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三百棒

64、洛林屯的傍晚

　　陈福平家大门虚掩着，颜鹏让莫明先进去。推门进到天井，天井里一棵柚子树上立马就有吱吱喳喳的野兽叫声和犀利索罗的树叶抖动声响起。
　　“毛儿们，下来吧。”
　　莫明仰着头朝树上喊了一声。
　　“吱~~~”
　　莫明话声一落，自树上一个黑影就朝他飞扑下来，啪的一声把莫明瞪得铜铃一般大的一双眼睛结结实实地给覆盖了。
　　“嗷~啊，呸、呸、呸，呕~~~”
　　莫明将用软腹包围了他脸颊的一只黄毛动物扒拉下来扔到一边，斜眼歪嘴一脸痛苦的往外吐口水，最后忍不住跑到墙角水龙头处蹲下大声吐了起来。要说他会有这番反应全因他家宝宝刚才拥抱的姿势不对，有不太好说的部位直接被拍进他的口腔里了。
　　“呀呀呀。”
　　树上又有叫声响起，离开莫明和他那只小猴子，颜鹏视线立马被树上发出的声音吸引。
　　一只长灰色短毛的鸟在较低的树枝上拍着翅膀蹦跶着叫，颜鹏一看见鸟瞳孔立即缩了一下，他双手不自觉地伸出，几步跑过去，一把接住了从树上半飞半坠下来的鸟儿。
　　“哥。”鸟儿在颜鹏的掌心里站稳后叫了一声。
　　“哎。”颜鹏把鸟儿捧到眼前眼珠流转，有些激动的应了一声。
　　“头儿。”
　　“明~”
　　两个声音产不多时间响起，从厨房里走出一女一男，正是大妞和陈福平两人。
　　颜鹏立即敛了眉眼，把鸟儿收到腹部，神情平和的应了大妞一声。
　　陈福平看见莫明状态不对赶紧跑过去蹲下来看他。
　　莫明吐够了拧开水龙头把脸凑到水流下漱口，这从山坡上岩洞里引下来没经过加压的山泉水水流缓缓的，莫明漱了半天口又捧了几捧的水洗脸，咂咂嘴巴觉得有点不对劲伸了两指头到里面抠，抠了半天，才从虎牙和大牙的缝里捏出一根黄毛，接下来莫明同志又赶紧的去干呕和漱口了。
　　黄毛似乎知道自己惹了祸，一声不吭的紧跟在莫明身后，莫明回过头看它呆呆缩缩的鹌鹑相也没了责怪的兴致。他跟陈福平说明原由，陈福平给他拿过一把小板凳他便坐在天井里蔫蔫的养伤。
　　陈福平问颜鹏又有几个人来了洛林屯，颜鹏报了人数，陈福平点个头就说要再煮点面条弄个菜，大妞紧跟着去帮打下手。
　　看着大妞和陈福平进了厨房，得了空的颜鹏又把鸟儿捧到了眼前，刚才安静下来的小鸟儿瞬间又恢复了活力，脑袋对着颜鹏双掌的鱼际部位蹭啊蹭的，一张弯喙还咯咯咯的轻轻钳动着。
　　“你说它这样子是不是在笑？”
　　颜鹏去到莫明旁边蹲下，一脸欣喜的看着掌心里的鹦鹉用胳膊肘碰碰莫明问道。
　　“哥果是在叫。”
　　手掌里的鸟儿又发出了声音。
　　“啊。”蔫儿吧唧的莫明胸口稍一耸动挤出一个音节来算作肯定回答。
　　“呵呵。”
　　不用听莫明的回答，光看和听鸟儿表现的颜鹏就已经知道结果，他心里头快活极了，捧着鸟儿笑着眼睛里发着明亮的光。
　　莫明斜眼看着旁边一人一鸟无声倾情交流了好一会儿，而后他把脸一转看了眼跟在他旁边蹲着的小猴子。小猴子跟他一样也是蔫头巴脑的，莫明一把将小猴子捞在怀里，他两手张开也没去看眼猴子，十指就那样横着竖着顺着逆着上上下下就着猴毛搓了起来。
　　莫明坐在小板凳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搓了半天猴毛，一晃脑袋突然发现颜鹏把鸟护在心下，正侧了头一脸惊讶的在看自己，当下莫明也愣了，两人就那样楞对楞傻对傻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半分钟。
　　“你在看什么？还看得那么傻？”莫明首先发问。
　　颜鹏：“我看你摇头晃脑的在撸猴子觉得很奇怪，以前我见别人撸猫狗也没见像你这么粗鲁。”
　　莫明恼了：“我以前见人玩鸟也没见谁像你这样玩的一脸春情荡漾！”
　　颜鹏听愣了，莫明这话有点歧义，莫明说完他自己忽然反应过来也是愣住了，两人当下有些尴尬。莫明不想跟颜鹏道歉，就将被搓得全身毛乱的黄毛搁到肩膀上起身便走。
　　颜鹏有些懊悔的看着莫明离开，他有好多话想找机会问莫明，他还想跟莫明打好交道，但是似乎每次他跟莫明的互动还没进行多久就会把气氛弄糟，想到这里颜鹏皱了皱眉。
　　颜鹏从没这么着急的想要跟一个年轻的同性培养出点感情来，哪怕他以前为了任务去接近目标人物，无论目标人物是男是女他总是能顺利地跟人家搭上话，并能根据对方说话的语气、内容和脸部的微表情以及身体语言揣度出对方的口味成功的推进对话很快获得对方好感。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好像现在他跟莫明一混在一起就会丧失以前训练有素的职业反应，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个小神棍犯傻，智商和表现一再的跌破下限。
　　颜鹏低头去看小鸟，小鸟正歪了脑袋用一颗黄豆大灰黑色的眼珠子去瞅他。颜鹏想了一下，他把小鸟捧到嘴边对着小鸟的脑袋低语了几句，然后起身去找莫明。现下颜鹏觉得只有把这只小鸟放在莫明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找到在屯子外头晃荡的莫明，颜鹏跟他说明来意，莫明没甚表情一手抓过小鸟抬就手递给了蹲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小猴子。猴子双掌接过鸟儿后很是熟练地把它裹在了自己的怀里。颜鹏看到这一幕很惊奇却没有出声，毕竟他很清楚刚才在他们进到陈福平家天井的时候这两只就是同在一棵树上搁着的，要是它们之间有食物链的习性发生，只怕现在他连一根鸟毛都见不着了，所以有些担心他是不用去考虑的。
　　因为天黑了不便聊太久，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颜鹏要回到莫明家去招呼队员过陈福平家吃晚饭，莫明则说要在屯子附近遛一遛再过去。
　　等莫明溜达着去到陈福平家，天井里已经支起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头一条果树伸出的树枝上吊下一盏白炽灯，桌边已经坐上一圈人，这些人看见他近来纷纷招呼他入座，而那个刘涛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
　　“明，坐这来。”陈福平招呼他过去。
　　莫明听话的坐到了陈福平的身边，一桌十个人，米饭、面条、炒辣椒骨、青菜、焖草鱼肉和鱼骨汤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没有客套，一桌十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晚饭。
　　吃过晚饭，在颜鹏的吩咐下，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回到莫明家。待大妞帮陈福平收拾碗筷桌椅完毕，颜鹏这才过来跟陈福平说让他跟着他们去莫明家坐会儿。
　　陈福平带着疑惑看向莫明，莫明吃饱了正坐着一把小凳子歪了身子瘫在身后的红砖墙上。看见陈福平在征求他的意见，莫明要死不活的脸上那双斜向他的眼睛眨了眨。得到了莫明的回答，陈福平这才对颜鹏应了下来。
　　等陈福平锁上门转身跟扛着猴子和小鸟的莫明一起齐行，大妞和已经先他们行出一段距离了。
　　“明啊，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跑来洛林屯围着那个山谷转呢？”
　　估计前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声，陈福平低声问莫明。
　　“都是吃饱了撑着的。”莫明摇了摇头，“别管他们当初是因为什么误才会跟这里过不去的，问题是现在我们都被牵连进去了。”
　　“那怎么办？”陈福平皱起眉头问。
　　“既来之则安之吧，赵秃顶和颜鹏他们一次次的跑来跟我们混，特别是平婶去世那会儿，屯里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得到，下回那些个‘京城大学的植物学家’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到我和你身上。我们没棵大树靠要天天防着那些‘植物学家’的黑刀暗箭也累。赵秃顶他们这么招摇，不过是想逼着我加入他们，让我替他们卖命。呵，这招术够损的。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等着他们摆谱卖乖的来招安，要卖好歹也要把自己买个好价钱，哥，干脆我们这样……”
　　莫明凑近陈福平跟他低语了一阵，陈福平听完狐疑的看了莫明一眼道：“那能行吗？我已经是个退役人员了，他们那种机构级别不低，哪能说随随便便就把我招进去呢？”
　　“怎么不行，你很差么？比那些个队员差？我跟你说，你进去既解决了你的就业问题又能给我当个眼线，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看莫明不以为然的样子陈福平又觉得莫明跟他说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好吧”陈福平同意了莫明的反间安排。
　　“那你真的不考虑进去吗？”陈福平又一次问他。
　　“不进不进，我跟你不一样，你那颗老心红彤彤热辣辣，就喜欢为国为民的卖命卖力气。我比较爱钱爱自由，不想被哪个组织哪个d派用缰绳栓了鼻子走。”
　　看着陈福平还想继续说服掰扯，莫明挥了挥手止住他。
　　“你放心，我生于斯，长于斯，自当认定这片土地是我的根源我的家，我不会背叛这片土地和出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我可以接受这个国家统治者的治理，只要我不去犯法，我单单的做个蝼蚁去享受一个普通公民能享受到的最大限度的生活自由这也没什么错，我不喜欢我的生活跟政/治跟d派靠得太近，我不喜欢我的人生被这些东西格式化和规范化。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我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陈福平叹了一口气，他一把揽过莫明的肩膀拍了拍。人生志向不同，只要莫明不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不能强制莫明必须存有高大上的思想和品格，如果真要莫明同意了赵秃顶的建议进了他们的队伍，那将是一种完全颠覆他平民日子的全新人生。刺激有，危险有，把最无上荣光的热爱揣在心里，身体和生活却要做出牺牲，甚至是抛却鲜血和生命的牺牲，他陈福平有这样的机会他愿意捐躯以赴，但他实在没有这副心肠对莫明这个小弟弟去提那样的硬性要求。就这样吧，让莫明去跟他们讨价还价，自己去参加他们的那个特调队，就让莫明可以少些约束多些自由的游走在组织和纪律的边缘，而自己也可以在以后的行动中多些机会照拂这个有些懒散却还不坏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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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还在看我写文的读者们，更感谢你们给予我的各种鼓励和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