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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吴邪……爷爷呼唤我的名字,将我拉到他身边坐好,搂着我瘦小的肩膀,像一位可靠的船长在风雨中护卫着颠簸的小舟。

      如果可能,爷爷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理解这些苦,更不要再尝到它们,你已经……罢了,来,跟你说说数字和书架的妙用。

      爷爷恢复了平静,我靠在他怀里,夕阳暖光落在我们祖孙俩身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爷爷的手,看他指着书架,慢慢移动。

      八个数字……让我们一层层数上去,比如1,那就是第一层的第一本,2,就是第二层的第二本,我们将每一层对应的那本书抽出来,翻到它们的最后一页,再看页码的最后一个数字,会又得到一个八位数。

      然后,注意了,我们把这个新的八位数上的每位数字相加,加到只剩两位,那么,头一个数字就是书架的层数,第二个,则是那一排书中的本数,这样你就会得到一本特别的书。

      童年的我听得晕乎乎的,在心里模拟了好几次,才确定这个算法,我立刻兴奋起来,问爷爷那会是一本特别的书吗?

      爷爷笑得高深莫测,说现在当然不是,现在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他日常翻看的,但或许有一天……或许终有一天,我们会启动这个算法,然后从书架上得到一本特别的书。

      那里面有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爷爷摸着我的头:或许,里面藏着你想知道的东西吧。

      “一定,你记得,一定要在我走后才看……”

      爷爷的最后一句叮嘱响在耳畔,占据我大部分注意力,以至于我在处理鹿肉时都心不在焉,本是很熟悉的日常事务,一不小心却失了准头,刀锋划过掌心,在皮肉上留下一道伤痕。

      “嘶——”

      我皱眉丢下厨刀,下意识地将伤口放到嘴里吮吸,很快发现不对劲:血没有止住。这道伤口比我想象中更深,红色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手背往下滴落,疼痛感也随之变得更鲜明,我赶紧往外走,准备去房里拿纱布和碘酒进行包扎。

      就在此刻,他突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这个我以为绝对安全,绝对能避开他的地方——我没想过他也会进厨房,至少在他到来的这几天里,他一次也没来过。

      和他面对面堵在厨房门口,我呆住了,进退不得,感觉四周的空气正一点点被抽干,只留下让人如坐针毡的沉默和尴尬。

      我不想看见他,至少现在不想。就在今天下午,我们才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他强迫,或者说诱导我回忆那个最恐怖的梦境,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哪怕我再怎么自我催眠那只是一个梦,事到如今也失去了说服力——我心里明白,自己,过去和现在的“吴邪”罪孽满身,被整个世界抛弃,无地自容。

      于是我逃走了,逃到爷爷那里寻求安慰,却没得到任何解答,只隐约触到黑暗背后藏着更多无解的秘密,还有……还有一把解开秘密的钥匙,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去动用它。

      得等到爷爷离开以后。

      他站在我面前,还是那样平静如水,沉默如山,从他的表情里我看不到任何情绪,下午那场争吵似乎从不存在。他看着我的脸,很快将目光下移,停在我受伤的手上。

      “吴邪!”

      他突然出声,一把抓起我另一只手,拉着我朝目的地:我的房间走去,厨房门口的地面上留下一小滩静默的红色。

      推开房门,他将我扔进沙发,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从底层拿出药箱。我有点惊讶他怎么知道药箱放在那儿,却没有问,毕竟就在方才,就在我从爷爷那里出来时,已经赌气式的决定不再主动和他说话了,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他,假装冷淡地盯着他一举一动。

      只见这闷油瓶子手上动作飞快,准确又灵活,手指像精灵般舞动,止血粉、酒精、绷带……一件件物品像变戏法那样从箱子里跳出来,落到我身边的矮柜上,又跳上我的手,利索地将伤口处理好。

      不管我再怎么生他的气,都必须得承认:他动起来真好看。

      做完这一切,他轻叹口气,在我身边坐下。

      “怎么伤了?”他拉起我包扎好的手问。

      我在心里掂量片刻,打破自己的不开口原则:“切肉割了。”

      “嗯。”他点下头,还是没放开我的手:“小心点。”

      “没事。”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有点疼,但这种疼痛也提醒了我,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再靠近他,不要再让他拿那些过去伤害我。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自己已到了极限,那些过去的梦境将我逐渐逼到绝路上,现在越平静,之后就可能越疯狂。

      或许,我正在走向一座无可挽回的悬崖。

      “该做饭了。”站起身,我想回到厨房,他又拉住了我,双眼中闪动一种我不愿多看,更不愿多想的神采,若放在别人身上,我能理解这种眼神是在表达关心,但在他这里……

      不,我什么也不能确认。他是一个迷,我曾经十分想了解,但现在我又不想去了解了。

      我只想维持平静的生活,哪怕它是假象,我依然想停留在“人”的界限内。

      甩开他的手,我朝厨房走去,他跟在我身后,仿佛一只沉默的猎犬,就这样随我走入其中,我从水槽里拎起鹿肉准备继续处理,他突然倾身上前,压住了我的手。

      “我来。”他看着我双眼,神色平静而诚恳:“刚包扎好,别碰水。”

      这是干什么?我突然有点想笑,他现在这种态度有什么意义?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在那样一次次拒绝我,囚禁我,甚至到了今天,还像下午那样强硬逼迫我面对梦境和回忆后,他再露出这种温柔友善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呢?

      不待我回答,他已从我手里抽走了刀,自顾自地站到前边,继续我未完成的工作。我被挤到一旁,身上套着围裙,与他利落身姿比起来似乎格外不伦不类。窗外天已擦黑,将他此刻的神情留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我默默看了他一阵,看他快手快脚地分开鹿肉,划上切口,松软肉质,然后将料码好,送进烤炉……

      一切都做得十分流畅,完美无缺,好像比我还能干。

      身为旁观者的无所事事令我更尴尬了,我到旁边把饭热上,然后将心里压着的话说出来。

      “你不必这样,真的。”

      说完,我回头看他,他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又像没听到似的继续。

      “你没必要做这些,这是我的事。”

      “你手伤了,不能碰水。”他好像真没听明白我到底想说什么,一句话就给我挡回来,这让我更不开心,挫败感和无力感交替出现。我把锅放到灶火上,鼻子里冷笑一声,也不知怎么的,一句很有杀伤力的话就蹦了出来——

      “这点儿伤算什么,比起你们给我的那些……对了,伤我最厉害的应该是你,你直接杀了我。”

      我看着他,隐隐期待这句话炸出点儿他的什么:愤怒?反对?还是痛苦?

      想到这句话会伤害他,我突然又有点后悔,但我不允许自己表现出后悔的样子,努力维持表情,咬牙瞪眼地看着他。

      他浑身僵硬了一秒,跟着仿佛没听到,只说:“还要什么,我帮你。”

      这句话又一次彻底点燃了我的愤怒,被挑衅和冒犯的人不是他,突然变成了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朝我发火?甚至……他甚至连一个凶狠的眼神都没有投到我身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辈子所有的尖酸刻薄、坏心恶性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那个骷髅,我要你把它砸碎,你能吗?!”

      我要你砸烂它!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比刚才悔得还厉害,我明白,自己已大步跨过了那条界限。所谓龙有逆鳞,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能被碰触,更不能去冒犯的东西,他也不例外。那个骷髅……我想,那个被他称作“吴邪”的骷髅就是他如今的底线。

      它到底是什么,又代表着什么?我心底已有隐约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多想,不敢承认。

      或许,这句脱口而出的狂言正代表了我内心的恐惧,我想通过粉碎它来巩固点什么,证明点什么……这是一种自欺欺人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话已说出去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弥散在空气里,我死死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出,等待他接下来可能的报复。

      如果他想打我,我会反击;

      如果他抄起灶台上的刀砍来,我绝不躲;

      接下来的一秒钟像永恒那样漫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瞳孔上变成了慢动作,我看到他身子微微一顿,肩膀朝这方侧过,然后下一刻——

      一股大力猛扑到我身上,电光火石的速度,雷霆万钧的力量,我以为自己已做好应对的准备,依然在他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被打倒——就在这个瞬间,闷油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我,将我牢牢压制在墙上。

      我的背贴着冷硬的墙壁,身前是他的身躯,整个人被他气势笼罩,我能感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带着一股愤怒的情绪。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这不是寒冷或恐惧,而是他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此刻,他右手放在我脖子上,左手握拳,似乎下一秒就会结结实实地揍到我脸上来。

      勇气悄然溜走,心虚慢慢占据我的胸膛。

      我知道,是我的错,不怪他生气,那句话……确实过分了。

      但是我不会跟他道歉的,绝不!

      “不许……再说这种话!”

      他死死盯着我的双眼,目光深沉而锐利,满是压迫感,他眼底还闪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痛苦,以及我还看不明白的另一些东西……

      我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他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突然吻住了我的双唇。

      用力地吻上来,吸吮、□□、辗转反侧,撬开唇齿的屏障侵入其中,与舌头发生最亲密的厮缠……

      他……他竟然在吻我!

      我完全呆了,浑身僵硬,双目圆睁,他闭起来的眼睛离我那样近,长长睫毛似乎要戳到我眼睛里。我,我以为会被揍,结果来的竟是吻……完全懵了,我动也不敢动,任凭他肆意侵犯着,热情、急切,像此刻炉灶中跳动的火焰,还带着一点强迫的意味,却并不令人反感。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我脑子一片混沌,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浑身抖得厉害,他却越来越镇定,稳重如山,整个身躯都贴上来,将我压在墙壁与他之间紧密的空隙里,反复亲吻、□□、轻轻啃咬我的嘴唇,让彼此舌头纠缠到一起,像饥渴的人终于得到佳酿。

      这一刻,他似乎就是我的整个天地。

      许久,他慢慢放开我,我睁开眼,看到他依然静默的眼神,然后还是那一句:

      “不许再说这种话。”

      声音浓醇、低柔,绝非训斥,更像爱语。

      我感觉自己彻底矮下去,方才的豪情壮志灰飞烟灭,被他那样狠狠吻过一番后,就像猎物已落入囚笼,再没有了骄傲的资格,自然不能跟他吼叫或动手。

      丢脸。

      我不甘心,复杂的情绪在心中弥漫,说不清是屈辱、泄气、羞愧,还是一点点不愿承认的……欣喜。我干脆扭开头,不看他,也不回答,好像这样就能找回坚贞不屈的强硬立场,可惜,这个动作只让我更清晰地感觉到:从脖子到耳朵都在发烫。

      “吴邪……”

      他又靠过来,将头放在我肩膀上,火热呼吸喷上我脖子,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你误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就在我耳边讲话,音量很轻,却直击心脏:“那个骷髅……不是别人,我带着它也没有别的意思,是……”

      他在向我解释?

      我一楞,大感意外,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解释了?

      似乎为佐证他的诚意和话语,他手臂适时地伸过来,搂住我的腰,将我抱住,这应是他能做出的最有人味儿、也最温情的表态了吧。我惊讶地扭过头,嘴唇差点又和他碰到一起,赶紧转回去,他的声音继续响在耳畔:

      “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完全说明,你别有那些想法,我不是,不是……”

      显然他一点也不擅长做解释,几句话说得磕磕碰碰,什么都没讲清楚,我也什么都没听明白,只领悟到了当中的关怀,一股强烈的“你放心”的味道。

      放心……

      他的话对我有魔力,从过去到现在皆如此,只要是他亲口说的,我都认,不管那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他是想让我放心,还是说要亲手杀我。

      “吴邪……”

      一声叹息,语言似已不能承载他胸中的故事和情感,于是他再次吻过来,掰过我的脸,吻上我的嘴唇,这一次他很温柔,比方才更绵长,更深切。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我的确接收到了其中藏着的情意。

      ……他是爱我的,对吗?

      终于结束这个吻时,我们之间的冲突也终于无影无踪,我们凝视彼此的双眼,竟同时微微一笑。
      他在我脸上摸了摸,又拉起我的手,轻抚绷带:“疼吗?”

      “……一点。”我小声回答,突然察觉他的手臂还放在我腰上,而我靠着他,好像整个人都被圈在他怀里。该死,我们明明一般高,搞不好我还要高那么一点点,怎么,怎么他感觉上却比我强势那么多呢?

      “嗯,这两天少碰水,皮肉伤没问题的。”

      “好。”

      没出息,没出息!我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这么听话,跟个小媳妇一样,不就被亲了两下吗,咋就服了软?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亲了,有什么,我是不是该更有骨气点?是不是该一脚踢开他,或者……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时,饭已热好了,他放开我,开始煮汤,我感觉这会儿出去也不是,留在厨房里也不是,终究还是没挪窝,就呆在他身旁,直到晚饭完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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