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湛清华》_栾栾l_

1、开始套路

　　“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有所亏欠，厌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赵芸将刚沏好的茶推到了江湛面前。

　　江湛蓦的皱眉：“你说什么呢？”

　　赵芸趴在桌子上笑吟吟的看着江湛：“一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我们做完所有新鲜的事情，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些单调，想结束也是可以的。”

　　江湛紧紧盯着赵芸的眼睛，他觉得她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赵芸捧着江湛的脸，依旧是温和的声音：“你呀，同前女友们分手的时候也这样张不开嘴吗？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我有趣吗？如今呢？”赵芸捧着江湛的脸，依旧是温和的声音。

　　江湛别开视线，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赵芸看着出神的江湛，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再一次感受他的温度，其实江湛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除了最近常常叹气出神，他没有做过任何让她觉得不愉快的事情。

　　他一直很完美。

　　两年前在他还是别人男朋友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就是一副细致入微的完美。

　　那时赵芸还是刚入部门的小干事，破冰会上直勾勾地盯着温倩指挥着部长将自己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江部长温声细语地同她讲着什么，引得温倩娇俏地斜了他一眼，用小手推搡着他。

　　那是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说起话来像夏日里唱歌的黄鹂鸟，活泼的有些吵得慌。

　　盯着盯着发现部长好像向她这边看来，黄鹂鸟也好奇地看向她。

　　“诶，到你了。”

　　被旁边人一推赵芸猛的回神，原来自我介绍已经轮到她了，被她这一耽搁，竟是引得大家都静静看向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赵芸利落地站起来。

　　“我叫赵芸，赵钱孙李的赵，芸芸众生的芸。”她这烂大街的名字，没什么可介绍的。

　　“是芸草的芸？淮南子说芸草可以死而复生，好名字啊。”江湛清清冽冽的声音飘出来，把她这普普通通的名字生生评出了花来。

　　赵芸微微怔愣并未多言，只笑了一下，像是个胆小怕生的女子。

　　水木湛清华。

　　她看着江湛心底便立刻想起这句诗，这位江部长整个人都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干净澄澈。

　　下一个人自我介绍的声音缓缓传来，江湛带着笑容认真听着每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在他心里已经将大家的姓名家乡专业分门别类又串成了线，几句话间便引得众人都交谈起来。

　　八面玲珑却不出风头，倒是个厉害的部长，赵芸心底暗暗赞叹，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当面称赞他，她想看看他会如何回应她，只是好奇而已。

　　这一好奇便好奇了半年，整个大一上学期都有意无意地默默关注着江湛

　　刷一刷微博，发现江湛今天读了本书，赵芸便想起她从前读这书时就觉着书中角色隐有大义，原来江湛所见略同。

　　翻一翻朋友圈，发现江湛陪温倩去了游乐场，便觉得那游乐场的太阳委实厉害，竟照的温倩笑容灿若骄阳，江湛的微笑合适得如公式一般恰到好处。

　　跟部门学姐吃个饭，听闻江湛常常夸奖部门里叫赵芸的小干事办事周全利落，她便觉得江湛确有识人之能，发现了她的聪明能干。

　　部长和小干事之间的交流并不多，更可况江湛还是一个甩手掌柜，这半年除了必要的部门全体活动，他们连朋友圈点赞之交都没有，赵芸觉得她的这种关注并不是喜欢，只是如同欣赏一个作家一般，听闻他的新书便翻阅一番，随后在心中淡淡点评两句，也只是琐碎生活中的一个碎片，在头脑中一瞬而过罢了。

　　于是在大一下学期赵芸听闻江湛和温倩分手时，也只当是江湛众多消息的一部分，略有不同的是这个消息大概在她的头脑里过了两瞬。

　　一瞬觉得江湛又有一件事与她所见略同了。她觉得温倩有些吵，待在江湛身边会破坏他澄澈的气质。一捧清冽山泉旁边，不该有一只娇俏的黄鹂鸟，太吵，不够雅致，没有美感。

　　另一瞬在脑海中过的有些久，她在想，江湛单身了同她有什么干系，发呆半晌的结论便是，没有干系。

　　所以在两个月之后她和江湛在火车上相对而坐的时候，她同样没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赵芸！我订车票的时候还在想或许会遇到你呢。没想到连床铺都是相邻的。”江部长就这样背着包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

　　赵芸睁着一双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江湛，她是真的愣住了。他家在哪？原来他们回家是顺路的吗？

　　有点庆幸呢。

　　“你这什么反应，你不知道我就在你下几站么？”江湛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丫头发愣的样子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人都下车了，谁还在意车往哪里开。”

　　江湛挑了挑眉毛，看了她一眼，便笑着转身收拾行李。

　　赵芸总觉得刚才的江湛透着些得意甚至得瑟，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要知道他家在哪里，虽然她刚刚的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默认。

　　可再一看已经安稳坐下的江湛，赵芸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分明还是那个温润却清冷的江部长。

　　猫。

　　赵芸用余光瞥着对面倚着墙壁看书的江湛，突然觉得颇像一只趴在窗边晒太阳的猫。看似热情的与你蹭蹭头，打打招呼，但转过身又有自己的世界，且不欢迎任何人的进驻。

　　她突然想打破这层墙壁。

　　瞄一眼江湛的《红拂夜奔》，她戴上耳机，转身挑出一本书，舒舒服服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中午该吃饭的时间才将书叩在桌子上，施施然去了洗手间。

　　套近乎也是讲究方法的，强行闯入别人的世界是最低级的方法，而最好的方法是让对方自己走出来，甚至走进你的世界。

　　只是不晓得他是喜欢书还是喜欢作者，若是喜欢小波，应当也会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吧，放《黄金时代》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只是这次没有带卡夫卡的书出来，不然至少风格相像总会没错的。

　　“中午吃什么？”赵芸一回来就看见江湛捧着她的书，戴着她的耳机，笑吟吟地问着她吃什么。

　　这……这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怎么连门都不敲就闯进她的世界了？之前怎么没发现江部长这样自来熟！

　　“这是我的书。”赵芸尝试着将这场搭讪拉回她熟悉的套路。

　　“借我看看，请你吃饭，走！”江部长放下她的书，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餐厅。

　　赵芸恍了下神的功夫就已经坐到了餐厅，江部长坐在她对面正在点菜，问候了她的意见就打发了服务生。

　　“你有看过《鬼》吗？”

　　听着江湛的问话，赵芸觉得终于回到了她设想的套路中。

　　“当然，上一本就读的《鬼》，《卡拉马佐夫兄弟》是我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后一本书了。”赵芸笑着说。

　　“一般人都会从代表作读起的，你竟然最后一本才看。”江湛挑眉看向她

　　“我更习惯按照作者的写作顺序看，从《穷人》开始，就好像在平行空间见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赵芸单手拄着下巴看向窗外，阳光照得她有些动人。

　　“这样不会太沉重了吗？况且早期的作品并没有那么优秀吧。”

　　“这要看你喜欢长痛还是短痛，一刀了断固然痛快，但又如囫囵吞枣，瞬息即过，哪有什么滋味，平淡和轰动，都是人生该有的风景。”

　　“你一定很喜欢拉赫玛尼诺夫！”

　　“你也喜欢？”

　　“我听过太多的版本，风格都有不同，但都是同样的明朗。”

　　“明朗？”赵芸望着江湛的眼睛好像泛着光。

　　“是，虽然沉郁但更有激情，像仙人掌，或是绿洲。”

　　“对！对！我最初最沉迷第一乐章的钟声，简直是神来之笔，听得次数多了才发觉不过抛砖引玉，第三乐章双簧管才是最迷人的地方！”

　　江湛看着眼前整个人都活跃起来的小姑娘，觉得这趟旅途比想象中的更有趣，他知道赵芸喜欢他，虽然他们从没说过话，但每次部门见面他都能瞥到这小姑娘状似无意地望着他。这次回家的确是个偶遇，但赵芸真当他没瞧见她偷偷摸摸打探他看什么书，又得意地拿出来的小样子么？他本就想在路上好好了解一下赵芸，既然小姑娘先出了招，他也乐得有趣，陪着玩了下去。

　　可真的聊起天来，比想象中更要享受，这时候的赵芸不再是平时那个故作淡然的样子，她会被他逗得发愣，也会因为他们投缘而雀跃起来，他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早些来接触这个小姑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文学聊到了生活，江湛正说到他喜欢在夏天去乡下的池塘钓鱼，有时兴致一起，便会就近拎到附近的饭馆，租用着人家的厨房翻着花样的做鱼，时日久了，老板便让他将成品当做租金。

　　“会不会觉得像老头子？”江湛看着赵芸皱着眉头盯着他，笑吟吟地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你在哪里钓鱼？我去买回来！”赵芸认真地看着他。

　　“好啊，我也觉得做完没人吃十分可惜。”

　　“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美食无人尝。”

　　“哈哈哈你一定尝得到的。”江湛这一路笑得十分爽朗，好似从清泉变作了大海。

　　列车的速度很快，月光时不时地洒在江湛的肩上，映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叫赵芸看的有些痴了。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是谁入侵了谁的世界。赵芸只知道，她为自己设的保护壁，在江湛面前似乎有些形同虚设。而她也好像，隐隐约约触到了江湛的世界。

　　“月色真美。”江湛盯着眼前的女孩，声音有些低沉，比平日里爽朗的声音多了几分诱惑，深夜的车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映得隔桌而坐的两人都有些痴迷。

　　赵芸听着江湛的声音突然慌乱起来，她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超出了她的掌控，原本只是想逗逗清冷的江部长，倒好像把自己也套了进去。

　　“太晚了，我先睡了，明早很早就下车了。晚安。”赵芸稀里糊涂的说完话就躺下了。她听着江湛笑着同她说晚安，听着江湛收拾东西躺下，听着他在床上翻身，她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不自觉的回想白天和江湛聊的每一句话，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略显啰嗦，又或者没有说到重点显得不够睿智，就在这样翻来覆去的思量中，天快亮时才渐渐睡着。

　　而江湛回想着刚才小姑娘慌乱的声音，努力忍着不要笑出声，可不能让小丫头恼羞成怒，今天的一切都十分刚好，刚好的阳光，刚好的月色，刚好的人，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样的刚好太过短暂。

　　清晨的日头洗清了昨日的一切，赵芸一睁眼睛就忘了睡前的心慌意乱，只剩下了即将回家的喜悦。心情舒畅地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负手而立望风景的江部长，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气质。

　　“走了。”赵芸推着行李跟玉树临风的江部长挥了挥手，一边满意的思量着这一次把江部长套路得十分完美，一边随着队伍慢慢挪动着下了车，呼吸一口家乡的空气，满足的叹了口气。

　　身后的人似乎也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回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赵芸欣喜地回头想看看这个同她一样开心的人，就看见江部长背着他的背包，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赵芸觉得这一趟被江部长震惊得有些过分了。

　　“想跟你聊天啊，也想看看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说着便毫不见外地摸了摸赵芸的头。

　　“你要跟我回家？”赵芸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现在就见父母有些草率吧，况且什么都没带，不过你如果坚持，我们现在去买些礼物也是可以的。”江湛有些苦恼地看着她，还煞有其事地掏出了手机查查该去哪里买礼品。

　　“好啊，不过你要待几天，我们家可不留外客。”赵芸终于从震惊的短路中缓了过来，带着他走出车站。

　　江湛看着前面瞬间淡定的小姑娘，满意的笑了笑：“我真的是临时决定的，足以见得你的魅力有多大。不过我后天有事，所以只能待到明天中午。”

　　“有住的地方吗？”

　　“临时决定的，当然没有，况且晚上用来睡觉太可惜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通宵的好地方？”

　　“唔，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赵芸突然站定，转过身来抬头望着他，“我想给爸妈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家里人今天回来。所以......”

　　江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一会儿我们去寄存行李，然后我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杰地灵！”赵芸从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他没玩够，她就陪他玩，玩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我已经见识到了，走吧人杰！”江湛几乎忍不住要抱一抱面前的小姑娘，她简直太对他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