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时光》霜未

56、第56章 抉择

　　陈惜出院后，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冼骏提议到他家去住，“我没别的意思，你一个人在这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陈惜没答应，但也没明确拒绝，只说：“让我想想。”

　　美时“僵尸肉”的事她还没告诉冼骏，她得把这事弄明白，要爱就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地去爱。

　　期间郑家宜和她妈妈来探望陈惜，估计着时间体检应该已经出结果了，她问怎么样，原以为稳过的，哪知郑家宜沮丧地说：“没通过。”

　　陈惜惊讶，“怎么回事？”

　　“说是转氨酶高。”郑家宜懵懂地说：“我也没有甲肝乙肝的，不知道怎么就高了呢。”

　　医学上的事她们都不懂，但陈惜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僵尸肉”上，她没忘记郑家宜说过，学校里的午餐是美时配送的。

　　学校里不止郑家宜一个学生，吃过美时盒饭的也不止学生这一个群体，每个便利店、每份卖出去的盒饭、乃至美时自己的员工——她想起舒有祥的胃癌和他那天饭前的异常举动。

　　是否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她无法了解。但她确切地知道，盒饭里小小的一块肉，就是蝴蝶的翅膀，可以引来席卷江城的飓风。

　　郑家宜见她神情严峻，趁郑母去厨房做饭的空当，安慰她说：“虽然我挺想当警察的，但当不上也没关系啦。我想过了，我还可以去当记者，当一个我爸那样的记者，照样可以查案子。”

　　这个瘦瘦的女孩子骨子里坚强、果敢、百折不回，在她身上，陈惜看到了郑风的影子。

　　她握住郑家宜的手，郑而重之地说：“你爸的事离水落石出没多远了，不会等到你当记者那天。”

　　过去她已无能为力，但未来大有可为。

　　等伤势好些、活动无碍的时候，她再次登录郑风的云盘，把所有资料下载并查看了一遍，选择几份关键的证据存在U盘里，跟董小娴约好时间，去了美时。

　　董小娴一见陈惜，格外地满面春风，“你这孩子，谈恋爱了还瞒着妈妈！”

　　陈惜跟冼骏的事没有刻意瞒着她，但也没刻意提过，是她养病的时候，董小娴在公寓撞见冼骏了，两百个满意。对董小娴来说，于公于私，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陈惜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坐在她对面，“妈，有个事我想问问。”

　　董小娴见她十分严肃，诧异道：“什么事？”

　　她把U盘推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董小娴疑惑地看看她，把U盘插入接口，戴上耳机，按下鼠标。

　　陈惜紧盯着她，不放过每一个表情。

　　董小娴先是迷惑，似乎没看懂，看了一会，突然大为震惊，猛地抬头望向陈惜，陈惜镇定地示意她继续看。她脸色铁青地看下去，视频结束后，她猛地一拍桌子，“叫郭振兴过来！”

　　门外的秘书赶紧推开门，一看董小娴火冒三丈的表情，小心地问：“董总，您要请郭总吗？”

　　“郭总”两个字似乎提醒了董小娴，她愣了下，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不用了。”

　　秘书依言带上了门。

　　董小娴到饮水机那接了杯水，慢慢坐下，借着喝水的工夫，理了理思路，一开口先问要害，“这是冼骏让你来问的？”

　　“我还没跟他说。”

　　董小娴明显松了口气，“这些东西你从哪来的？”

　　“是一个记者的调查资料，我在他记事本上看到他备份资料的账号，绝对真实。美时买‘僵尸肉’，这事您知道吗？”

　　董小娴愤慨，“我就只管财务，我哪知道郭振兴和他弟搞出来的那些烂事？”

　　陈惜点头表示相信。从董小娴刚才的反应，也能看出她确实不知情。

　　董小娴突然想起来，“你爸……噢不对，你爸那个死钻牛角尖的劲，肯定不能和郭振兴干这个。”她一口气还没松，又吊了起来，“那你爸……你爸那事故，是郭振兴……”

　　“不是。”陈惜垂下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郑风——就是那个记者——在厂里以工人的身份调查过一段时间，不知怎么被爸爸知道了，郑风就跟他摊牌了，他可能知道爸爸被蒙在鼓里，想争取他。事故那天晚上，正好一批‘僵尸肉’运进来，郭非同在厂里等着接货，爸爸就回来了，这事肯定瞒不住了。两个人到厂子后头——集水池那不是人少么，是要说清楚还是怎么样，可是这时候来了个……”

　　她突然梗了一下。

　　董小娴不明所以地问：“谁来了？”

　　陈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话接下去，“没谁，是个……是个电、电话。”

　　“电话怎么了？”

　　“郭非同以为电话是郑风打来的，他怕爸爸把这事泄露给记者，就去抢手机，抢的时候就、就把爸爸推、推进池里，他自己没站稳，也掉下去了。”

　　董小娴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原来……哎呀，你爸这个人真是，多冤哪，唉……嗳？这，你怎么跟亲眼看见一样啊？”

　　陈惜脸色白了白，没说话。

　　董小娴也就随口一问，没追下去。她握住陈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爸呀，那是个意外，就算把这事捅出去，你爸也回不来。这个事，到此为止吧。”

　　陈惜惊讶，“妈，你知道‘僵尸肉’害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吗？”

　　“那不都是以前吗？这事我会跟郭振兴挑明的，要是现在不用了，那最好，要是还用，立马叫他收手，以后绝对不会再查出来了。”

　　陈惜的手指，一点一点从董小娴的掌心里退了出来。

　　“你还是年轻，好些事想不透。要是传出去，不仅郭振兴完了，美时也完了啊，这可是你爸多少年的心血啊是不？还有啊，先锐刚收购美时，你捅出这么大一篓子，先锐得赔多少？冼骏在集团怎么立足？你将来还怎么进他们家门啊？你就算不为妈考虑也不为冼骏考虑了？”

　　陈惜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董小娴把U盘格式化了，又说：“备份的帐户告诉我，都得删喽。”

　　陈惜直起脊背，坐在那，像陈自立端端正正的模样。“妈，这些年房地产火得一塌糊涂，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坚持要做实业、还要做风险这么大的食品业吗？”

　　“啊？”

　　陈惜拎起包，起身俯视着董小娴，“我爸说，中国人对中国的食品没信心，都去吃洋食品了，他要做给中国人、也做给外国人看看，中国的食品，有良心！”

　　董小娴目瞪口呆。

　　陈惜大步流星走向门口，一把拉开门，脚步一顿。

　　秘书室里的沙发上，郭振兴正锋芒毕露地盯着她，面色十分阴沉。

　　对于他，陈惜此刻只有鄙夷和痛恨。郭非同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他把爸爸推下水的，并且，她不相信郭振兴完全不知情。

　　她没打招呼，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身后的视线冷冰冰的，如影随形。

　　陈惜站在厂门口，给冼骏打了个电话。在与董小娴会面之前，如果说她对谁最有信心，非冼骏莫属了。但此刻，她却突然忐忑起来。

　　根本不容她犹豫，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了。

　　“你不是说去找你妈吗？”

　　“你忙吗？”

　　“不忙，在家呢，过来吧？想你了。”冼骏低笑。

　　“我……”陈惜本打算过去的，话到嘴边又改口，“我找到点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拿来呗。”冼骏不甚在意。

　　“我发你微信上，你看完……看完咱们再说。”

　　她申请过好几个新的邮箱和云盘，分别备份了一部分资料，为的是避免郑风的备份一旦泄露、被不怀好意的人删除的情况，她把其中一个邮箱的账户名和密码发给了冼骏。

　　之后，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陈惜报了个地址。

　　窗外车水马龙，黄昏里刚刚苏醒的各色霓虹透过车窗，落在她紧紧握着的手机上。屏幕黯淡着，她想，他看这些资料需要多长时间？

　　冼骏打来电话时，她还没抵达目的地。

　　这次他的声音不再漫不经心，显得严肃而审慎，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猜到她隐瞒了他。

　　陈惜心跳飞快，莫名紧张，“住院之前就知道了，更早……更早也得到过一些蛛丝马迹。对不起，我隐瞒了你，那个时候我以为……”她咬了咬唇，倍加小心地问：“我道歉……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冼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惜的心就沉了一沉。她不是特别会撒娇卖萌的人，对方要真生气了，她就没辙了。

　　“你刚才说，那个时候你以为什么？”

　　似乎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但陈惜的耳根有点发热。

　　冼骏没等她回答，就自己给出了答案，“那个时候你瞒着我，因为觉得咱俩要BE了是吗？那么现在选择告诉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打算和我HE了？”

　　陈惜抱着手机，张口结舌。

　　冼骏轻轻笑了一声，“陈惜小姐，你是在表达，你已经向我敞开怀抱了吗？”

　　陈惜：“……”她明明记得，这段对话的起由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大事件……

　　冼骏低低的笑声仿若就在耳畔，“你过来还是我过去？算了，还是我去找你，我开车方便。”

　　陈惜抬起头，望着前方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扬起嘴角，“我到你楼下了。”