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离别时》言百竹

10、九

　　老师在讲台上吐沫横飞的讲着课，偶尔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一眼下边听课的学生，看谁没有认真做笔记，但即便是有学生在发呆，在打瞌睡，他也只是摇摇头，叹口气，继续自己的课程，因为从教几十年，对学生可说是非常了解，无论讲怎样的道理，都没用，所以，他最后放弃教导那些“迷途”的学生，只要把自己的课教完就可以！
　　课堂下面，白千寒趴在桌子上，好像正睡的香甜，但偶尔皱起的眉头好似极度的不安。后面的裴微认真的做着笔记，没有办法，如果连她都不做笔记，那这节课算是白上了。因为她的同桌，谷洛凡同学从那晚在夜市受伤后，到现在已经两天没有出现，她必须把笔记做好，等他回来给他看，给他留个好印象。而她前面的女生，也就是艾依初，此刻不知道神游到哪个国家了。笔在嘴上咬着，就快要被咬烂了，而她毫不知觉，这样的状态也持续了两天。唉，这四个人当中，就只有自己算正常人了。可是也好不公平，那三个打混的人，成绩永远比她这么认真的人好。
　　是的，艾依初此刻没有任何心情听课。因为所有的思绪都绕在谷洛凡的身上。那天看到他旁边那么多人保护着，所以她就跑开了，可是，两天了，他都没有来上课。是不是因为伤口很严重，会不会留下疤痕呢？如果会，那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好几次，她都冲动的想跑到他家去看个究竟，就像以前那样，从自己的窗户爬过去他的房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但她又怎么会忘记呢，永远也回不去了，房子已经不再属于她 ，他也不再属于她。充其量，他们现在就是同班同学而已。
　　“啪！”口中的笔突然断了，她紧张的看向旁边的白千寒，希望没有吵醒他。从那晚以后，白千寒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很多，总是诺有所思的看着她，但当她转身看他的时候，他又马上别过头去，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下课了吗？”睡眼星惺忪的抬头问艾依初。
　　“没有呢！”轻声的回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哦！”继续趴在桌子上睡。
　　艾依初小心翼翼的吸气，呼气。深怕这样细微的声响会影响到白千寒睡觉。其实她那天晚上并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解释。这两天，想找机会跟他谈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现在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要憋死自己吗？”白千寒突然转身，烦躁的说。看她那么小心翼翼的，他心里就很不爽。
　　“啊？哦！”对他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去外面透透气！”拉起她往教室门外走。
　　“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耶！”小声的反抗。老师又看向他们这 边了，她不要呀，她是好学生！
　　“管它上课不上课，又不是第一次！”嘀咕着，就在总目睽睽下，拉着艾依初往外走。老师看了看，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嘴上念念有词的絮叨
　　“现在的学生哪，唉！现在的学生哪！”然后继续他刚才的课程！
　　“千寒，现在是上课时间耶！”
　　“你有在听吗？”上不上课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从早上到下午都一直发呆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听？”不服气的反抗到，他不是一直都在睡觉吗？
　　“白痴！”白千寒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现在要去哪里？”他要说不出去哪，他就死定了，随便让她逃课。
　　“去你这两天一直想去的地方！”白千寒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到。是谁也能看出她这两天的心神不宁。
　　“不去！”固执而坚定的摇头。
　　“别逞强了！”白千寒宁愿自己嫉妒心痛，也不愿意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不要！”脸微微泛白，她不要去，永远都不要去！
　　“艾依初，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明明想去，明明担心的什么的做不了，那就去看呀。”白千寒吼出声。
　　“我不要去，你听见了没有，从那里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回去，哪怕是一眼，我也不要看！”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可是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她怎么能忘记监狱中的爸爸呢，怎么能忘记，他曾经说要跟她分手呢，在她最脆弱无依的时候。她怎么能忘记，他母亲说过的刻薄的话，苏意说过的话。都烙印在心里，摸不去。
　　“就当是去看望普通的同学，至少，远远的看着，知道他没事！”白千寒不知道她的心结有多重，不知道她与谷洛凡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就是敏感的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因为艾依初总在不断的受他的影响。此刻，他只是不想让她再继续那么犹豫下去！
　　“远远的看？”
　　“对，远远的，只要确定他没事，你就放心了不是吗？”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也想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任谁都不准靠近她，但是每每看到她失神的表情，所有的想法就变成一个，那就是帮她。
　　“你陪我去？”期待的看向白千寒，有他在，自己不会那么紧张。
　　“你自己去！”迈出这一步，要靠她自己去克服心里的障碍。也许，只有靠她自己克服了她心里的障碍，她才能真正的恢复！
　　“我一直在这等你回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等，所以，你不要害怕，只要大胆的往前走就可以！”继续鼓励她。
　　“好！”转身离开。
　　该是她成熟的时候。
　　她是要学会独自面对一切，不能总依赖千寒的。
　　远远的，艾依初就看见了那两栋熟悉的相似的欧式建筑。在这里，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准确无误的走向其中任意一栋别墅的门口。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连空气中飘荡的味道都如此的熟悉。她远远的站着，透过树叶，看着自己曾经的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爸爸爽朗的笑声。客厅的落地窗还是那么的清澈，干净。想必新主人也很用心的维护它吧。
　　泪又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泪腺特别发达，只要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她就会流泪。可是如今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却不能入内，该是怎样的心酸哪。
　　“爸爸，你不会怪我把它卖了吧！”心底默默的对着爸爸说到。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这里留给我们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你也一定不会想再回来了吧。”爸爸一定跟她一样的想法。不管她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的。
　　风吹的她很冷，心也冷的不停颤抖。好想爸爸，可是，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呢？无力的坐在路边，早已经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中什么也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回忆，只要在这静静的坐着。心里在默默期盼着抬头的那一刹那，爸爸会像以前那样慈爱的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笑。然后拉着她的手回家。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辆车呼啸着从她身边经过，又突然倒退到她旁边。
　　“阿姨，是艾姐姐！”副驾驶座上的苏意看着路边蜷缩成一团的人说到！
　　“恩，下车！”谷夫人摘下墨镜，与安全带。下车走到路边，站在艾依初的前面。
　　阴影把艾依初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强烈的压迫感影响着艾依初。但她却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抱着膝盖，坐在路边。没关系的，这里有爸爸的气息，会保护她的。有爸爸在，谁也不能欺负到她。
　　“艾姐姐，你怎么在这？”苏意无比乖巧的问到。只是忽闪的眼神看似有点狡黠。
　　“你来有什么事吗？”谷夫人冰冷的问着那个始终没有抬头的女孩。也许，以前或多或少对她存在着一定的好感，觉得是一个单纯的可爱的女孩。可是儿子为了她，伤了多少的心，变得甚至没有自我。这是任何一个母亲所不能容忍的。所以连带的，对她也厌恶起来。
　　“阿姨问你话呢！”苏意有些生气的看着她，真是没有礼貌！
　　“是来找凡的吗，那么不需要了，请你回去吧！”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脸色看去那么差。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她是木头人吗，听不见她说的话吗？谷夫人生气的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孩。不要以为她不说话，自己就没办法。
　　“凡因为你而受伤，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凡的面前。对于凡来讲，你只不过是他青春年少时的记忆。他是我们谷家的唯一继承人，他将来会结婚的对象一定是要家世清白的。而不是一个贪污犯的女儿，你明白吗？”谷夫人得意的看到因听到“贪污犯”这三个字而终于有反应的艾依初，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颤抖的动作。
　　艾依初抬头，狠狠的盯着谷夫人看，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恨意。紧咬的下嘴唇，逐渐溢出血来，但还是倔强的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她现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怕一张口，并是哭泣，唯有这样，眼泪才会退回去，心痛才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你们都在干什么？”突然谷洛凡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苏意赶紧躲到谷夫人的背后，因为听这声音，就知道谷哥哥正在发火。
　　“收回你刚才的话！”谷洛凡没有任何表情的冲着自己的母亲说到。其实，早早就看到艾依初出现在这里，原本以为是来看自己的，但是发现，她只是对着自己家的门口发呆，然后呆坐在路边，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所以，他拖着自己刚刚痊愈的还虚弱的身体下来找她。想不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妈妈说的话。还有艾依初脸上的表情，让他的心无比的慌乱，原本以后经过那晚后，她们的感情会有恢复的希望。想不到一切又都让妈妈的话砸的粉碎。
　　“谷哥哥！”苏意不可思议的叫到，谷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阿姨。
　　“天哪！凡！”谷夫人更是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保护自己的儿子也有错。
　　“妈，跟她道歉，为你刚才的话！”谷洛凡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脸部的表情慢慢变柔和。但一样有不容拒绝的肯定。
　　谷夫人看着谷洛凡，竟然有丝害怕，这个是她的儿子吗？虽然面部的表情没有太多，但周身散发的天然的威迫感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即又无比的自豪。比他爸爸还有魄力呢！
　　“你这是在命令妈妈吗？我说的是事实，没有必要道歉！”态度强硬的说。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绝不容许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艾依初看着谷洛凡，表情复杂。她还是错了吧，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呢？他的伤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两天没来上课，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转身，低着头，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去的路上走着。脸微微的笑着，爸爸看着她呢，怎么能不微笑着告诉爸爸自己是最坚强的。
　　“依初！”谷洛凡心痛的叫，那样孤独离去的背影仿诺是那次在凤凰树下的离开，只是这一次，他心底莫名的恐慌，她离去那样决绝的表情似乎意味着永远。他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不能！
　　“依初，不要走！”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近乎哀求的沉痛的声音说着。他不要她从此离开他的生命。
　　“放手！”冷冷的说到！
　　“不要，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忘记所有不愉快，从先开始！”为了他，他可以放弃一切。
　　“我叫你放手，你没听到吗？”艾依初突然转身，揭斯底的吼到，强忍的泪水也在那一刻如水般泄流满面！凭什么？凭什么他说分手就分手，他说从先开始就从先开始。在心被伤的还在腐烂的时候，还要在上面撒把盐吗？胡乱的的在他的拥抱中挣扎。头发散乱，两眼通红，纤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依初！”紧紧的把她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头抵在她柔顺清香的的头发上，泪水也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是谷家的儿子，如果可以，他不会要求先分开一段，即使她那时候会流泪，他也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让她笑起来！
　　艾依初用尽所有的力量推开了他，再呆一分一秒，也许她的心又会不受控制的想去感受那个温暖。哪怕是虚假的温暖。奋力朝着前方跑着。
　　谷洛凡紧紧盯着那个跑开的身影。手心因她的离开传来的凉意慢慢蔓延至全身。目光也冰冷。
　　“谷哥哥，回去吧，你身体才刚好！”苏意心疼的说着，对艾依初的恨意又加进了一步。
　　谷夫人望着儿子，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家。在脑中盘算着，是否要送儿子去国外读书，换个环境，或许会学会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