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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认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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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祺二十八年中秋,昌元国第十八代新皇公冶勋荣登皇位,国号天荣。至此长达五年的夺位之争终于以五皇子一党获胜而宣告结束,二皇子公冶澈被封为宇王,赐免死金牌一块。大将军寒丰赏黄金万两,任职兵部尚书。而落败的三皇子党羽,该杀的杀,该贬的贬。三皇子公冶哲也被囚禁于京城郊外的养心苑,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醉乡楼——京城第一楼。以祖传的一道“百花烧鹅”而响彻全国。达官贵人都喜在楼里雅间会客。这天受封的宇王在此醉乡楼里大宴宾客,叫了五十只烧鹅。对于楼主来说乃天赐的恩宠,后院偌大的厨房里十几个人各自分工,除了刀切在砧板的咄咄声外,无一外音。
所有大厨都只顾着做烧鹅。一处不起眼的窗户那儿,一只沾满污泥的小手从微开的窗户外,悄悄的伸进来,一双若海洋般一望无底的蓝眼睛往里瞅了瞅,对准一只刚刚出炉的鹅,也不顾烫,抓住鹅脖子直接拎了出来,动作之迅速,乃至没人看到。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件半旧但仍算洁净的衣衫把它包了起来,小巧的鼻子凑着衣服使劲嗅了嗅,烧鹅的馥香顿时溢入,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肮脏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烧鹅塞进怀里,左右环顾了一圈,才蹲下身子沿着墙根慢慢的往前挪,眼看就要出后门了,这时,醉乡楼的小二阿克提着买好的香料,从门外晃晃悠悠的步进来,小乞丐一瞥,拔腿就往外冲,拐了个弯,朝拥挤的大街逃了去。阿克只看见一个矮小的人影迅速从身边掠过,然后是一阵四溢的芳香。这才反映过来,急忙追了出去。
寒丰收到了宇王的请柬,说今个儿请他和几个好友去醉乡楼吃百花烧鹅。这宇王可是个爱吃的主,三天两头邀他们去这品美酒,去那尝美味的。就随意着了一袭白衣,带上两个侍卫,早早的从府里出门,准备一路溜达到那儿。
“小偷,别跑,看我抓住你,不打死!”行至京城主大街,就见醉乡楼里的小二紧追着一个手捧烧鹅的小乞丐,那个小乞丐借着个子小,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与寒丰擦袖而过时,往他腰上撞了一下,不一会儿就不见影了。还在看好戏的寒丰后知后觉自己的钱袋竟是被这小子给偷了,想他一个堂堂大将军,也没在小偷出手的时候及时抓住,可见其身手敏捷。欲探个究竟,便撇下俩侍卫,独自施展轻功跟在后面。
这厢累死累活的跑进了城外的一座破庙,喘着粗气对着一个斜倚在草堆上假寐的小女孩断断续续的说道:“姐姐,醉……醉乡楼的烧鹅,我……我给你拿回来了……”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那个被衣衫包裹的烧鹅,献宝似的双手托着,奉了过去。
怎么那么长时间啊,我都快要饿死了!”小女孩睁开了假寐的双眼,蛮狠的朝男孩瞪了一眼,看似不情不愿的接过布包,却在细嚼慢咽解决了一个鹅腿后,就把头埋进了烧鹅里大肆扫荡。
等到她舔唇咂嘴,心满意足的撸着肚子看着那堆鹅骨头时,才猛然想起好像还有个人没吃吧?
其实他一直很照顾她的。刚才那么凶的对他实在是因为自己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快要晕了。纯属心情所致,才如此待他。偷觑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咧着嘴笑望着自己,两排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女孩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低着头轻轻的说:“好人,我把烧鹅吃完了,你准备吃什么啊?”小男孩没有回答,仍然笑嘻嘻的瞧着她。那弯如勾月似的嘴角,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使她愈加惭愧。
估计这小孩年纪太小,气急时竟哭了起来,“呜呜……你……你……我吃都吃了,你想怎样啊!”晶莹透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之前小男孩的眼睛里亦是充溢了快乐和满足。
“姐姐,我今天还偷了一袋银子,你不用担心我。再说,见着你吃的那么高兴,我也饱了。”小男孩用指腹拂掉那委屈的泪。
“你怎么不早说今天还有一袋银子,害我现在像只兔子一样。”小女孩抱怨的双手托额,把哭红了的眼埋进□□。整个人卷缩成一团,如枯株朽木一般。小男孩心疼的看着她瘦小的身子,随即从怀里掏出那一袋银子,牵起女孩的手,让她站起来。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那么小只烧鹅你肯定没吃饱,走,咱们去大酒楼用鸡鸭鱼肉塞满我们的胃。”
“好!”任由他牵着她往外走。
虽然他只有七岁,叫她姐姐,但每次在她伤心的时候,就已然一副哥哥的样子安慰着她。可也只有在男孩面前小女孩才会如同一般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孩向男孩发脾气、撒娇。因为社会的残酷不允许她表现出一丁点懦弱。
“秋妍,你怎么在这?”寒丰追随着小偷来到这里,看到小乞丐牵着自己女儿的手,以为他要欺负秋妍,就急忙用力拉开了紧握的两只手,把小女孩藏在背后。
小女孩皱皱眉头,挣脱了挟制,转身到寒丰面前。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只见眼前这个男子,面如满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似双星,鼻如悬胆,身着一袭烟白色锦袍,更衬身材俊俏。
“我是你爹呀!这孩子怎么糊涂了,连爹也认不出了。”焦急的扣着女孩的双肩,半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是我……爹?”抬起眼帘,金橘色的眼眸疑惑的瞅着他。
这一瞅,寒丰便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虽然她长的和秋妍有七八分相似,但是那双眼睛足可以否定一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那个天圣妖童的转世妖孽。
这几年跟着新皇,以他独裁决断的做事风格,像寒丰这样的大功臣恐怕是做不长久了,为了保全两个儿女,一直都在为秋妍寻找替身而四处奔波,难道真是他这样的爱子之情感动了上苍?
“你真的是我女儿啊!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的眼眸独一无二,我不会认错的。都怪我当年疏忽,被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寒丰决定继续演戏,将错就错,先骗回去是关键。
深邃的双眼紧紧凝视着她。那双眼里是激动,是兴奋,是多年来对女儿的思念。但是经过这几年在社会里跌没打滚,人间的疏亲冷暖,妖童已经看的一清二楚,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仍是存有非常大的怀疑。不过好人就不同了,对于自己一直珍爱的姐姐能找到父亲,根本没有多顾虑什么其他的。
“姐姐,你找到父亲了啊,和我在一起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也该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男孩拉起妖童的双手,面上看似乐不可支,心却不住的疼痛。
舍不得她就这样离开……
“既然好人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是我的父亲了。不过,能不能带好人一齐进府?”洞察出好人的妖童,当然也希望和他在一起,两人互相依赖了那么多年,感情浓厚的若一胞所生。
“小男孩,你叫好人?”对于妖童爽快的反映,寒丰喜出望外。但是那个请求,不行,绝不能带这个男孩入府,至少目前不可以。
好人抓抓头发,苦笑着摇摇头:“我们两个以前都没有名字,只以姐弟相称。‘好人’是姐姐给自己随便叫的,不算名字。”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观察了这小子的骨骼,绝对是个练武的料。不想放弃那么好的棋子啊!
“不要,我只喜姐姐给的。”男孩立即反驳了寒丰的提议。
“那同音不同字,如何?”再接再厉……
“反正我们不识字,就随……父亲取吧。但是他不能离开我。”妖童知道这个父亲没有正面答复她的请求,就是不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无父无母的生活也不是照样过得乐在其中。
“那就叫郝仁吧!”,不予理睬妖童的后半句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手抄轻功学本。“只要你学完了里面的功夫,就可以来寒丰,寒尚书的府邸找秋妍了。”把学本递给郝仁,眼神中流露出“这是唯一的机会,接不接受随你”的信息后,站在秋妍的身边,笑眯眯的瞧着他的反应。
在那寒丰无言的威逼下,郝仁终究还是妥协了。
“怎么可以那么做,郝仁。”妖童拽着男孩的袖子,皱着眉,哀求的盯着他。转身逃避开她的眼神,男孩用力扯开拉着袖子的手,走到角落的一个草堆后面,翻出一个蓝衫包袱。
揭开身边的包袱,把学本整齐的放进去……而站在一边的妖童一脸不能置信的呆呆看着那只被拒绝的手。
“姐姐。”整理完行李的郝仁终是放不下她。低着头缓步走到妖童的身前,把仍在发呆的她一把抱住。姐姐的家庭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离开她几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学好功夫再回来保护她吧!
望着弟弟期盼自己过上好日子的模样,真是心如刀割。可宁愿痛死,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颤抖着手臂环上郝仁的背,唯有将一切都化为这个拥抱融化在两人交织的体温中。
“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完武功来找你的,姐姐。”
“我等着你。”
两双小手紧紧的攥着,誓言般的承诺,久久回响在耳旁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