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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冷气触凉,深庭虚院。掀起暖帘,袖袂沾染的寒气卷入屋中。

      斑霓房中摆设有一种说不清的素净,几案上只搁了一只狼毫一只镇纸一块砚台,博古架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些书卷,放眼过去还未曾发现有什么窑瓶玉器装饰,致使屋子看起来空荡荡,像极了穷苦落魄书生寒窗苦读的地方。

      斑霓半躺在床上,执着一本薄卷细细看。搁放在身边的火炉蹦出几丝火星,斑霓拿着铁棒子往炭火里捅了捅。抬眼,见央离立着,便放下书,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坐。”

      央离朝床榻边圆杌坐下,注意到斑霓茶白并蒂茜色合欢纱帐,那是斑霓来般牙城时特地去八角巷淘买来的。细想下,在斑府,斑霓寝房中纱窗上都印有合欢花影,看出他十分嗜爱。

      斑霓望着片刻失神的央离,道:“鹿渊说什么的不要刻意放在心上,他总是无意。今日让你来,是想说一些你要问的。”

      斑霓笔直地靠在枕衾上,平静地看着他。

      “若要问,我最想知道的是青聊。筵席上你说他是南宫后裔,为何这样说。”央离转过头,眼神坚定道。他知道没有任何人比青聊对斑霓更忠诚。

      “你信么,”斑霓把书卷搁在茶几上,缓声道,“这是青聊他自己的意思。”

      看着央离皱眉,斑霓知道他没有听懂。

      拿起放在茶几上一杯姜糖茶,轻抿温茶,“当初设计泰门宴,都是青聊从中谋划。他没有允许把这个计划告诉大家,是因为他察觉到斑府上有细作,像这种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斑霓淡淡地诉说,语气中却是难掩的无比悲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借此挖出细作身份。斑府发生这种事,我又极力按压事态,那些人早已蠢蠢欲动要向他们的主人报告消息。府上少的几个人都被我事后处理掉了。”

      “府上人员调动原因原来是这个。那他们底细察清楚了吗?”

      斑霓摇头,“都在拷问前自尽,只能推测都是同一个人派来。可惜,对手从斑府窃取那么多消息,而我们却不知道他们是谁的手下。”

      叹息许久,斑霓神色愈发悲痛,“青聊他,也猜到这次刺杀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为了让我能逃离众矢之的,避免给众主公讨伐我的机会,自己故意被央公斩首。他留下锦囊,正好放在膳食盒中,直到他死后才让我知晓这个计策。当时气血逆行,不是因为央公逃脱,而是为了青聊。他不该这么做。”

      央离深深地低下头,愧疚感泉涌,“如果不是我……”

      “这不是你内疚的事,我要杀你的兄长,你有理由阻止我,人难免被血脉之情所牵绊,没人能控制住。”斑霓虽柔声道,但眼眸中暗了几分。

      “鹿渊他知道青聊的计策么?”央离道。

      斑霓轻轻点头,“他知道。存放头首的药水是他配的。”

      鹿渊与青聊同是从家府带去辅佐斑霓,三个人情谊早已无法用“下属和主公”的忠诚相比。

      雪声渐浓。

      “主公,我待在你身边没能帮助你谋划,反而会拖累。鹿渊说得很对,我实在不可以做你的军师。”

      “若是央夜要抓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救我?”斑霓道。

      央离似乎想起什么,格外紧张道:“主公身体如何,桌席上突然晕倒,又看到鹿大夫在药房里拿解毒散,难道是中毒了?是央公下的毒?难怪鹿大夫追问我昨夜发生的事。”

      斑霓自顾苦笑一下,“现已无大碍,但现在是什么毒都不知道,这样耗下去疼痛便加深一层。”

      斑霓看着他一副自己快中毒身亡的样子,道:“快点把这副不吉利的表情收回去,本公从小到大尝过鹤顶红砒石次数可没你少,这点小痛还是能忍的。”

      央离道:“但主公你晕倒了,以后中毒更深,怕解毒后五脏还是有损。”

      “那你有比现在忍着等鹿渊把解药制出来更好的方法吗?”

      央离沉默了。

      “你们越是慌乱越是中了敌人的圈套,央离,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应该知道现在正是不可乱动的时候。我不希望除了你和鹿渊之外的人知道我中毒这件事,明天告诉他们我只是旧疾复发,现无碍。”斑霓拿起书卷继续看着,其实愁眉难展。

      “你为何总是这么做?”耳边是央离极力压抑而低沉的声音。

      斑霓抬头,看到央离皱眉含恨的脸,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央离流露那样的表情。

      “啪”,书卷被央离夺取摔在地上。

      “好像与别人毫无相关,为何总是那样错意别人的担忧。你又是以何种借口躲开鹿渊对你的追问,让他无可奈何来问我。你越是轻描淡写,我越是担心你。我毕竟是你的军师。”央离忍不住狠狠抱住眼前的斑霓。

      “够了,以后不要独自面对危险,瞒着大家谋划。我这个军师不想当摆设。我一直知道,你只是利用我牵制住央公。我既然已经做了斑府的家臣,便是彻彻底底的斑府的人。你为什么不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不痛不痒地让我以为你对我毫不在意。”

      斑霓在央离紧紧的拥抱下,转笑。

      一直以为他脾气很好呢,原来也有生气的时候。

      斑霓苍白无华的情绪中逐渐沾染上一点令他心痛的感觉,是从央离暖暖的胸口传来,炽热到熟透。

      双手抚上央离的后背。

      “阿离,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许久,央离放开斑霓,认真地看着他道:“那这个毒是什么时候中的,请主公如实招来。”

      斑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把被央公逼到一个女子寝房装女子躲过追兵的事说给央离听。

      “难怪主公脸上画着女妆,玉冠也丢失。”

      “听闻央离身边有一位女军师,擅长用毒。想来便是她了。”斑霓道。都怪当时急着逃避追兵,半分警戒都没有。

      “主公现在怎么办?”央离道。

      斑霓凝思,“目前情况下,此毒发作虽不致命,但一日不解难免受人牵制。最好的办法就是早一点返回斑府。”

      央离道:“既然对方是用毒高手,想必也知道鹿渊是这里唯一懂医术。恐怕他们会对鹿渊下手,以拖延主公的病情。”

      斑霓想了想,道:“不必担心他,他有剑术在身,一般人伤不到他分毫。我倒是担心央公会在半路伏击。”

      看着央离低头细想,斑霓道:“时间也不早了,阿离你先回房休息。”

      等央离离去,茶几上烛火过半。

      夜太深,梦过薄。斑霓望着映在翠纱窗上斑驳竹影细碎,染出暗暗墨晕。拈杯茶寒,明炭熄半。

      绾发披衣,下床离屋,踱步走到院子中。单薄的身子被凝滞的冷气凉透,不觉轻咳几声。

      借得残荷黯雪深。别院挖了几方小池,留着夏末未及时除去的荷叶,十几天前搬来时斑霓看着枯黑的老荷舍不得拔去,一直留着。

      想必这小院原来的主人也有与自己相似的心结,放任枯荷卓立,夜赏孤荷妆雪。

      屐齿轻踩碎雪,疏雪触发。荧雪覆地,空气中充斥着雪独有的寒气。铜铃脆声空灵,曳动斑霓柔软的素情。

      “青聊?”斑霓皱眉。

      角桑抬来青聊的尸体时,当场只有斑霓一个人察觉到异样。青聊有块胎记,藏在脖子边的发丛中。儿时淘气,自己与青聊在同一个澡桶洗澡,在青聊束发时偶然发现。青聊平时从不束发带冠,只是松垮垮地用白绦扎紧发尾,所以很多人没有发现这块胎记。

      那尸体上却没有。即使尸体有多像青聊本人,但独特的地方不一样便不能证明。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仰天,有雪密密投来。收敛双睫,难隐的伤痛袭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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