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老叟

1、今个收了一个学生

　　七月里，正是草长莺飞，好瞌睡的时候。
　　我伸了个懒腰再打个哈欠，双眼正对上蓝的明晃晃的天还有白的耀眼的云，这……
　　得，嘴里憋了半晌，终究还是放弃了。
　　人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在这老夫子的屋顶上睡了三月有余怎的一句诗也吟不出？睡也睡饱了该找点吃的了，我扒着屋顶的瓦片想瞅瞅下面有没有人在，被人瞅到就不好了，好歹我也是个妖，人怕妖，妖嫌弃人，自古以来的道理。我不想惹出些事端还是和平共处的好。
　　这么一扒拉一弯腰果真瞅见有个小丫头正巴巴的趴在窗边看什么。小丫头的身形，我有点熟悉，为了掩人耳目我总是深夜才爬这屋顶上睡觉，再生生睡到第二天戌时，有时屋里的老夫子说的高兴了，大声的背诵些之乎者也，把我给惊醒，在这当我翻个身瞅瞅下面是什么光景时看到了这小丫头也不一定。
　　这么说起来今个起的还真是早，以往醒来天色昏黄，日头西斜，按现在这光景，约摸着只是巳时罢了。
　　我悄咪咪的从屋顶跳下来，务必轻飘飘落在小丫头后头，顺着小丫头的视线往里望，老夫子正摇头晃脑的诵：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在屋顶睡的久了听到“之”就犯困，我这么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
　　身前的小丫头被惊的大叫再加一哆嗦，屋里老夫子还有学生们纷纷望过来，有个黑袍子的竖着眉毛冲这边喊：花儿，还不回去。
　　屋内顿时欢笑声一片。
　　小丫头涨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言语，这小可怜样哟，我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柔软滚烫，估计是趴在这久了晒着了，何苦来哉，我清了清嗓子冲里边人说：我就是来催促花儿回家煮饭的，声音大了些，失了分寸，古人云，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夫子一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老夫子两眼一瞪，摸了把胡子说道：“一个小女子还颇有几分才情，我问你，你可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是什么道理？”
　　这老夫子，还真当自己是圣人，所有人都是您老的学生？小女子的姿势应该怎样来着，还是学习男子的礼仪吧，我抱了抱拳：“小女子领教了。”
　　屋内又是一片欢笑。
　　老夫子敲了敲抚尺，继续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诵他的书了。
　　这老夫子，头发胡子白花花，还以为脑子里都是浆糊了，没想到眼睛倒是尖利，想想三月有余确实招人耳目，再者日光也太热烈了以后还是在林子里睡吧。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哼，做妖为何只能处人之所恶？你又怎知我和你求的是一个道？罢了罢了，只是舍不得天然一个催人入眠的睡处。
　　我叹息着搭着小丫头的肩膀准备离开身后的诵读声，小丫头在我怀里怯生生的说：“小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花儿。”
　　小丫头准是跟这帮之乎者也学迂腐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别吓坏了这个傻姑娘：“我听到堂子里人唤你花儿了，大热的天，你不进屋里，躲窗子下面做什么？”
　　花儿又羞红了脸：“我有个哥哥在学堂里念书，我只是过来看看……”大概那个所谓的哥哥是穿黑袍的学生了。
　　“女子是不让进私塾的。”我了然，最初我着女装进烟雨楼，人也不让进，我躲在巷子里施个幻术换身男装才得以进入。
　　男人女人有何区别，有生意竟然还有不做的道理。
　　“小姐姐，您刚刚给夫子说的那句，君子，百流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意思是让夫子心胸宽广些，所以我才说之乎者也没什么用处，说话转弯抹角不如直来直往让大家都明白，但是你们人呢又说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么讲起来真是可笑，我这才真真是见人说人话，毕竟我是一只……”幸好我及时收住口，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话就越来多。
　　花儿正仰着脸等待我下文，我怎敢继续说呢，我是一只树妖，你听到这话，你的肩膀还由着我搭么？这么细看，花儿的模样真真像朵花一样，眉清目秀，文静可爱。
　　我忍不住调笑她：“花儿有这好看的模样，是不是早早就定了亲事？”
　　“花儿才没有亲事。”
　　“没有亲事才好，大千世界没能戏耍，早早被丈夫儿女拴住的女子我见的多了，如花的年纪蹉跎的如同擦脚布，还是花儿好。”
　　花儿听的一愣一愣的，她只活了十四五岁，我都活了几百年或许几千年也未可知，男男女女，高官显贵，贫寒百姓，大限之后皆为黄土，看的多了，好看的丑陋的皆是老子嘴里的刍狗。只是我还没修到那个道，我只是可惜精雕玉琢的皮囊就这么腐朽了。
　　我心里云一阵雨一阵，诸多感悟，不禁抚摸花儿的脑袋跟她一本正经说：“花儿啊，你知道逍遥游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鹏在世间飞不知要飞多久才能飞到这大千世界的尽头，世界这样大，你甘心只呆在这里么？”
　　花儿呆愣愣的，像个木头一样立了许久：“世界真的这样大么？”
　　我点点头。
　　“花儿能像男子一样四处闯荡么？”
　　我犹疑了，我可以千年百年的过，但是这姑娘的百年太短暂了，我携了她，她的半辈子就熬在这路上了，想想就觉得罪孽，我可不能拐了去，只得支支吾吾说道：“志向远大也不是坏处，古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先念念书怡怡情也不错……”
　　花儿忽的拉住我的手臂：“小姐姐可以收花儿做学生么？”
　　“学生？”我脑子里浮现出我穿着灰大褂，抚摸白胡子的样子，貌似还算有趣……不行不行，误人子弟，哪里有趣！
　　可花儿死扒住我的手臂，小表情如同赌场里的赌徒要求债主再宽限几日，可怜巴巴，无依无靠。
　　“我真真没念过几天书 ，只是跟个说书先生认得几个字，四书五经通通不会顶多读个道德经，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你又是个女子，你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此话一出，我登时觉得修的几百年都白修了，女子如何，男子如何，妖怪，仙人又如何，万物起始都是无形，我总说人迂腐，我个妖也迂腐了。
　　花儿灰着脸，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两银子。
　　“我只教你背诵道德经，其他一概不管，你也不必叫我老师，我本来无名无姓，用时随便拟一个字得了，昨日听戏文里唱的好——爱杀这昼阴便，再得到罗浮梦边。叫我罗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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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现代文久了 怎么写也不够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