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浅处》柴小九

39、没有意义的故事

　　湖里的月亮移了移位置，天上的星星配合着眨了眨眼。
　　地上的人瞧着水中月，镜中星。天上的月儿皎洁明媚，撒下银辉为人儿镀上外衣。
　　他们有一层薄薄的外衣。
　　在有着月光的日子里微微可见。
　　当月亮隐去，月光消散，那隐晦的，晦涩的一面就随着消失。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
　　“哦，故事的开始总是从前。”籽籽无奈，呵呵呵笑起来。
　　“那，很久很久以前，”路明皱了皱眉。
　　“……没事，你继续讲，那个不重要。”
　　路明垂了垂眼，手指摩挲着，继续讲故事。
　　“那个小男孩儿，捡到了一只流浪狗，是一只金色的狮子狗。
　　男孩儿捡到它时，那狗满身脏兮兮的，趴在垃圾桶旁边，哆哆嗦嗦地。
　　男孩儿每天放学回家总要经过那条路，所以那天也不免要经过那只狗的身边。
　　他经过的时候，看了那只狗一眼。看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
　　那只狗趴在地上像是饿的没了力气，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看着他走开了，又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几分钟，男孩又走了回来，蹲在地上拨开了一根火腿肠，然后放到了小狮子狗的嘴边。
　　小狮子狗搭着鼻子嗅了嗅，然后抬起脑袋来几下子把火腿吃完了。
　　男孩站起来转身走开，走了几步转过了身。
　　小狮子在跟着男孩。
　　男孩跺了跺脚，让它别跟着他。
　　男孩走了几步，小狮子狗又跟了几步，男孩只好又转过身来吓唬。
　　最后的最后，小狮子终于不跟了，望着男孩走远后又慢腾腾回到了垃圾桶旁趴下。
　　第二天早上男孩上学，小狮子狗还在那。
　　下午放学也在那。
　　男孩回到家吃了下午饭，出了门，到了小狮子狗边上蹲下，从衣服兜里掏出来半块没吃完的馍馍，放到小狮子狗嘴边。
　　在小狮子狗还在吃的时候，男孩就走开了。
　　第三天上学的时候，男孩走出弄堂，小狮子狗就趴在出口上。还是脏兮兮的。
　　男孩叹了口气，掏出衣兜里提早就准备好的半块馍馍，放下后转身走了。
　　那狮子狗叼着半块馍馍在嘴里，噔噔噔地迈着小步子撵了上去。
　　男孩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它，继续赶着路去上学。
　　狗狗继续跟着，直到快到学校了男孩才又吼它，说让它回去，别跟着了，他要上学了不能带着它。那狗狗似乎是听懂了，才停住了。然后将口里的馍馍放下，原地咬了起来。
　　男孩见它不跟了才放心上学去了。
　　等到下课后，男孩出了校门没几步，那狮子狗却又从花池子跳出来了。
　　他们一起回到弄堂，一起上学。早上狗狗趴在弄堂口等着男孩出来，男孩带给它一点干馍馍或是头一天剩的饼子。下午的时候妈妈没回家就偷偷剩下一点饭到路口去喂它。
　　跟的久了，男孩见不得它脏兮兮的样子，便拽着水管给它洗了洗。
　　狗狗只是摆着脑袋，不大愿意。但最后被男孩按着洗了倒也乖顺。
　　小狮子狗继续跟着男孩上学，然后又放学。它也只是跟到校门口，还有弄堂口就不再跟了，像是知道男孩的心思似的。
　　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学生，似乎是个惯事。
　　那天下午男孩被拦住了。
　　他总是习惯一个人走。这样很不好，但是又没办法，那条路上没有和他顺路的同学。
　　校门外不远处，几个大孩子对着他推推搡搡的。
　　男孩摔了一跤。
　　小狮子狗窜了出来，对着那几个人不住地叫唤。
　　那几个人捡了石子儿撵它，小狮子狗却依旧站在原地叫唤。
　　为首的那个拾了一根路边的锈铁棍，慢悠悠地往小狮子狗面前走。
　　看到小狮子狗快要有危险的时候，男孩喊着小狮子狗，随手抓了地上的石子儿扔过去，赶它走。
　　小狮子狗没走。
　　可是男孩却被钳住。
　　在拿着铁棍的大孩子快走近时，小狮子狗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哼哼声。大孩子的棍子还没落下，小狮子狗已经冲过去朝着他的小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后来，几个男孩拿着棍子一起协力才把那凶巴巴的小恶狗给抽开了。
　　学校离得不远，几个孩子跑去学校找了保安和老师。
　　男孩也被带走。因为被指责唆使狗狗咬人。
　　男孩的妈妈赶来，被咬的那家的父母也来了。
　　老师照着几个大男孩的口供说了事情的经过，男孩妈妈很生气。
　　他家孩子居然被欺负了，与那家人便吵了起来。
　　那家人不是个善茬儿，更是歪曲事实，咬着他家儿子被狗咬了的事不放，要男孩家赔他儿子的腿，怒气冲冲，拧巴着一张脸，极为丑陋。
　　男孩的妈妈冷哼，说她家从来没养过狗，那只狗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流浪狗，她都没见过，少在那歪曲事实。既然是那只狗咬的，就请他们去找那只狗，别给她家扣帽子。
　　那家男人说，别人都看见是你儿子叫那狗咬人的。
　　妈妈抱着男孩，说不可能。
　　那家男人便瞪圆了眼睛，说既然这样他就只能找那条狗算账了。
　　然后迈着大步走过去将众人身后在办公室里被拴住的小狮子狗抓着绳子提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随手拿起了办公室里的靠椅砸了下去。
　　男孩惊呼着说不要，妈妈捂了他的嘴。其实妈妈就是不捂着，也根本来不及。
　　办公室里站着的老师同学和家长都一阵唏嘘，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那个男的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地上只剩下了一摊血，和支离破碎的躯体。
　　那个男人带着胜利的笑意。他和他儿子说，看啊，儿子，爸爸帮你报仇了。”
　　路明讲到这里，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籽籽带着鼻音问，“后来呢？”
　　路明对着籽籽笑了笑，手指放在腿上弹了弹，“后来，后来故事就结束了呀！”
　　“怎么会结束呢！你还没说，没说那狗狗到底怎么样了！”
　　“当然是被学校的清洁工当垃圾一样打扫走了呀！还能怎么样！”
　　籽籽心头哽住。
　　李斯辰翻了翻眼皮，“难道你还希望它活过来吗？一摊血，支离破碎的躯体了OK？”
　　籽籽脸色煞白，使劲和故事里的男人较着劲。想着要是她在场一定会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那那个男孩呢？他一定很伤心吧！”籽籽问。
　　路明低着头，低笑了声，“嗯，大概伤心了一阵子。”
　　李斯辰冷漠道，“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得起。如果知道自己没有那个保护它的能力，当初也就不该给它那点甜头，不该开始。所以，这故事你要讲得是什么？”
　　“你不都说了吗？”路明抬眼看着李斯辰。
　　李斯辰呛住，干呛住。
　　可事实是，他也不知道要讲什么道理。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个……故事，就讲出来了而已。
　　籽籽开口，“喂，故事又不一定非要讲道理，那多没劲。”
　　“那我也能讲啊！”李斯辰很是傲娇地挺直了脊背。
　　路明笑，“那不用我帮你了？”
　　李斯辰无奈地呼了口气，望向湖面，“我怕你再渲染感情，十二月已经够冷了！”
　　路明：“……”
　　十二月的天，讲着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小男孩，小男孩只是一个代名词。
　　故事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故事。听的人有心，也许会做一些分析，但讲的人，也许只是想找个人听。
　　也许故事留在心底很久很久，只是借了个由头，正好有了个机会讲了出来而已。
　　所以其实不需要问为什么要将这个故事。
　　有人愿意讲，有人愿意听。这就是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