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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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金在中那个时候还不流行考大学，学习好的都上中专，毕业学校还管找工作，早早成了吃皇粮的公家人。
所以，金在中从中专通知书下达的那天开始变放羊了，游遍小县城的大街小巷，把初中想玩没空玩、想看没敢看的东西挨个试试。
Ｘ色小说地摊有卖的，金在中看了两页就随手扔了。无聊，一男一女光溜溜一起蹭来蹭去有什么可快乐？还欲死欲仙？金在中撇撇嘴，才不信。
地摊还有盗版光盘，港台来的Ｘ级片、枪战片、恐怖片，五块钱的押金，五毛钱一天，随便你挑。
金在中把地摊上的盘挑来挑去，最后挑几个恐怖片拿走了。都说被恐怖刺激下也是放松的好办法。
但后遗症也是不容忽视的。所以，当金在中看了《XX狂尸》之后趴在被窝不敢喘气，被尿憋到险些尿床后，发誓再不看恐怖片了。
没出息地边骂着边乖乖交了五块钱又租了个恐怖的。没办法，刺激也是上瘾的。好象辣椒，或者，爱情。
吓并快乐着开学日子就到了。金在中打包行李去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两块钱的车钱，四十分钟的路程，金在中仰头一看，呵，学校建得还挺讲究，不愧是艺术学校。
有什么课程，老师如何，伙食如何，住宿如何，都不是金在中关注的，他想的是，这周围能有租碟的么？
照着指示牌找到宿舍，一看是上铺，金在中也不在乎，把行李往床上一甩，空着手潇洒出门。
绕着学校周围转两圈，还真让他找到个好地方。
放像厅。
说是放像厅，也就是普通农村小平房里放个ＶＣＤ，再摆个电视，成摞成摞的碟片码在鞋盒里，任君挑选。看一晚上才２块钱，比租碟还合算。
金在中乐得合不拢嘴，看，在贫穷的地方上学就是好，一块钱当两块钱用。
当天晚上，金在中翘了班级集合，偷溜出去找刺激。
原以为那么个破放像厅没几个人，进去才发现人满为患，不但小板凳上坐满人，床上还横卧几个小伙子。
躺在床的最中间，占据最佳看片位置的，是个细长眼睛的男生，见有生人进来，不动声色打量着。
金在中撇撇嘴，老板见又来客人了，殷勤招呼着，没地方坐了不免为难，看床上的几位大爷不是好惹的，金在中没痞到主动招惹，没地方了就走。
老板哪里肯让他走，用着金在中很难理解的方言朝里间喊两声，一个半大小姑娘吃力地搬了个藤椅走出来。
金在中一见，乐了。藤椅这高档家具可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就连他家也是最近两年刚买了一对，这老板若不是真心想拉他个主顾，断然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既然搬出来了，自然也没有客气的道理。金在中接过藤椅，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原本在床上趴着的一个小瘦子一骨碌爬起来，冲着金在中恶狠狠道：
“哎，新来的？不懂规矩吧？”
金在中诧异。光知道江湖有“规矩”这说，怎么放像厅也有？便摇摇头。不过自己是新来的倒是真的。便又点点头。
小瘦子不悦道：
“把椅子让给浩哥坐。”
金在中见小瘦子把目光投向那个细长眼睛的男生，猜测他是不是“浩哥”。
让座是行，可你得有个理由吧？看这浩哥既不属于残障，也不属于妇孺，怎么就还得让座？
金在中也就是普通意义上的善良人，从小被惯出来的孩子哪里懂得察言观色，小性子一来，把身子一扭撅嘴道：
“才不。他是你浩哥又不是我浩哥。”
这硬碰硬的话把小瘦子惹毛了，他跳下床，窜到金在中面前呲起大牙，吓唬的话还未出口，老板怕砸了场，赶过来打圆场，伸着手把小瘦子拉到一边道：
“还有，还有一把，我去搬。”
“嘿，你这老板，有这些好椅子今儿才说？”
小瘦子既而向老板发难。老板嘿嘿笑着不知怎么应付。金在中觉得既然也不关自己的事了，便不再理会他们的无营养争吵，伸手拉过床沿的鞋盒，一张一张挑着找碟。
等到心满意足找出张恐怖片，浩哥已经靠着他也坐在一把藤椅上了，正歪着头看他。
哼。金在中别过头装没看见。为了把椅子还要争执，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小孩子吧？自己从过了幼儿园再没做过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心里对这个浩哥更没有好感。
ＶＣＤ里闹哄哄地唱着，几个穿泳装的女人骚首弄姿，金在中对这个向来不感兴趣，只盼赶紧演完换自己这个。可这些女人扭来扭去一点不累，连着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要歇歇的意思。越看越无聊，便长长打了个哈欠。
哈欠声不小，一屋子人都转过来看他。金在中不是故意要出风头的，赶紧低头摆弄手里的碟。
正在放的泳装片是靠门坐在小马扎上的中年男人挑的，他显然很不满金在中对他挑碟品位的鄙视，狠狠瞪了金在中两眼，眼一转看见坐在边上的浩哥，赶紧把头转回去专心看碟。
中年大叔了还这么好色。金在中心里暗暗好笑。无趣得很，转着头四下看着，视线便落在旁边的浩哥身上。
虽不齿他刚刚的做法，却也不得不承认，被称做“浩哥”的这个男生，不但长得帅，气质也好，即使坐在这种破烂小屋，也自有王者风范流露，打扮也时兴，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这样想着，免不了多看两眼，猜测他是哪里的人。
浩哥大概觉出有人看他，微微皱皱眉头，脸却没有转，冷道：
“看够了没？”
金在中脸一红，恩了一声赶紧坐好。只听浩哥又道：
“赵起同，把你那个片拿出来，要看回家看。换他手里的这个。”
金在中一愣，浩哥居然指着他手里拿的恐怖片。那个赵起同年龄不小，胆子不大，一句废话没有，乖乖取出泳装片交了押金，灰溜溜走了。
小瘦子从床上伸出只脚冲金在中后背一踹，道：
“哎，浩哥让你把碟放进去。”
金在中转过头去白他一眼。自己是有洁癖的，这个小瘦子还不知道几天没洗脚，还要碰自己的衣服。再说了，前面还有几个人也选了碟，就算赵起同不看了，也轮不到自己。所以坐在那里没动弹。
在原来浩哥位置躺着的一个大个男生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抽过金在中手里的碟放进去。
诡异的音乐一响起，小瘦子又开始废话：
“浩哥，是恐怖片……”
“罗嗦。”浩哥一句话，整个片子下来，小瘦子居然连喘气声都没了。
啧啧，做老大的说话就是不一样。金在中感叹。
碟质量不错，没有卡的，清晰度也不错，鬼婴把人脑袋啃干净的镜头，连血丝都根根分明。
被制服的鬼婴缓缓垂下头，镜头越拉越远，直到被白纸糊的屏风挡住视线。看碟的人心情也放松下来，鬼婴的手出其不意猛穿透白纸，进距离出现在镜头前，血淋淋好不吓人。
屋子里的人明显被吓到，倒吸一口冷气。金在中看得多了，自然已摸透规律，对这个镜头早有预料，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略有得意转脸看看浩哥什么表现，冷不防被吓一跳。
浩哥皮肤虽白，此时却成煞白，微厚实的下唇紧紧抿着，抓着藤椅的手骨节泛白。金在中吓一跳，早听说有看恐怖片吓死人的。早先还不信嘞！
金在中赶紧过去摇晃浩哥，紧张道：
“哎，哎，你不要紧吧？”
浩哥不说话，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小瘦子和那个放进去碟的人还有床上其他几个男生冲过来高一声低一声叫着：
“浩哥！” “浩哥！”
尤其以小瘦子的声音最有特色，带着哭腔道：
“好你个新来的，浩哥就不能看这些东西，要是他有点什么事，我看你就等着陪葬吧……”
真是个乌鸦嘴。金在中暗骂。浩哥不过是脸色难看点，至于那么严重么？浩哥显然没空理会这一圈人，端坐着不动。
老板在外围干着急，要是真有人在这里出点事，他这买卖也干到头了。
闹哄哄半天，在浩哥跟前蹲着的金在中脑子反而清醒些了。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急救。最常见的急救是什么？人工呼吸。当然，让他给浩哥人工呼吸是不可能的。所以，金在中退而求其次，选择心脏复苏法？！
心脏？应该在左边……这就是应试教育培养出的学生。基本常识实在匮乏。金在中伸手到浩哥左胸下摸摸，肌肉蛮弹性，试验着摁摁，浩哥没反应。
那是自然，心脏复苏哪里是这样轻易就做成的，金在中不过是个二半吊子装强，隔着衣服摸索两下拿不准到底哪里是心脏。
金在中不死心，干脆把手伸进去摸，活人总要有心跳的吧？这开学正是热时候，屋子里也只有个风扇乱转，浩哥胸口也出些汗，依着往常金在中的洁癖早不干了，现在正紧张也顾不上许多，手心贴着浩哥的胸摸来摸去。
小瘦子拔尖了嗓子叫道：
“你……你竟然摸浩哥……”
金在中不屑采他，专心致志摸浩哥那几块腹肌，想想位置好象低了，又往上摸索，指尖刚好摁在一个软软的粒上，浩哥一下子有了反应，半低下头对金在中怒目。
金在中见浩哥似乎回神了，赶紧把手拿出来，不小心又碰下小粒。这回跟刚才手感不大像，尖挺的。
浩哥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几个跟班紧紧尾随。浩哥走过金在中旁边，看也没看他。
金在中直觉浩哥是生气了。又挺委屈。自己哪里知道他对恐怖片反应这么强烈？再说还是自己把他救过来的。心里虽这样想，还是有些内疚，要不是浩哥发话赶走了中年色大叔，哪里轮到自己看？下次若是再见他，道个歉好了。
金在中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这些事根本也不往心上放，又挑了个片，耐心等着轮，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看了一晚上的碟，顶着黑眼圈回学校时才知道学校里找他找疯了。可怜年轻的班主任，挺漂亮一小姑娘，刚毕业一腔热情就碰着金在中这么个目无纪律的涣散份子。
同学们都按时来了，有事没来报道的也提前打招呼了，就他，行李在，人却不在了。都以为是出去买东西迷路了，发动高年级的同学到周围找，可惜见过他的人不多，学校把他的入学照片复印几张，三五个成群找了一夜。
小班主任一见金在中扑上去哭个痛快，哭的金在中也泪汪汪，有必要解释下，实话实说又太残忍，便悲痛道：
“老师，我出去买个脸盆，结果天太黑又迷路，掉水库里了，天快亮才爬出来……”
管这谎撒得水平如何，总比说自己到放像厅快活一晚上来的人道吧。
找人事件虽结束了，麻烦也来了——金在中的大名和光辉形象在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直到开学已经半个月了，打饭时候还有看见对他指指点点道：
“看，就是装潢的新生，那个刚来就失踪的金在中，都说他是长得太漂亮让人掳去了，一看是男的才放回来……”
金在中诧异，自己身高１米８，平胸平臀，怎的就像女生了？还被人掳了去？这话传的太离谱，有损自己男人形象，实在是忍无可忍。
提气朝那两个嚼舌根的男人走过去，心里琢磨这话要怎么说才好听。既要把话讲清楚，也不要得罪人。
腹稿没打好，就有个熟悉的声音尖道：
“嘿，你们两个，在说谁的坏话？浩哥很生气哟……”
金在中眨眨眼，不远处说话的正是放像厅的小瘦子。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话虽是小瘦子说的，听起来像是浩哥的授意，而且还是为他出头。
转脸找找，浩哥坐在斜后方的餐桌上吃饭，目不斜视，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小瘦子的话效果蛮好。嚼舌根的两个人一听这话，饭也不买了，夹着饭缸一溜烟跑了。浩哥不愧是浩哥，到哪里都这么有威慑。
金在中见小瘦子得意地往浩哥处走，清清嗓子，跟了过去。
一桌子的人都抬头看他，小瘦子和那天放碟的男生也盯着他看。金在中被看得发毛，说话也开始结巴：
“浩、浩哥……谢、谢你，还，还有那天……”
“哼。”
浩哥只抬头看他一眼。重重哼了下，再不看他。其他人也低着头该吃饭吃饭，没人理他。金在中自觉无趣，打了饭找张没人的桌子慢慢吃。
眼睛的余光看见浩哥一伙人吃完饭走的时候还看看他，其中也有浩哥的目光。金在中拿不准浩哥到底怎么想的，没敢抬头。
晚上有两节自习，老师不在，刚结束牢狱生活的学生哪里沉得住气，晚自习好象战场，打闹的，唱歌的，亲亲我我的，还有一个织毛衣的，五个打保皇的。这样的自习不去也罢。
金在中晃荡着上宿舍后面的小树林走走。这里是他早就看好的，可一下课就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往这里拱，有次还听见一个女人可疑的声音，好象痛苦，又挺快乐，金在中觉得还是不要选在下课时间来比较好。
现在虽然静得可怕，总比听见奇怪的声音好。
金在中优哉优哉走到树林深处的石凳上坐好，支着脑袋想想初中同学。有的上了高中，有的跟自己一样上中专，宿舍里有电话算是好的，大部分都只能靠写信联系，自己又是天生疲塌人，光收信不回信，弄得同学们都不跟他联系了，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竟睡过去了。
睡得正好，第六感提醒他有人在看。猛地抬头。果然有人。居然是浩哥。金在中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哥穿着白Ｔ恤，胳膊支在石桌上看他，见他醒了，把胳膊放在腿上接着看他。金在中被看的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
“你也没上晚自习啊。”
浩哥微微一笑。金在中第一次见他笑，少了严肃时的冷漠，微厚的下唇嘟着，不过是个可爱的少年。
金在中见浩哥既没有答话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道浩哥的思维果然非一般人所能猜测，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学着刚才浩哥的样子，支着脑袋神游。
浩哥看了他一阵子，突然问：
“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叫浩哥。”若是直呼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会不会发怒，何况的确不知道。
浩哥大笑，声音底气十足，金在中猜测即使在教室也听得到。浩哥带笑的声音道：
“是浩哥，……你可以叫我允浩。”
“哦。”
“叫来听听。”
“……恩……你姓什么？”
“郑。不过你还是叫允浩好了。”
“允浩。”金在中老老实实叫了声。光叫了人家的名，不报自己是不礼貌的，又补充道：“我叫金在中。”
“知道。”浩哥狡黠一笑。
废话。金在中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傻瓜一个。现在学校谁不知道这个“被当成女人掳去”的金在中？
咦，刚才在餐厅见他，还是爱理不理，怎么这一会就转了性，好象跟他熟成兄弟，不知这郑允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在中立刻坐好警惕地看着他。郑允浩见他表情转的倒快，笑道：
“我来提醒你的，上次在放像厅……”
“不用客气，救你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电视剧上见义勇为的大侠都是这么是说的，豪气万丈，金在中终于过了把表演瘾。
郑允浩一脸哭笑不得，他倒是大方，可自己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是指，你摸……我，的事。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金在中使劲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身材可好了，肌肉也结实，不像我，瘦得跟排骨似的。”
为了配合这话，还惭愧地把头垂下。没看到郑允浩目瞪口呆的样子。
这金在中还真是抽，看来，话不明说是不行了。郑允浩下定决心，沉着道：
“你摸了我，还摸了好久，而且有好多人都看见了，你，是不是要负责？”
原来是这件事。这个郑允浩真是斤斤计较，先前抢藤椅，这回连被人摸摸也不行。那不是为了救他么？！金在中不悦道：
“你说怎么办？要不，让你摸回来好了。”
说罢胳膊一抬眼一闭，一脸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
郑允浩头快裂了。这小子从火星来的吧？两人谈话简直是鸡同鸭讲，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大声道：
“谈恋爱吧！谈恋爱，明白吗？我要跟你约会，金在中！”
若是正常男人，无非三种表现：破口大骂变态；一拳打过去泄愤；傻呆呆不知所措。可金在中毕竟是从火星来的，所以，他的做法令郑允浩很满意。
被惊吓过度的金在中嘴皮子不利索，不知怎的就哆哆嗦嗦挤出来几个字：
“好，好呀……”
郑允浩绅士般在金在中脸上轻轻印上一吻，温柔道：
“你是我的人了，要乖哦。”
当天晚上金在中噩梦不断。
第二天一早，金在中故意磨蹭到快上课才去食堂，这么晚，总不会不幸遇到郑允浩吧？
刚进食堂大门，眼尖的小瘦子一把拉过他来，热情道：
“大嫂，浩哥在等你。”
大……嫂？金在中出离愤怒了。这个称呼实在比“被掳去”更加有损他的光辉形象，甩个白眼给他绕道走。
“在中，来这边。”
食堂里人不多，这声音又十足清晰，由不得金在中装傻，磨磨蹭蹭挪过去，六人桌坐的都是那天在放像厅见过的人，郑允浩旁边还有个空位，自然是给自己留的。
金在中红着脸坐过去，郑允浩凑近悄悄问：
“这么晚下来，昨晚太高兴，没睡好吧？”
姿势暧昧，呼出的热气带着牙膏的清新吹到金在中耳朵眼，耳根子腾地一下着起来。郑允浩不再逗他，坐直了把面前的餐盘推到两人中间。
金在中抬头看看，小瘦子他们都是独自用餐盘，就自己，和郑允浩用一个。
两个煎鸡蛋一碗粥，一碟辣萝卜。什么嘛～金在中撇撇嘴，边上的筷子动也没动。
细微的小动作被郑允浩发觉了，体贴道：
“在中，不爱吃鸡蛋？要不要做面条吃？”
难得有人这样体贴，本想为难他的金在中也不好再胡闹，想了想道：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可要面条的。”怕做错了，又补充：“炸酱面。”
“好。”郑允浩笑，“在中爱吃什么就让食堂做。”
“就是就是，大嫂，小食堂是浩哥承包的。”小瘦子满嘴饭，含糊不清地说。
金在中狠狠瞪小瘦子一眼。再乱叫，让食堂做人肉排骨。
郑允浩转过去对小瘦子正色道：
“男孩子哪能叫大嫂，叫在中就行。”
一圈几个人都点点头。金在中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拿着勺子去舀粥喝。郑允浩跟他共喝一碗，不时问问：
“烫不烫？”
“不烫。”
“要不要加糖？”
“要，你去拿。”
“放几勺？”
“先放一勺我尝尝……恩，再放点。”
“你爱吃蛋黄么？我的也给你吃。”
“不要蛋清。”
“给我吧。”
“辣萝卜太咸。”
“明天换辣白菜。”
“恩，要辣。”
“行，多放辣椒。”
“还要吃海鲜。”
“行，中午的。”
“要新鲜。
“有蛤蜊，行么？”
“好，也要辣椒。”
“恩，中午到教室门口等你。”
“９Ｘ装潢二班。”
“当然知道。”
“你呢？”
“９Ｘ模特。”
“六年专本连读的么？”
“不用，跟ＸＸ签约了，走个过程，拿个文凭就行。”
“哦。”
一顿早饭吃到快８点，上课十分钟了。金在中这种涣散分子是么什么时间观念的，不紧不慢擦擦嘴，郑允浩尽职尽责把他送到教室门口。
他比金在中高两级，而且专业不同，教学楼离得挺远，转身走的时候金在中犹豫一下拉住他，小声问：
“你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当然，”郑允浩笑，手搭在金在中肩膀上道：“都是认真的，在中。放学在教室等我。”
“恩。”金在中使劲点点头。
这个郑允浩不错，跟自己也挺合拍，交往试试吧。可怜金在中果然火星思维，压根没想到男男恋爱多惊人。
早晨喝粥不垫饥，全靠两个鸡蛋黄支持到放学。零声一响，金在中就抻着脖子往门口看，宿友叫他一起吃饭，他摇摇头拒绝了。
约莫时间差不多，郑允浩果然出现了，金在中笑眯眯走出去，郑允浩很自然地搂上他的肩，金在中有些不自在，周围有人看着呢！郑允浩送他个鼓励的微笑，金在中立刻不在意了。
餐厅的老位置，小瘦子他们还没来。
“我让他们单独去吃，不要打扰我们。”
金在中倒没觉得有什么打扰，人多才热闹。不过这话不该自己说，闭着嘴坐下，立刻有人端上菜，果然是辣炒蛤蜊。
红彤彤的辣椒油汪汪点缀其中，谗得金在中要流口水。另一盘是凉菜，好象是胡萝卜，郑允浩解释道：
“你吃辣太多，醋拌胡萝卜是养胃的。”
金在中心道原以为人前人后浩哥浩哥，出来的定是个公子哥，其实脾气挺好，心又细。原来不齿的抢藤椅行为，现在都赖在小瘦子身上了，人家允浩没说要坐，是小瘦子非要浩哥坐的嘛！
要不然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金在中倒没把郑允浩往“情人”想，不过是开始越看越顺眼了，不但长的帅，还有气魄，要不怎么连看碟的中年色大叔都乖乖听他的？
这个月末郑允浩有活动，给一家商场走个秀，金在中掰着指头数数还有几天。
郑允浩奇怪道：
“你没见过走秀？这么兴奋。”
“当然见过，我可是大城市人。”金在中白他一眼，心道不是想看看你么。
盼着的日子总算到了，事情却又有变故。本说好自己坐车去的，主办方临时决定派车来接，这样一来，金在中就没理由上车了。
“要不，说我是你经济人？”
“好，”郑允浩笑，“活我干，报酬你拿。”
话是这样说，金在中还没抽到真这样做，皱着眉头坐在一边叹气，郑允浩摸摸他的头发道：
“行了，我也不坐了，咱自己打车去。”
“喔～”金在中高兴地挂在郑允浩身上打提溜。
演出服是需要提前换的，主办方本不同意他单独走，怕误了时间，郑允浩打了保票绝对准时到，这才换来陪金在中一起的机会。
到了商场门前，打头节目是舞狮子，模特要到后台集合，郑允浩从后台搬个小凳子，把金在中安置在正中央的位置观看，匆匆去换服装了。
商场规模很大，这次是为了十年庆搞的活动，除了文艺节目，兼有打折活动。充气拱门上挂着活动赞助商ＸＸ羽绒服，就是郑允浩他们这次走秀的服装商。
不会让允浩穿羽绒服吧？金在中看看太阳。快中午了，太阳正毒，又正是夏末最闷的几天，穿这东西在台上走两圈，不中暑？
金在中惦记郑允浩，前面几个节目都没往心里去。轮到服装展才来了精神，眼盯着舞台一眨不眨，男男女女一批又一批，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金在中在台下胡思乱想，不会后台太热，刚换了衣服就捂晕吧？
他是不懂的，郑允浩形象好，气质突出，这样的模特通常是最后跟设计师或者董事长一起出现的。
果然，音乐舒缓，两边的礼花齐放，ＸＸ羽绒服又矮又胖的董事长在身后两位俊男美女的衬托下徐徐现身。
金在中见郑允浩终于出现，长舒口气，心里又乐，这老板真不会琢磨，自己这形象，还敢找允浩站他身后，谁看他啊，都看模特了！
董事长红光满面点头致敬，主办方的主持人立刻示意观众鼓掌，掌声稀稀疏疏，大都是对这董事长不感兴趣。
金在中不愿意了，台上主角虽是老板，允浩却也在上面，掌声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给允浩的。索性站起身来把手举到头顶，巴掌拍的啪啪响，周围几个人在他的感染下也拍响了巴掌，直至全场掌声雷动。
董事长被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感动到，宣传进行的慷慨激昂，末了还宣布在场的所有观众每人一张ＸＸ羽绒服的５折优惠券，在实际利益的鼓舞下，讲话结束的掌声更加热烈。
看着郑允浩回后台了，金在中也搬着凳子过去了，里面乱糟糟一片，他手里拿了矿泉水打听着往里找。天这么热，允浩又在上面站半天，该喝点水补补。
走到最里间听见郑允浩的声音，金在中放下凳子跑过去，快到跟前停住脚，看了两眼，转身就走。
郑允浩被那个女模特缠的正烦，拿了水非要往自己嘴边送，拉拉扯扯正推辞着，好巧不巧被金在中看个正着，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便推开女模特急急追出去。
金在中虽不高兴，也明白郑允浩是清白的，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他追。
郑允浩追上他却也是气喘吁吁，道：
“在中，我好渴！”
“去喝她的水吧！”
“不要，要在中的。”
“哼，给你啦！”
“不要这个。”
“没啦，就一瓶。”
“谁说的？”
他笑的奸诈，金在中立刻有脸红的联想。
郑允浩拉过他的手，含了他的唇细细品尝。金在中不由自主闭上眼回应，感受郑允浩把手伸进他的衣服，在他腰间来回抚摸，听见郑允浩在他耳边轻轻说：
“在中，我爱你。”
这学期放假前，金在中跟郑允浩感情愈加稳定，跟他的兄弟们也打成一片，虽然明知那人叫刘什么，坚持叫人家小瘦子。刘什么气得牙根痒痒，碍着浩哥又不敢动，每每见了金在中便呲牙。
牙虽呲着，陪金在中去放像厅看恐怖片还是必要的。郑允浩是想去的，金在中坚决不同意，原来这郑允浩看起来人高马大，居然不能受刺激，上次痉挛是轻的了，哪里敢让他再看！
郑允浩又不放心金在中自己看，每每派了小瘦子几个跟着去，看完一个就回。没几次金在中就不爱去了。无聊空虚才去看，现在有允浩了，看碟也没意思了，还不如跟允浩一起说说话。
每天形影不离，放假是最难熬的。若是暑假，还能找个借口溜出来见见，可这寒假，大过年的，那里能出去？
金在中泪汪汪不想走，把写给郑允浩的电话和地址的小条捏成一团。车要发动了，到底被郑允浩推着上了车，两人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小，都感叹原来爱情真是不论时间的。
一到家，金爸爸金妈妈和八个姐姐险些把个金小九扯成几份，胖了瘦了高了矮了白了黑了问长问短。金在中心里惦记郑允浩不知道是不是安全到家，一点神气没有，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八个姐姐过来人一致断定他是恋爱了。
八姐正在热恋，扯了个电话分线进卧室，金在中软磨硬磨求了八姐把电话扯自己屋，把电话放枕头旁边。晚上睡觉前又试验一边电话没坏，才放心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只响一声金在中便迅速接了，电话那头郑允浩的声音让金在中满心欢喜。
“在中，起床了？”
“恩，你什么时候到的？”
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平常人说来嫌罗嗦的话，在两个人听来也是甜言蜜语。
无营养对话持续半个小时，金爸爸要用电话，忍无可忍出去打公用电话了。八姐不干，万一男朋友打了电话约她，岂不是耽误事。
拿了小刀吓唬金在中道：
“快挂，小心刀子不长眼！”
金在中跟八姐年龄相近，自小也与她最亲近，闹起来弄的家里鸡飞狗跳是常有的。此时拿着小刀吓唬金在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金在中本就抽，跟郑允浩打电话心情极好，情绪正亢奋，见八姐又来闹，尖叫声“呀——别过来——”
郑允浩在电话那头急道：
“在中，在中，怎么了？”
八姐见金在中不挂，扑上来跟他抢电话，金在中抱着电话在床上打滚，八姐的刀子在他面前绕来绕去，不过是把钝了的水果刀，金在中不往心里去，躲闪着叫：
“刀，把你刀拿了……”
八姐扔了刀跟金在中滚成一团，闹到喘不过气才停。金在中拿了话筒一听，那面已经挂了。可别是等急了生气，金在中把电话打回去。
接电话的大概是郑妈妈，听是找郑允浩的，道：
“刚才还打电话呢，一转眼就跑了。”
有事吧？晚上再打。金在中虽然惋惜，也没多想。着了八姐的意，拿着电话给男朋友打电话去了。
跟郑允浩通了话，金在中心情快活起来，晚上饭量见长，吃了两碗米饭。饭后郑爸爸郑妈妈出去散步，八姐也约会走了，金在中抱着电话给郑允浩打。
失望的挂上。还没回来。郑妈妈说郑允浩从早晨跑出去到现在没回来过，中午饭也不知道在哪里吃的。
哼！金在中蒙上被子生气，居然不在家等他电话。不打了，等他打来。
第二天等了一天也没等来。金在中着急了。打回去问问，郑家没有人接。
第三天也没人接。
直到过完年了也没人接。
总不会是回老家吧？不能啊，回老家允浩也能跟自己说一声的。
金在中越想不不放心。皮夹里有他家的地址。
金在中跟爸爸撒个谎，说是提前回学校有事，拿了行李往郑允浩家去。
坐了一天火车，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打了车直奔目的地。若是郑家父母问起来怎么说？没多想，就说是同学好了。没错。
郑爸爸是高干，房子建的也气派，二层小楼，雕龙画凤，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果然没人。
是在这里等还是先找个旅馆住下？金在中盘算自己身上还有多少钱。若是住旅馆恐怕坚持不了几天的。还是先打听打听吧。
金在中出门随便找个买菜大妈问问，大妈一听找郑允浩，愣一下，道：
“郑局长家出点事，你在这里找不到的。”
金在中一听郑家出事，急道：
“哪里能找到？”
大妈想想，摇摇头，道：
“说不准。可能回老家了，也可能还在医院……不过，郑局长的女儿在这里上初中，她没走。”
金在中心急火燎又上了初中。本来挺简单的事，允浩没打电话，他来找找，怎的就成了件让人担心的事，金在中越想心越凉，三步并做两步一口气爬上五楼。
还没下课，满屋子的学生认认真真地听课。金在中觉得这时候打扰是不太好，耐心等老师讲完，顺着前窗探头看看。
一眼便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郑智慧。她跟郑允浩长得蛮像，长长的巴掌脸，尖尖的下巴，还有上薄下厚的唇。她虽坐着安静，却明显心思不在教室，低着头出神。
金在中心里喜欢郑允浩，见了他妹妹也觉得亲切，不自觉嘴角便挂了笑。讲课的老师见了他在门外探头探脑，径直出来皱眉道：
“你有什么事吧？”
“老师，”金在中要给郑允浩妹妹的老师留个好印象，有礼貌道：“老师，我找郑智慧。”
“郑智慧啊……”
老师沉吟道，看起来似乎很为难。金在中猜老师是误会了，解释道：
“我是她哥哥的同学，跟她打听她哥哥哪里去了。”
“咦？你不知道啊？”老师低着头，抬着眼皮从眼镜上面看他。
金在中更奇怪了道：
“什么？”
“她哥哥啊。没看她没精打采，她哥哥出事了，父母都回老家了，她明年要中考怕落课才没走……”
金在中原以为只是郑家谁得了病，至多是个住院，万没想到居然是允浩，一心急，声音也变了调，带着哭腔道：
“怎、怎么了他？”
“她哥那天好象挺着急，放了电话就跑，好几天没回家，她爸她妈就报警了，结果，”老师刻意压低了声音，“结果，在医院找到了。太平间。死了。”
金在中脑袋哄的一下炸开了，好象小时候的发烧，烧到神智不清，耳膜嗡嗡地响，血气顶着脑袋生疼，他踉跄一下扶住墙，死了，死了，居然死了？怎么能死了？谁说他死了？才不，那天，就那天，他还跟他打电话来，还说想他了，过了年就找他，还没来，怎么就死了？怎么能死？怎么可能死？胡说！老师忙搀着他道：
“真的，好象是本来心脏就不好，不知道什么事受了刺激，心脏痉挛了，倒在火车站里面，等送到医院早晚了……”
金在中脚一软，闭上眼睛倚着墙，缓缓滑在地上。允浩，你是在担心我吧？对不起，允浩。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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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瘦子他们头几年还常来看看金在中，年复一年一点没有进步，也叹气了，金爸爸说不用再来了，这样也挺好，多自在。
金在中下班见这几个人刚走，其中一个小瘦子还意味深长看了他几眼，奇道：
“爸，谁啊？年年来。”
“朋友。不会再来了。”金爸爸笑道：“把洋洋接回去了？”
“恩，”金在中一提到小外甥便眉飞色舞，道：“八姐说以后接洋洋的事就交给我了。”
“也是，反正你离洋洋幼儿园也近，再说单位也不忙。”
金在中忙着考虑买点什么给高恩雅吃，没接话。
金爸爸想起来有话没转达，道：
“精神科的马医生让你哪天有空去复查。”
金在中想的热乎，不耐烦道：
“查什么查，以前的事，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你不是说也没什么大事么？就是中专没念完就住院可惜了，反正有工作了，也无所谓啦！”
这正合金爸爸的意。不放心又问了句：
“马医生问最近没做什么怪梦？”
“有，老梦见个人搂着我还说爱我。不过看不清脸。没事，年轻都这样，慢慢就好了。”
不过搂着我的是个男的。金在中没敢跟爸爸说，要是说了，还不把爸爸吓到，同性恋啊，变态。
看看时间快到了，一阵风往高恩雅单位跑，非常时期，要格外小心，有丈夫在，保险点。高恩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金在中来了，亲热地挽上胳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还有一个月了。”
“恩，挺紧张。”
“我都不怕。”
“你那是伟大的母爱。”
“油嘴滑舌。”
金在中笑着揽过高恩雅，即将为人父母，笑起来都是甜蜜的。
“对了，在中，宝宝的名字你想了么？”
“这可是大事。”
“要不要找人测测？”
“不必了吧，我心里有好的了。”
“恩？”
“允浩，允浩。这名字好吧？认识你之前我心里就惦记这个名儿了。”
“好名，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 高恩雅轻捶他肩膀。
“哪里会，没有过的。谁也没爱过。真的。”
金在中也笑，心脏莫名锥心地疼。是啊，允浩，可真好。
———— 红男80 《谁》完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