚至三面四面嘛,您看,您现在不就钻牛角尖去了!在我看来,岁月流逝有它无情的一面,可它也有温情的一面呀,您想,这么多年来,它让多少破房烂瓦变成了如今的高楼大厦,让多少穿着开裆裤的鼻涕虫长成了俏男俊女。让多少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摇身一变变成了现在整天穿金戴银的暴发户。”谢尾萤说着顿了下,拿过桌上先前自己带上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大着胆子道:“对于最后一条,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呀!”
      居然还调侃起自己了,谢青芜作势又要打她。
      谢尾萤假意咳嗽了一声,恢复了正经,道:“岁月不饶人不假,可人家还说了,岁月从不败美人!姑姑,您放心,在我心中您永远二十八,不会老的!”
      谢青芜被她这么乱七八糟的一通歪理邪说的还挺受用,不过到底理智还在。
      她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谢尾萤,戏谑道:“网上不都说永远十八岁嘛,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二十八了?”
      您十八岁的时候我也没见过啊,这么违心的话要怎么说出口?谢尾萤腹诽道。
      不过二十八也挺好啊,反正她第一见到谢青芜的时候她就二十七八。在这之前,再没别的女人给过她如此鲜明的色彩。
      不过这话说出来显得矫情,以谢尾萤的别扭性子也很难说出口。她喝了口水,极其不要脸道:“十八那是说的我,您就二十八,没商量!”
      谢青芜被她逗乐了,心情很好,在椅子上坐下后,她放松的把身体埋进椅子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扫这几日的加班疲惫感。
      卸下来在外时的女强人包袱,她也是一个普通的长辈,会为孩子担心心疼,也会因为孩子三两句的笨拙马屁喜笑颜开。

      谢尾萤站在她背后,手法娴熟的给她按着肩膀。谢青芜抬手制止了一下,她没听,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动作娴熟,力度匀称,谢青芜即使担心她的身体,但被她这么按着,确实也缓解了不少肩背的僵硬酸痛。
      气氛正好,谢尾萤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此时显得特别突兀的问题。
      “姑姑,您当初为什么要领养我呢?”

      十七年前,她跟着谢青芜初次来到北京,那时候谢青芜还年轻,年龄和现在谢尾萤差不多大。她们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室一厅里,日子过得虽然有些平淡,但也算得上安静祥和。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情况肯定有,但也不像今天这种随处可见的多,所以总会引来人们无聊的猜测议论,谢青芜话少,只是偶尔有人当面问起她们关系的时候简单解释一句‘她是我领养的……’
      她的解释简短敷衍,很难满足小区大妈的旺盛的好奇心,但她们又有着丰富的想象力,所以每次姑姑不在,谢尾萤总会听到她们在背后压抑着声音窃窃私语,并揣测出姑姑生活情感经历的无数个不同版本。其中流传最广是说她和姑姑名为姑侄,实则母女,因为未婚早育,被人辜负在前,被觉得伤了脸面的父母驱赶在后,所以不得不只身一人带着孩子过活。
      谢尾萤那时九岁,很清楚的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对于她们确有其事般笃定的讨论又有些疑惑。
      比如说姑姑还不到三十岁,又没结过婚 ,为什么要领养一个跟自己毫无一丝血缘关系的孩子,就算要领养,北京那么大,孤儿院少说也有三五所,干嘛要舍近求远跑到安徽那么远的地方。
      这些问题,当时她没勇气问,现在倒是不假思索的就问出了口。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谢青芜还是第一次听她问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知道,就问出来了。”
      谢青芜定定的看着她,没说话。
      谢尾萤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迎上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年前去了趟上海,您知道的。”
      这件事谢青芜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只是轻轻的嗯了声,而后安静的等她开口。
      “在墓园的时候撞上了我姐姐。”
      “真巧!”谢青芜道。

      “我知道,是您安排的。”
      “被你发现啦!”谢青芜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被她戳破的囧意。
      谢尾萤咬着唇肉,没有说话。她先前还只是猜测,直到前天才在纳兰葬花那里得到印证。
      她知道姑姑的用心,但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谢青芜把她拉到床上坐下,和呈面对面的姿势。
      “当时只是想着帮你了却一个心结。怎么看你现在这样子,好像比之前还纠结?”
      谢尾萤揉了揉泛起酸意的鼻子,轻声道:“您不用这么做的。我都二十七八了,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谢青芜拍了拍她的手,只笑了下。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噢!这个嘛,只能说是缘分,主要当时也是喜欢你身上那股子和我小时候如出一辙的执拗劲,算是投缘吧。”
      “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谢尾萤执拗道,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知道你要问什么。”谢青芜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母亲是安徽六安那个疙瘩的人。她患癌去世那年,我刚好在情感上又受了点挫,接连两相打击之下,一时只觉得整个人生都无觉无味起来,在颓丧了半年多之后,渐渐就想开了,看淡了,也没了结婚生子的意向,那次去六安的之前,就有了领养个孩子的想法,只是还未曾真正深思熟虑过,去福利院那次也只是突发奇想下的冲动之举。”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上福利院了解一下情况,遇到合适的孩子再者做打算,领养你算不上我的本意,顶多算是缘分吧。”
      “那您的本意是什么?”
      谢青芜轻笑了下,“我原本想领养个漂亮的男孩子。”
      谢尾萤撇了撇嘴,像是不满她的坦诚:“您还重男轻女呢?”
      “倒也不是,只是人家都说穷养男富养女孩,当时是觉得自己没能力怕给不了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但如果是男孩子的话,这方面的顾虑就会小很多,而且男孩在情感方面也没女孩子那么敏感脆弱,出了学校进入社会也经得起捶打,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将来有一天遇人不淑,被人三言两语的就给骗走了。”

      “您想的还挺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谢尾萤翻了个算不上优雅的白眼,酸溜溜道:“我怎么看不出您有什么担心?”
      “你又没往家里带过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谢尾萤一时语塞。她因为性取向的问题,这方面确实没让谢青芜担心过。不过...
      “姑姑,您希望我我以后往家带人什么样式的人?”

      谢青芜虽然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带个人回家,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乍也被问,她一时间还真没什么立体的概念。
      总之薄情寡义沾花惹草的不行,精于权谋不留底线的不行,刻意标榜离经叛道的不行,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不行,同情泛滥的好好先生也不行。
      除去以上几个类型的,再环视一圈她周围的年轻后生,谢青芜发现,以她‘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好像是没几个能让觉得顺眼的。
      没能在心中甄选出合适的类型,谢青芜犹豫了一下,而后这么多年一直站在谢尾萤身后充当母亲这一角色的她语气坚定道:“总要是你自己喜欢的。”

      谢青芜这个人,平时一向不善言辞且少言寡语,一旦开口,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谢尾萤鼻翼泛酸,她咽了口口水,压下陡然升起的些许紧张,试探性问道:“如果我最终喜欢的和您想象中的出入太大,您会怎样?”

      谢青芜躺在皮椅上,享受着她的按摩,嘴上调侃道:“那是要看具体情况的。你要是万一哪天瞎了眼带回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白眼狼陈世美,难道也要我捏着鼻子认同点头?”
      谢尾萤摇头。“那肯定不至于,我的眼光是您培养的,再怎么眼瞎看人的框架都还在,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
      谢青芜点点头,也知道自己说的那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大。孩子是自己带大的,眼光上,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她眯起眼睛,笑意温暖。如果没有听到谢尾萤最后一个问题的话,她脸上的笑意还能维持的更久!

      谢尾萤问:“如果我往家领的是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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