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柔》Joy乔伊

5、从菲律宾回来

　　明天阿英生日，来吃晚饭啊。阿智在电话里嘱咐我。
　　我买了一束鲜花和几斤苹果，在路上兜兜转转了一个钟头，快到七点了才到阿智家。
　　我的哥，你怎么才来啊？阿智一开门就抱怨我。
　　路上塞车，我说，阿英呢？
　　厨房呢！阿智骄傲地说。
　　可以啊你，人家今天是寿星，你还让人家下厨。我笑着说。
　　这时阿英从厨房里出来，给我使了个眼色，但我没有上心。生日快乐啊，阿英，祝你越来越漂亮。如果阿智不行，还有我啊，我坏笑着说。我嬉皮笑脸地往厨房里走，寿星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刚走几步，我就傻了。原来阿柔也在，她正在往蒸鱼上倒酱汁。我抓了抓头发，看着身后的阿英她那一脸无奈的表情。
　　让她们忙吧，阿智拉我去客厅。

　　饭桌上，阿英故意挑起气氛。你是不是经常开女人玩笑？
　　没有啊，我不经意地说。
　　没有！我才不信。阿英在激我。阿智见状，忙给阿英切了块牛排，快吃快吃。
　　我无言。
　　阿柔也无言。
　　大概是饭桌上太冷清，阿英想暖暖场。你在外面这么久，一定有很多女人。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阿英咬着我不放，竟然问我有没有跟女人睡过。
　　没有。说完我狠狠咬了一口牛排。
　　如果你给我讲一个黄色笑话，我就考虑相信你。阿英猥琐地说。
　　我不知道什么笑话，让阿智讲给你听。我白了阿英一眼，然后叉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阿英却并不罢休，不带好意地问我：牛肉好吃吗？
　　我都不想理她，碍于情面，我不耐烦得发出个沉闷的声音：嗯！
　　阿柔做的，阿英这时挽着阿柔的手，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阿英故意把福气两个字拖得老长，还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觉得我福气不够。阿柔也顺势对着阿英笑了一下。我嫉妒阿英。
　　晚饭用罢，我和阿智在厨房刷锅洗碗，两个女人在客厅看电视。
　　那些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阿智向我抱怨。
　　你当然不懂啦，阿英调侃自己的丈夫，男主角长得又帅又能挣钱，还那么爱女主，这种男人去哪找啊！
　　我不是在这吗？阿智勾引阿英。
　　死相。阿英小声说道。
　　大概阿柔受不了了，说是要走。
　　你现在走啊，让阿光送你。阿智从厨房里把我抓出去，我当时正在洗锅。
　　对，让阿光送你。这边打车不方便，你一个人也不安全。阿英顺手推舟。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阿柔间接拒绝了我，说完就起身了。
　　阿智给我使了个眼神。我送你！我憋出了三个字。
　　那你快点啊！阿光小声跟我说，还快速地帮我解围裙。
　　阿英拉着阿柔。我把阿柔交给你了，你要安全得护送她到家，不许欺负她，不然我打你啊。阿英在吓唬我。

　　靓女，去哪啊？上了车后我问阿柔。
　　她系着安全带，没有理我。
　　等她坐好后，我又问，去哪啊？我看着窗外的停车场，没好气地问。
　　车里一阵安静，我准备发动引擎时，阿柔的手机响了。
　　我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的胸口有点堵。
　　我还在朋友这边，阿柔像是在解释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已经在车上了。阿柔像是在拒绝什么。
　　也许对方一直在要求什么，阿英似乎最终答应了什么：好。
　　电话挂掉了，我忍着怒火。
　　谁啊？我语气有一丝醋意和愤怒。
　　朋友，阿英看着窗外。
　　汽车行驶着，我俩都没有讲话。许久之后，阿柔开口了：前面停一下。
　　你在这里下！你住这里吗？你不是住北边吗？我有些激动。这里是新开发的区域，有热闹的步行街和高层的写字楼，绚烂的灯光映射出这片区域的繁华。
　　前面停车，阿柔在跟我较真。
　　我一横气，猛地一踩刹车，我俩都猛地向前倾了一下，汽车稳住了，我俩又倒在了座椅上。也许是急刹车让她不舒服，阿柔瞪了我一眼，然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你要见哪个男人？
　　要你管。阿柔想甩开我。
　　我就问你，你要见哪个男人？我用手指着她。
　　要你管，你放开我。
　　我左手拦过她的头，右手抱住她的腰，将嘴贴了上去。她一直使劲推我，我感到呼吸不是很顺畅，我被推开了。然后我快速地用双手搂住她的腰，俯下身想去贴近她的胸，她一直推我的头，不让我靠近。正当我放开她时，她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阿柔消失在了夜色中。我妒忌那个给她打电话的男人。

　　常叔从C国回来了，跟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他的女儿阿珠，阿珠在美国念大学，这次是来菲律宾过暑假，顺便陪陪爸爸。
　　你好，我是阿珠，我打扰到你了吗？我转头一看，一个年轻女孩正站在房间门口。
　　你好，我是阿光，没有打扰。我合上英语书，站了起来。我知道她是常叔的女儿，因为常叔之前有提起过。
　　我爸经常提起你。阿珠笑着说。
　　常叔人很好，我礼貌地回应。
　　你在看书吗？什么书啊？阿珠好奇地走了过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英语不太好，在学英语。听说你在美国上学，你英语一定很好。
　　阿珠谦虚地摇了一下头。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我想起了阿柔。我来菲律宾快四年了，阿柔现在应该在城里的公司上班。自从前两年阿柔谈了男朋友后，阿智在给我后面的信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阿柔，而我自己也怕收到关于阿柔的任何消息。因此对于阿柔的近况，我只能猜测。在没有阿柔的日子里，我活在了回忆里，大多数的回忆都停留在国中时期。我努力回想后面一点的事情，却也始终想不起几件事来，记忆犹新的还是我努力奔跑的那一次。
　　你学什么的？我问。
　　文学，阿珠看着我的英语书，说。
　　那你文笔一定很好。
　　没有啦，过奖了。阿珠调皮地说。
　　我的文笔不算好，我们系的同学才厉害呢。
　　他们都是美国人吗？
　　不全是，还有亚洲裔的。对了，我们系有个学长，写诗好厉害的！他可以像莎士比亚那样写十四行诗。
　　又是学长，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舒服。阿光信里说，阿柔就是被学长勾引去的。
　　学长都很厉害哦！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还有点发酸。
　　其他学长我不知道，但我们系这个学长真的很有文采。对了，好巧哦，他也是海岛上的哦。阿珠说。
　　什么海岛，我有点疑惑。
　　就是你的故乡，光济岛啊！
　　听说自己的故乡出了这么一个大才子，我有点骄傲。原来如此，是我们光济岛的岛民啊，我开玩笑的说。
　　他说他不是岛民，他几年前已经加入美国国籍了。
　　哦，这样的啊。我有点遗憾。

　　阿珠来了快一个月了，除了天气有点热之外，她说其他的还好，她觉得菲律宾的水果很甜。因为英语的关系，我俩之间变得很亲密，我常常向她请教学习问题，她也总是很耐心的给我解答。每当这时候，我总能想起阿柔。好希望阿柔在我身边，好希望给我解答的不是阿珠，而是阿柔。我产生了幻觉，把阿珠幻想成阿柔，但这终究不真实，当我醒来时，我更加痛苦了。阿柔大概已经把我忘了。
　　海水好漂亮。阿珠望着大海，赞不绝口。
　　美国的海不漂亮？我走在她旁边，好奇地问。
　　美国的海也挺漂亮的，但是我觉得没有这里漂亮。阿珠说。
　　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你呢？阿珠反问我。
　　我很喜欢大海，我常常跑来这里看海，我说。
　　因为想念故乡吗？
　　算是吧！我勉强挤出了笑容。
　　阿珠停顿了一下，大概你有喜欢的女孩儿吧，她在那一边。阿珠用手指着远方的海。
　　我笑了一下。
　　她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
　　你表白过吗？
　　没有。
　　情书呢，写过吗？阿珠问的好详细。
　　写过。我像录口供一样，诚实地回答着阿珠的每一个问题，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对了，我们系那个很有文采的学长曾经说过一件好搞笑的事情哦。阿珠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说他以前国中的时候给一个女生写情书，因为不敢跟女生说话，所以就拜托班上另一个男生转交这封情书，他以为情书送出去了，特别高兴，那段时间每天都去那个女生身边瞎转悠。结果过了好多年他才知道，情书根本没有送出去，他觉得是那个男生偷偷把信撕掉了或者烧掉了。学长觉得自己很傻。阿珠讲的时候就像在讲故事，似乎自己就是当事人。
　　听了阿珠的故事，我有点激动，你学长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叫他Michael，我不知道他原名是什么？
　　那他怎么知道情书没有给出去？这时候，我已经确信阿珠的学长就是阿昆。太神奇了，竟然这样都能跟过去的人联系起来，但我并没有向阿珠表明我认识阿昆。我只是很想知道阿昆是怎么发现的，所以问阿珠。
　　学长说他大四那年回到岛上，专门去向那个女生表白，但当时就被拒绝了。我学长觉得既然没什么机会了，就把国中时候的情书搬出来说。结果那个女生一脸茫然，这让我学长知道他费心写的情书根本就没有给她。阿珠说完，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说这个转交情书的男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学长说，他当时就把那个“混蛋”的名字说了出来，还把他臭骂了一通。而那个女生也一直说那个送情书的男生是笨蛋。
　　听阿珠说完，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怎么都笑出眼泪了，阿珠惊讶的说。
　　太好笑了，哈哈哈。阿珠以为我是开心到了极点，其实呢，我是伤心到了极点。阿柔说我是笨蛋，我真的是笨蛋。明明知道她喜欢别人，我还那么喜欢她。

　　那个经理向阿柔表白了，阿智说的绘声绘色的，生怕我不伤心。
　　她答应了吗？我有点着急地问。
　　不知道，阿英说好像答应了。
　　答应了，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她怎么可以答应呢！我朝着阿智大喊，整个餐厅里的人都看着我俩。
　　你小声点，阿智很尴尬，你反应那么大干嘛，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阿英也只是说好像！
　　好像就代表是了。你当然不着急，阿柔又不是你媳妇。我恨恨然喝了一杯酒。
　　冷静点。阿智试着让我冷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怒气冲天地说。
　　阿智这下子火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
　　我们这么好的兄弟，你还不告诉我。我觉得有点委屈，觉得阿智不帮我。
　　如果你那么想知道，你直接去问她呀，你冲我发什么火啊！阿智不高兴地说。
　　见我丧着头不说话，阿智接着说，你呀，就是不够主动，女人都很慢热的啊，男人一定要主动才有机会啊。
　　我很主动了。原本我想把我强吻阿柔的事告诉阿智，但怕他说我不够男人，所以我把话咽下去了。再说，阿柔对我的态度那样冷淡，我怎么主动地起来。
　　你主动过吗？阿智继续说，别的男人三天两头就送花，送口红，还请吃饭，虽然阿柔很少答应，不过至少那些男人很有勇气啊，不会把自己憋死。不像你，表白有那么困难吗？
　　但是我不确信她是不是喜欢我？万一我被拒绝了！
　　不喜欢就算了嘛，这样对你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那我今晚就去找她表白。我急了。
　　你别问我，你问你自己。阿智说完，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全叔说，现在有一家主营橡胶产业的公司希望他回去任董事长，问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干。我有点犹豫，几年的历练，我已经成为了橡胶园的骨干管理员，常叔曾经说过，如果我愿意继续留在菲律宾帮他，他会让出五分之一的公司股份给我，这是很大的诱惑。这几年橡胶园的产业越做越大，我们不仅跟C国有密切的贸易往来，还跟K国、S国联系密切。公司的产值也逐年上升。全叔用他在菲律宾挣的钱在故乡买了一块地皮，说正在建一个高级会所。常叔则把资金投资在赌场上大赚了一笔。而我呢，在全叔的建议下，在故乡投资了房产。
　　刚来的前两年我还会每年回去看望阿婆，看到阿婆欢喜的样子，我高兴又难过，这大概因为我惦记阿婆，也惦记菲律宾。后来阿柔谈了恋爱，阿智去了城里工作，冬叔的酒馆开到了城里，我感觉海岛离我越来越远了，每次回去我都感觉很孤独。但因为阿婆在，所以海岛仍然是我向往的家。再后来，阿婆去世，五年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想我跟海岛的情缘也到此结束了。
　　现在回去，是回哪里呢？
　　全叔说，当然是回城里。
　　我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没有了阿婆，哪里还有我的家。但是，我又很想证明自己，特别是在阿柔面前。她不是觉得我没有文化吗，我现在英语也会了，计算机也会了，我现在很有文化了。

　　我回到了故乡，没有告诉任何人。
　　新家很大，两层楼，在城市的北边，是我投资的房产之一。我开着车在城里到处转悠，忙着采购家具、电器和衣服。习惯了菲律宾的气候，现在还不太适应这边的寒冷。于是跑去商店买了几件厚衣服。几天下来，家是越来越像家了，看着温馨的布置，我找到了栖息的地方。只是一想到阿婆我就很难过。我是阿婆养大的，我还记得阿婆常常倚在篱笆上盼我放学回家，那个时候我爸刚去世不久。
　　一切收拾完毕，我倒在了床上。明天要去新公司作报告，我的新生活似乎要开始了。闭目养神了许久，我从床上坐起来，拨通了阿智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惊叫声。故乡对我来说，恐怕只有阿智了。

　　我等阿柔回来。
　　我靠在车上，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小时候，我和阿柔常常躺在沙滩上数星星，比谁数的多。
　　一辆奔驰停在了我面前，阿柔从副驾驶出来，看起来很惊慌，那个经理坐在车里，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早已像狂暴的狮子，稍一触动，便会瞬间扑上去把猎物撕得粉碎。
　　谢谢你，我先上去了，你开车小心。阿柔没有理会我，而是弯着腰对着车里的经理说。经理的眼神顿时柔情了许多，好，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我瞪着阿柔，她一点都不关注我，进了单元楼的门，砰，门关上了，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失去了声音。经理发动了引擎，有点幸灾乐祸，不屑地对我苦笑了一下。等汽车离开后，我抬头望着单元楼，心里又恨又难过。
　　第二天，阿智给我打电话，问我表白的怎么样。
　　以后不许再提阿柔，她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管不着。我在电话里果断地说。
　　你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阿智关切的问。
　　什么都没发生，是我太傻了，就这样，我先挂了。
　　每天还是会看见阿柔，这时候，我都会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跟你没关系。就这样，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自我暗示，我觉得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和了，没有那么在乎阿柔了，我觉得自己成功了。
　　例行经理会。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会议室，想准备一下要在会上发言的稿子。秘书最近处于待产阶段，即便公司临时给我安排了助手，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处理。更繁忙的工作让我更快速得忘掉阿柔，可能不出几个月，我就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正在调试计算机。门开了，我以为是别的经理进来了，因为大家都很熟悉，觉得不需要刻意去打招呼，所以我低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这名经理将一瓶矿泉水摆在了我面前，这时我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经理而是阿柔，我望着会议室，每个位置上都放着一瓶水，她正在发矿泉水。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阿柔了，她今天同样是一身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可能是最近没睡好或者工作太累，她的眼睛没有了过去的神采。我还是很喜欢她。但是时间会冲淡的，我将来某一天肯定不会再喜欢她了。会议结束后，我接到了全叔的电话，他格外高兴，说有老朋友来看我，让我务必把今晚的时间空出来。我问老朋友是谁，全叔说得很神秘，说我晚上就知道了。
　　我驱车前往全叔的会所，刚进门，就被一阵欢快的悦耳的声音包围，“阿光哥”，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楚，我就已经被抱住了，我赶忙推开，原来是阿珠啊！我抬头看见全叔和常叔站在前面，笑得很开心。
　　常叔！我冲了上去，给了常叔一个拥抱，眼泪都快出来了。常叔也很激动，一直拍我的后背。等我们四人坐定后，阿珠先开始了她的发言：阿光哥，两年不见，你怎么瘦了？
　　我瘦了吗？我问。
　　瘦了好多啊。全叔，你是不是虐待阿光哥！阿珠转头问全叔，嘴巴翘的老高。
　　哈哈哈，阿珠，你可冤枉我了，全叔笑着说，不信的话，你问阿光。
　　全叔对我很好，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较忙，我说。
　　我想你胖一点嘛，阿珠竟然撒娇，还扑倒我身上，也不顾两位叔叔的存在。
　　我觉得我的脸在发烧，礼貌地推开她。
　　常叔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好笑又好气：阿珠，不要没礼貌，坐好。
　　听到常叔说完，阿珠有点发小姐脾气，说：坐好就坐好。
　　阿珠一直往我碗里夹菜，我一直在委婉的拒绝，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来嘛，阿光哥，多吃一点。
　　阿珠，常叔又开始“训斥”了，你让人家阿光自己吃，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啊，阿光哥最喜欢吃馄饨。阿珠很骄傲地说。
　　我有点难为情，赶紧吃饭，不讲话。
　　话题总算正常了，常叔关心地问我工作的情况，全叔还一直夸我，这让常叔很高兴。
　　要离开会所了，阿珠一直缠着我，让我送她回家。常叔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说他自己开车回去。阿珠很生气，但又不得不听爸爸的命令，于是不满的走了。父女俩走了之后，全叔对我说，阿光，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三十了吧，还不成家？阿珠这姑娘还不错，有文化，又有一份好工作，只是呢，有时候活泼了点，女孩儿嘛，活泼点是好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全叔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继续说，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你自己开车小心啊！
　　全叔坐车走了，留下我愣在那里。

　　阿光哥，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吧。阿珠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
　　我今晚加班，我推辞道。
　　走嘛，陪我啦，要不我跟全叔说一下，让他放你的假。
　　不用了，不用麻烦全叔，我长叹一口气，好吧。
　　看完电影，我和阿珠往停车场走，街上到处都是喜迎新千年的标识。
　　这时候，阿珠拉着我的手说，阿光哥，你周末陪我逛街，好不好？她的身子已经贴过来了。
　　我周末约了朋友。我想拒绝她。
　　哼，你骗我，你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阿珠松开我的手，把头转向一边，一直往前冲，我担心她冲到公路上去，所以紧跟在她后面，也顺从了她。
　　我真的很不喜欢逛街，今天的经历更是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喜好：宅在家里。午饭刚吃完，阿珠就拉着我在商场里逛来逛去，每一件喜欢的衣服她都要试，每一件试过的衣服她都要买，到目前为止，我两手已经提了七、八个袋子了，还不算我中途放到汽车后备箱里的。我现在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等会儿还不知道要逛多久，我希望时间快一点。我心里想着，看着表。这时候，阿珠从试衣间里出来了，穿着一件黑色斜肩雪纺衫，问我好不好看。
　　好看，我心不在焉地说。
　　好的，那我买了。阿珠很开心，又进去换衣服了。
　　看着阿珠天真无邪的表情，我心里很难过，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她呢，是否也把我当哥哥看呢？
　　阿珠又愉快地买了两件衣服，顺手给了我。出了商店大门，阿珠挽着我的手，我推脱着，说，袋子好多。
　　阿珠说：那你再去一趟停车场，把东西放下再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好。我心想：好想在车里躺着不出来。
　　也许是我和阿柔的缘分没有完全断掉，哪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上天始终会给我俩创造机会，让我俩相逢。我和阿柔有一个月没有见了，她上个月去了F国出差，随行的还有那个经理。当时一听说俩人要一起去出差，我愤怒地摔掉了手中的酒杯，威士忌溅的到处都是。阿柔上周回来的，因为我一直在会所接待客人，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她。真是巧了，我们竟然在百货商场相遇。
　　我刚转身，就看到阿柔和阿英迎面走来，看样子，两人也是来逛街的。女人真是喜欢逛！看着阿柔，我知道我的自我暗示宣告失败，喜欢她终究还是喜欢她。只是这种喜欢让我更加纠结。阿英先看了阿珠一眼，然后看着我翻了个白眼。两人没有向我打招呼，而是像陌生人一样直接走了。阿英的表情很有深意，她觉得她上次怀疑我的事情现在有了证据，而阿柔的眼神始终不曾聚焦我这里。
　　她们是谁啊，敢翻你白眼？阿珠问。
　　不认识。我心虚地说。你去甜品店等我吧，我把东西放了就来。
　　你快点来啊！阿珠回头看了一下甜品店。
　　看着我即将爆仓的后备箱，我感叹女人购物的实力。阿柔也会买这么多东西吗？我关上后备箱，拨通了阿英的电话。
　　喂，你们在哪？我着急地说。
　　我们在哪管你什么事啊？你管好你的小妹妹吧！阿英挂掉了电话。
　　我又打了一次，没有接。
　　我拨出了阿柔的电话，这个电话在我手机里存了好久了，今天是第一次拨。
　　也许阿柔没有存我的电话，所以不知道是我；也许阿英不在她身边，所以也不会知道是我。最后，手机响了十几声之后，通了。
　　喂？
　　听到阿柔熟悉的声音，我已经不能讲话了。
　　喂？阿柔一直在电话里说。
　　你在哪儿！我沉着气说。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我问你在哪儿！我像查岗的丈夫在调查不忠的妻子。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电话挂掉了。我又拨了好几次，没人接。我狠狠地踢了轮胎一脚，汽车发出了警报。我跑到刚才碰面的地方，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但是没有阿柔的一丝痕迹。站在商店门口，我给阿柔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过了五分钟，阿柔回复我：六楼家居店。
　　我直奔家居店。商店很大，东西很全，家里该有的这里都有。我搜索着阿柔。终于，我看到她了。她和阿英比着床单，也许是要买床单。阿柔要买床单，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阿英先看到我，她向阿柔动了一下嘴皮子，她的唇语告诉我，阿柔已经知道我在她背后了。
　　我买这床吧，阿柔跟阿英说。
　　这床单挺好看，纯棉的，睡起来一定很舒服。阿英说话的时候还白了我一眼。
　　阿柔付完账之后，我在背后抢着说：我来提。
　　阿珠故意跟我抬杠：我们没有手啊！说着还伸出了自己光滑的左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阿柔一下子就笑了。
　　我们走吧，阿柔拉着阿英的手。看着床单，我心里发酸。
　　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不用啦，阿英回过头来，你陪你的小妹妹去吧，我们阿柔是有人陪的。
　　这下我恼了，一把上去抓住阿柔，你要哪个男人陪？你们经理吗？
　　阿柔生气了，拉着阿英走了。

　　你怎么才来啊？我的甜品都快吃完了。阿珠不高兴地说。
　　刚才碰到朋友了，打了个招呼。我坐下来，挤出笑容说。
　　刚才那两个女的好奇怪，阿珠所有所思地说。
　　怎么奇怪？我这时候叹了一口气。
　　感觉很奇怪，凭我女人的直觉，其中一个女的好像喜欢你。阿珠说的很严肃。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她们。我一说完，心里更郁闷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全叔的电话，让我晚上去会所。我心想：太好了，不管在会所做什么，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青春活力的妹妹了。
　　我走进会所大厅，发现所有经理都来了，也看到了那个经理。他坐在沙发那里看文件，阿柔正弯着腰跟他讲话。
　　原来，全叔今晚把大家叫来，是想单独宴请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大家在酒席上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我有点醉意了。趁其他人喝的热火朝天时，我借机去了洗手间，对着水池就是一阵狂吐，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我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吐完了又觉得饿但又不想吃，太难受了，我今晚不能再喝酒了。我准备去花园里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走到花园，想起了上次强吻阿柔的事，心里一阵悔意，我真的太鲁莽了。还有上次办公室，在车上。阿柔是不是耿耿于怀？我真的太莽撞了！
　　回到家时，已经午夜。我澡也没洗，衣服也没脱，直接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电话响了，不知道响了多久。一看来电显示，阿珠打来的。原本沉重的头现在更沉了。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枕头盖住头，睡着了。
　　下午阿智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那时刚起床准备洗澡。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阿光，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
　　真的！我也很高兴，说：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请客啊？
　　请客肯定是要的！今晚过来吃。阿智在电话里耿直地说。
　　我去妇婴店买了两套新生儿的衣服，因为不知道孩子性别，所以男女婴儿的衣服我各买了一套，我很满意。
　　我一进门，阿英就走了过来，你买的她很惊讶。
　　婴儿服，我一说完就去摸阿英扁平的肚子：我的干儿子，干爹来看你了。
　　阿英这时候一把打开我的手，嗔怪道：别乱摸。
　　我摸我干儿子，又没摸你。这时阿智从厨房里出来，笑得那个样子，真是欠抽。
　　我进到厨房，拿起一根鸡爪就开始啃。吐了一根骨头后，我推了一下阿智的肩膀，什么时候做的？我坏笑着说。
　　阿智小声说，两个月前。
　　我一下子就有了话题，觉得可以调侃一下他们夫妻，于是吃着鸡爪冲到客厅，笑得老大声：阿智说他两个月前，话还没说完我就定住了。没想到阿柔也在，正和阿英在阳台上晒衣服。我顿时安静了下来，尴尬地气氛让我无地自容。我马上退到厨房：你怎么不告诉我阿柔也在这里。
　　你们还是自然一点比较好，阿智说。见我一脸茫然，阿智接着说：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饭桌上，阿英忘不了跟我死磕：你那个小妹妹怎么样了？
　　没什么样啊！
　　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哦！阿英把脸从对面伸过来，阴阳怪气地说。
　　我看了阿柔一眼，没有说话。
　　上次你买的床单睡得舒服吗？阿英这时候问阿柔。
　　嗯。阿柔简单了回应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听到床单，心里就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完美地呈现在我的脸上。
　　有些人不高兴啊!阿英说完，吃了一口饭。
　　阿智这个愣子，这时候专拆我台。谁不高兴啊？
　　有些人啊！阿英向阿智使眼色。
　　阿光不高兴啊？阿智有点智障，竟然还问我，你干嘛不高兴？
　　我很高兴啊！我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你跟经理怎么样了？阿英问阿柔，只见阿柔摇头不语，面色红润。
　　我更气了，顿时没了胃口。

　　我先走了，我拍拍阿智的肩膀，边解围裙边说，阿智正在擦饭桌。
　　这么早，玩一会儿再走。阿智说得很真诚。
　　我直接就往门口走，准备穿鞋。
　　阿光要走了，阿智跟客厅里的两个女人说。
　　这么快，阿光你不坐会儿。阿英说。
　　不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公司还有事。我坐在台阶上换鞋子。
　　周末你还要上班。阿英怀疑我离开的动机。
　　我砰地关上了门，走得很坚决，我不关心阿柔今晚怎么回家，不关心哪个男人来接她，这些都不关我的事。然而，事实证明，我只是说说而已。

　　阿珠在公司楼下等我。
　　阿光哥，阿珠看见我很开心。
　　你在这里啊！我有点惊讶女生会主动等男生。我联想到阿柔会主动等某个男人，心里就不高兴。果然，阿柔就在街对面，她正站在人行道上，等人。我觉得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她也看到我了，但是表情却没有任何显示。
　　你在看什么啊？阿珠好奇，回过头看后面。阿柔这时候已经上了那个经理的车。车开走了。
　　那辆车怎么了？阿珠问我。
　　找我有事吗？我问。
　　我要你陪我逛街。阿珠撒娇地说。
　　我叹了一口气。

　　今晚要在会所举行晚宴，公司上下几百人都受到了邀请。大家在宽阔的草坪上交友聊天吃东西，气氛很是和谐。舞会开始了。喜欢热闹的人都自觉地变成了跳舞的阵营，慢慢地在草坪中间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圆。望着欢乐的人群，我觉得有些孤独。我被阿珠强行拉进了舞蹈的人群里，我觉得有点尴尬。阿珠则很自然得在我面前扭起来，还一直拽着我的手，让我跳起来。我很不协调地摇着。阿珠始终不愿放开我的手，还准备拉我去圆的中央。我赶忙拒绝，当我不停回头的时候，我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聚焦到了阿柔，她正站在外围看着我。借着人群的拥挤，我挣脱开阿珠的手跑到外面，发现阿柔不在了。我四处打望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然，我想到了花园。
　　果然，阿柔在那里。她坐在秋千椅上，缓缓得摇着。我庆幸这边光线不太好，给我俩创造了一个很有感觉的环境。见我去了，阿柔将头扭到了一边，也不再荡秋千椅，只是安静地坐着。我坐在了她旁边，可能因为我比较重，刚一坐上去，秋千就失去了平衡，剧烈得摇了起来。我右手扶住椅背，左手搂住她的腰，避免她摔下去。等到秋千停了，阿柔推开了我的手，但她并没有离开，只是稍微转过去了一点，拿背对着我。望着她娇弱的双肩，我有了强烈的保护欲。我从后面抱住了她，秋千又开始摇起来了。她试着解开我的双手，一直掰我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我紧紧贴住她的背，闭着眼睛，仿佛听到了海水的声音。这次阿柔没有打我，她只是有些愤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