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往事》好大一瓢水

5、第 5 章

　　我想我对于安昕，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我可以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我能够在别人的奉承里谦虚地表示“不敢当，不敢当”，也能在别人指着我鼻子骂的时候礼貌地说“您别动气，我下次再来”，甚至我能在因为恶意收购被人家保安赶出大楼时，回头跟我的人说“干咱们这行的，关键是心态要平和，要大气”。

　　无数次，我告诉自己挺住，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我还得回去，衣锦还乡。

　　安昕的生命里，几乎到处都是贵人，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应该叫主角光环。

　　我的生命里，除了我的父母，我的贵人就只有我的老师。所以，我竭尽全力地抓住每一个机会，也尽我所能地回报。

　　五年，我在GF站稳了脚跟，在金融城，有了自己能喝喝酒打打球的朋友。我有了自己的团队，有了一帮唯我马首是瞻，为我卖命的人。我常跟他们讲，“我们是一个整体，是兄弟。利益面前，兄弟不能背叛，中国话讲，这是道义！”于是，有一天，我回伦敦总部办公室，看见他们用中文印刷体打印了一个大大的“道义”裱起来挂在墙上，看着他们坚定激动的目光，我把那句“真他娘的丑”生生憋了回去。

　　在金融这个名利场，我的心态越来越老僧入定般的平和。我的老师很满意。

　　老师把他的女儿交给我照顾。Sabrina是老师的老来得女，今年十二岁，她很喜欢我，据说是因为我是她理想中中国仙女的长相。老师和他的太太都很忙，我也很忙，Sabrina就在两家之间来回跑。

　　老师乐意Sabrina与我亲近，因为我是他近几年最得意的门生。我常常教育Sabrina，“做人一定要善良”，善良的人有好报。每次这样说时，我都想起安昕。我希望Sabrina能够活得像安昕一样，保持初心，有人照拂；不要像我，孤军奋战，如履薄冰。

　　所以，我培养Sabrina，希望她坚毅坚强，柔而不折；同时希望她能感受到世界最大的善意。我放假的时候，就带着Sabrina到处走，但是从来没有回去中国，我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现在，我回来了，作为Golden Finger外派的高层人员，助阵GF大中华区的业务开拓，比五年前风头更甚。

　　回来后，没两天，整个北城都在说，“那个安七啊，祸害遗千年”。

　　再没两天，我那坚守“道义”的团队，一溜烟全都跟来了。我去机场接的他们，一个不落。他们看见我很是欢喜，还特意托运了挂在伦敦办公室的那副印刷体“道义”。我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脸，那句“真愁人哪”又被我憋了回去。

　　大中华区的总裁很是高兴，将北城总部顶楼一半的空间给了我们做办公室。按照原来的习惯，第二天我们就搬进去几张床垫子。忙起来大多倒头就睡，没那么多讲究。

　　正式入职前，我去看了我的父亲。他看见我很是开心，并没有怪我五年来不曾露面。他说我寄的信他时常拿出来看，每一封都看了好几遍，他还说我打点过的关系对他非常照顾，他在监狱里过得很舒心，很踏实。

　　我看着我的父亲，他的气色很好。虽然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是气息不再虚浮，眼睛也闪着光芒。他说，监狱经常参与公益，他每个周都要有两天做志愿服务，剩下的时间有时在车间工作，有时要给福利院孩子们缝玩具。

　　我问他是否要我打点一下，早日将他接出来。他很犹豫，他说他不放心他的狱友。他在监狱里很受尊敬，没了名利浮华，我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和蔼又可亲的小老头，大家都很愿意亲近他。他是个和事佬，会给大家讲道理，会帮大家拿主意。狱友都愿意多帮他干一点活，他还开了一个班，教大家学法语。

　　他说，母亲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他，这几年，他们过得都很好，只有我，太辛苦了。

　　他说，让我放下心里的那些负累，好好地生活。

　　他还说，“林林，爸爸真为你骄傲。整个北城，没有哪家的姑娘比得上咱们林林。“

　　这句话让我受了很大的触动，我朝他笑，但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说，“谢谢爸爸。”最后泣不成声。

　　回来后，公司安排的公寓也拿到钥匙了，我打电话让妈妈来跟我同住。她很开心，收拾了行李连夜自己打车搬了过来，出现在我门口时，一边搬着行李，一边说，“我没提前跟你说，怕你担心。这点行李我自己搬得动，人家出租司机一直给我送到楼底下。“

　　过两天，妈妈偷偷把原来的房子卖掉了，把存折拿给我，说，“林林，来，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嫁妆，咱们留着，先别花，你结婚的时候好用。“

　　我讷讷地接过来，听她又说，“以后你嫁人，不管男方家庭条件怎么样，你自己带着钱，日子还是好过。“

　　我笑，“亲妈，我有很多钱，比你想象的要多。“

　　妈妈有些愣，我失笑把存折塞她手里，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谢谢妈妈，不用给我省，随便花。“

　　“那么，林林什么时候有空，找个对象吧？”妈妈试探地看着我，“季骞出来两年了，在振兴路开了一个汽修厂。”

　　“哦。”我没接话，又说，“我们先不告诉别人我有钱，防止有些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

　　母亲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把存折锁进了床头的保险柜里，又把卡找地方放好。

　　我没好意思打击母亲的积极性，这个年头，没有哪家的好儿郎想要娶我。季骞，还是算了，我躲都来不及。

　　其实，当年，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是对不起我的人，只有季骞。我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想起季骞，我还是会难受，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