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思君无邪

28、十年、之前

　　关于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都只是听见传说。关于医仙玉树为何一夜之间消声灭迹、不见踪迹，人们只敢大胆的乱去猜测。久而久之，没了准确的答案，人们便失去了兴趣。那个曾经在玉树长街风流一时的医仙，慢慢的消失了。
　　等人们再一次想起她，是等到另外一个人出现时。

　　“她是魔族的叛徒，不能留！”
　　“就是！当初有位蒙山大师说的，留不得啊！”
　　“若溪，扔了吧。你还未成婚，这孩子可以弃了。”
　　“直接杀了她！解除后患！”

　　路消曦默默的站在後霆花下，听着玉树长街的人们为她下判书。
　　流言蜚语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说她出生时被发现是魔族派来的奸细，被父母丢弃的。周若溪自然不信，凭着一己之力挡着那些想去打自家孩子的人。
　　一位长者站出来，拿着代表权利的权杖，往地上一敲。
　　“都给我安静。”
　　顿时，全场安静下来。
　　长者说：“路消曦的死亡判决，是整个玉树长街决定的。周若溪，她既不是你亲生女儿，现在又是我们大家的后患。如今人魔大战，出现奸细更不可留，你不必再为她求情了。”
　　周若溪跪在地上，拼命摇头，撕声裂吼道：“她是女儿！她是人！不是魔！你们肯定搞错了。”
　　“我呸！我亲眼看到她带着你凭空出现在後霆花下的！”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出，周若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无法反驳，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路消曦真是的身份。只是母女情深，她舍不得。路消曦既无害人之心，又这般天真善良，藏一辈子应该不成问题。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娘亲，你快起来吧。”路消曦走到周若溪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是我自己犯下的过错，我愿意承担。”
　　“你说什么傻话呢……这可是要你去死啊！”
　　“我知道。”路消曦很淡定，“我早知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敢在你面前现出原形。娘亲，对不起。”
　　“小曦……”

　　“我宣布！”路消曦松开扶起周若溪的手，“我路消曦，从此和周若溪再无任何关系。断绝一切情义，再无任何瓜葛。”

　　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开一切联系，不牵连任何人。
　　周若溪一脸心痛的望着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她还那么小，怎么就能说出这般话。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担这些是是非非。

　　长者冷笑一声，“有胆识，我无话可说。准备行刑。”
　　话音落下，几个大汉走过来，架起路消曦就往不远处早就搭建好的火刑架上走。周若溪跪在地上拉扯、哭喊，没人理会她。
　　路消曦被绑在木架上，脚下是成堆的木柴。
　　长者站在最前方，对玉树长街的所有人说：“百年前，是医仙玉树给我们带了繁荣昌盛。是那可恨的魔族杀了她！如今，我们这里出现了敌方的叛徒！为了玉树，为了长街，我现在宣布、烧死这个奸细！”
　　“好——！！”
　　没有反对的声音，所有人一致赞同活活烧死这个架子上的人。

　　周若溪与路消曦隔着人海相望，一个跪在地上抽打着心头肉、一个绑在绞架上会心笑着。

　　“娘亲，谢谢你这八年的养育之恩。我何德何能、这一生能遇见你。我不能害了你，更不能毁了你的一生。若是还能有来生，我不会忘记你，我定会回来见你的。”
　　前一夜，路消曦和周若溪坐在自家的床上，诉说着最后的话。
　　周若溪紧握着路消曦的双手，泣不成声。
　　路消曦则是微微笑着，替她擦去眼泪。“娘亲别哭了，哭了眼睛会肿、就不好看了。”

　　哭了就不好看了……这话为什么说出口的瞬间那么熟悉？记忆中，似乎有个人经常那么说。
　　那是梦里经常出现的人。自己冷言冷语，那人却总是笑脸相对。

　　“臭小子，你管得着吗！我哭关你什么事。”
　　“哭了眼睛会肿，那样就不好看、不可爱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人……难道，真的有前世之说吗。

　　周若溪强忍住，让自己停下来。可分别在即，想想生离死别，怎会不痛心。
　　“娘亲，我给你讲讲、我到底是谁吧。”路消曦开始讲述她脑海里仅有的信息，“我的记忆是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的。当我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极其陌生。甚至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某一天，来了一位蒙山的道士，她说我有不祥之兆，叫我的亲生父母把我扔掉。他们把我丢在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的小角落，是那个道士，每天带些羊奶来喂我。不然，我可就真的在那时候就死了。后来，她带我去找你，于是你便收留了我。”
　　“至于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有时是人、有时是魔，甚至有些时候什么都不是。”
　　周若溪久违的抬起头，问路消曦：“什么叫、什么都不是？”
　　“魔族的法力和道家的法力是有区别的，最明显的就是施法时发出的光。目前为止，我只用过一次法术，就是上次带娘亲去见柳清的时候。光是无色的，这说明我不是魔。可是，有些时候手上会平白无故的出现黑色的光。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周若溪越听越玄乎，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根本听不懂这些神奇的东西。
　　她问路消曦：“你都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吗？”
　　“大胆假设过。这一切，应该是和我的前世有关。”

　　长者手中的权杖一挥，示意拿火把的人点火行刑。
　　柴火堆一触即发，大火瞬间包围路消曦。大火中的她却从容淡定，流露出本不带有的释然表情。
　　死亡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一直这么想的。
　　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在求解，可从未得到答案。
　　“最害人的东西就是这感情。如果前世真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情这东西在作怪啊。”

　　人们看戏一般，围着大火称赞不觉。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跟故意似的，浇灭了这团大火。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仙人从天而降，眉目清秀、临风儒雅。
　　所有人震惊的望着他从天上下来。长者突然跪下，其余的人也跟着跪地。
　　长汀目中无人，穿过人直接来到路消曦的面前。
　　“这个人你们也敢烧死？”他回过身，很生气的对着身后朝他跪下的人们说，“知道她是谁吗，就想把她活活烧死！没有她，就根本不会有你们这群人。”
　　路消曦不明白眼前这个白衣仙人在说些什么，默默的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这么说？”
　　长汀大变脸色，慈祥的笑道：“你现在还不必知道我是谁。反正，这些要你死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你想干什么！”
　　“我做不成什么。只是稍微动了下手脚，让天灾收了他们的命。”
　　“天灾？”

　　一时间，地动山摇。周围的一切开始晃动，人们惊慌失措，想站起来逃跑。可摇晃的地面让他们根本站不起来。房屋开始倒塌，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似乎在眨眼之间，一切毁于一旦。方才还在眼前的人们，被倒塌的房屋和树木掩盖。繁荣的玉树长街，一时之间化为平地。唯独一棵後霆花还树在那里。
　　长汀说：“因为这棵树是你种下的，所以，我替你留着的。”
　　“我种的？”路消曦一脸不信，“这树不是百年前、医仙玉树种下的吗？”
　　长汀沉默不言，双目直直看着路消曦。恍然大悟，有些自己都不敢信的理论在脑子里得出。

　　长汀把路消曦从木架上解救下来。
　　临走前，还交代了一些事情。
　　“关于我的出现，我会从你的记忆力抹除。关于你本来是谁的事情也会消除。未来有一天，那个人会再次出现在你身边。到那时，你自会想起一切。”
　　“你到底是谁？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长汀笑道：“你是我徒儿，你的事情，我怎会不知道呢。”
　　说完，抱住路消曦，说“等你想起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怪我。”，之后，渐渐消失。

　　等待路消曦神志恢复时，她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眼前的废墟和一棵仍然站立的後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