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得到的，与失去》筌秀人

7、失主

　　我叹了口气，再里里外外翻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失主的线索。
　　好在不一会儿，就从包背面的一个小暗袋里翻出一打名片——陈芳眉，S城，XX纺织厂副经理。下方还有联系方式。
　　拨通了对方的手机，是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的声音，说明情况后，电话那头连连道谢，急急地问了大概的地址，说是半小时后就到。
　　我拎着包回坐上石凳，闲暇之余，又随意翻看了起来。
　　暗红色的皮夹很厚实，有许多夹层，出于对触感的偏好，我不自主地轻轻摸上了每个夹层上的皮革，细腻、柔软。当摸到最后一层时，我顿了顿——手感特别硬。捻了捻那夹层，发现可以抽出，展开，竟露出了照片的一角。再次按捺不住好奇，轻轻抽出照片，是个双人合照，一个红衣、高高盘着发髻，身材略微丰满的女人笑魇如花。这个女人虽然长得称不上漂亮，甚至因为肤色略暗而带了几分粗气，却丝毫不影响她展现一个女人最甜美的笑容，她很幸福。女人的左手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身材均匀，手指修长，看得出他也是在笑的，只可惜大半张脸已被生生扣去，只剩下回旋的耳廓和微微尖圆的下巴。
　　“做法也太老套了吧。”我撇了下嘴角，塞回照片，小憩片刻，竟又有了些睡意，忙直起身，用力甩甩昏沉的脑袋，想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动作过大，不小心碰倒了那黑包，几个药罐就这么滚落下来，砸进草丛。
　　弯腰拾起药罐扔回包中，仍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三氟拉嗪。

　　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一把拎起包，压低帽檐，走向约定见面的城郊税务局。
　　周围果然没有任何遮蔽物，唯一立着的就只有几棵新种上的小树苗，如今也早被晒得奄奄一息了。天气愈发地闷热，我有些喘不上气，只能躲在税务局唯一有阴影的一小块角落里续上几口水，把头埋得更低。
　　“嘀嘀”刺耳的喇叭声贯穿了我的耳膜，着实吓了一跳。
　　抬起头，只见一部银色的奥迪横在眼前。
　　靠，不是迪奥就是奥迪么。
　　我上前，车门也同时打开了，一个衣着鲜艳的中年女人下了车。
　　比照片上白一些。也瘦一些。只是白得不那么自然。或许有粉底的因素，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却涂得鲜红，反差强烈。有些刺鼻的香水，让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再细看，只见她眼底的血丝沟壑，眼角的细纹虽被修饰，却仍然隐约可见，呼吸有些急喘，但努力压住，做出镇定状。
　　这样的女人，大多是在隐藏、压抑着什么吧。
　　她冲我一笑。笑容里盛着些许疲惫。
　　我忙递上包。她急急地拿了去，打开翻找。先是拽出文件夹，细数一遍，有些安心地塞回包中，忽又想起什么，皱紧眉又是一阵翻找，人有些不自然地颤抖。当抽出皮夹时似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攥紧在手不放。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我，有些尴尬地一笑。复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握住我的手，不停上下摇晃：“真是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声音有些沙哑和微颤。她指指包里的文件夹，“这是今年刚和外国人订的销售合同，是一笔大单子，要是没了，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随后又听了她的叙说，果然这包是被人抢走的，说是在晚上加班后去停车场的当口被盯上，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最后被贼人猛跘一脚抢了去。
　　她又拿出支票，说要答谢我，被我死死摁住，坚决地谢绝了。
　　她哈哈笑着抹抹头上的汗夸我的力气大，要是当时在场可以和小偷平分秋色了。不一会儿，她一拍腿，又想起了什么，跑回车上抱出一大箱水蜜桃，还拎着一包资生堂的化妆品硬是要塞给我，正当我要进行新一轮的推却时，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一接就是片片那足以震破我耳膜的叫声：“你TNN地跑哪去啦！！找你找半天了！画完后东西也不拿进来，颜料都快被你晒干了，我的钱啊啊啊！！”
　　在最后听到她庐山升龙霸的吼叫时，我理智而又条件反射地将手机拉远到一米开外。
　　待回头再看那女人时，她早就机灵地钻上了车，朝我挥挥手眨眼道谢，扔下那一大箱散发着甜美香味的水蜜桃和看着也快蒸发的资生堂化妆品，一溜烟地就没了影。

　　当片片惊为天人一般地瞪着快融化的我拖着这么些个东西回来时，嘴张得老大老大，半天都没合上：“靠，你这是上哪勤工俭学去了？”
　　“这个月咱们天天吃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